時間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世界都好像走到了盡頭。
喬北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眸色深幽得如同夜色一般,「將坤叔的屍體先運回去,我們兩家都先把葬禮辦了再說吧。」
眾人都很無奈,如今老爺子和阿坤屍骨未寒,也只有先各自回家先進行安葬。
夏雅已經哭得暈過去了,席洛雖然眼眶紅紅的,卻強忍着不讓自己掉淚。
走到門口的時候,喬北辰突然拽住了席洛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喚了一句,「洛洛……」
這個時候,他的心裏已經裝不下其他,就只有一個感覺——
那就是恐懼。
對今天以後的明天的恐懼。
對他和席洛這段感情的未來而恐懼。
席洛抖了抖乾澀的嘴唇,「讓我靜一靜,好嗎?」
幾乎是哀求一樣的語氣,刺痛了喬北辰的心。
喬北辰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哽住了,半天才開口道:「好,記住我和你說過的話。」
席洛麻木地點點頭,和夏家這邊的人帶着阿坤的屍體離開了。
這一戰,打得是兩敗俱傷。
夏雅三言兩語氣得喬老爺子病發身亡,可夏家這邊也沒討着什麼好。他們永遠的失去了阿坤。
席洛當着所有人的面都忍住了沒有哭,可是當她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她咬住自己的嘴唇,卻還是不能抑制自己發出聲音。
心臟,痛得都有點麻木了。
她還記得喬老爺子像個可愛的老頑童一樣,都那麼大歲數的人了,卻整天惦記着偷吃雪糕的模樣。
她還記得阿坤雖然話不多,但視她的時候,喊着滿滿的溫暖父愛的眸子。
他們都是可愛的好人,可是好人不長命,他們最終還是沒有掙脫命運的泥沼。
命運,真是個殘酷的東西。
他看不見,摸不着,平日裏感受不到。
但當他暴露出自己的存在感的時候,渺小的人類根本就沒有辦法去逆轉結局。
席洛又想到了喬北辰。
想到了兩人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想到了他們無奈的,不被所有人祝福的愛情。
發生了這樣的事以後,他們還能像以前那般旁若無人的相愛嗎?
他們還有可能走到一起嗎?
或者,他們還有資格再在一起嗎?
俗話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她和阿坤雖然剛相認不久,還沒來得及培養出濃厚的父女感情,但那畢竟是她的父親,是她的親生父親。
「姑爺是被射了大量的鎮定劑導致死亡,死亡時間大約是今天下午五點半左右,身上沒有被毆打過的痕跡,死亡的時候應該沒什麼痛苦。」夏家的法醫朋友在給阿坤驗過屍過後,如是說道。
夏老爺子氣得狠狠地一拍桌子,「好個喬家!欺人太甚,真當我夏家沒人了是不是?元安,你馬上起草一份上訴書,控告喬老太太故意殺人,他喬家再無法無天,也不能枉顧法律!」
「爸,這不太合適……」莫元安看了一眼夏雅房間的方向,壓低了聲音,「喬老爺子的死畢竟也和小妹有關,真要打起官司,恐怕會連累了小妹啊……」
夏老爺子經莫元安這麼一提醒,才想起喬老爺子的事,狠狠地一皺眉,「那難不成就這樣算了?我夏家的女婿就白死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來日方長,不急於這一時。喬家就在那裏,跑不掉的。」莫元安輕聲安撫着。
阿坤的死,為整個夏家和莫家都罩上了一層陰影。
興許很多人對阿坤並無太多感情,但他畢竟貼着一個「夏雅的丈夫」這樣的標籤,就是夏家人,和莫家是姻親。
如今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別的不說,就是面子上,也掛不住。
夏老爺子想了一下,突然目光看向席洛,「洛洛,你來說說看,死的是你親生父親,起訴或是不起訴,都由你來決定。」
突然被點到名,席洛一點準備都沒有,「外公……我,我覺得還是算了吧……」
夏老爺子一動不動地看着席洛,等着她的下文。
其實席洛此時心裏亂極了,根本沒有餘力去認真思考夏老爺子的問題。
只是本能的,不想和喬家打官司,不想再產生什麼衝突,不想斷送了她和喬北辰之間本就已經風雨飄搖的一切。
或許她這樣會顯得自私。
可是人的心就那么小一點的空間,又能裝下多少人和事呢?
「外公……」席洛抖着嘴唇,聲音沙啞無比,「我覺得姨夫說得對,若真的讓警方和法院插手,媽媽也會變得很危險。她吃了那麼多苦才得以和家人團聚,萬一……」
「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夏老爺子打斷席洛的話,「這件事到此為止,誰都不要再提,洛洛,這段時間你辛苦一點,多陪陪你媽。」
洛乖巧地點了點頭,內心卻愧疚無比。
對不起,爸爸。
您就這樣被人害死了,作為女兒的我,卻沒辦法幫你報仇。
但是,我不會讓你的在天之靈寒心的。
所以,喬北辰,這次,或許我們真的已經……無路可走……
席洛緊緊地咬着自己的唇,雙眸里滿是疲憊與無奈。
她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糟糕的人,太過貪心,什麼都想要,卻最終,什麼都失去了。
「好了洛洛,夜深了,你也先去休息吧,明天你爸爸的葬禮,還需要你在靈堂伺候,今晚先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莫元安在席洛的肩膀上拍了拍,讓她回屋休息。
席洛哪裏睡得着啊,但也確實是需要一個單獨的環境,好好沉澱沉澱自己的心情。
躺在**上,席洛習慣性的就想給喬北辰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訊。
再三猶豫之後,最終還是決定放棄。
這個時候,兩人還是不要聯繫的好。
讓彼此都冷靜冷靜,想想以後的路到底要怎麼走,該不該繼續走下去。
前方已是萬丈深淵,偏執地跳下去,也許並沒有峰迴路轉,有的,只是遍地荊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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