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夏,對一個少年來說意味着什麼?
徐言說不清,也不想去說。這幾年他和娘親住在山裏,很少與人接觸。山中的禽鳥花魚,自然靜謐,令他逐漸忘卻了那些年的一切,甚至有時候對項元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但他知道自己是快樂的。那一劍,他殺掉了劍湖宮長老,也斬盡了自己的稚嫩與溫柔,卻染上一身的戾氣,時時在他腦海中激盪,令他難以自控。
幸好,有娘親在,徐言想。他想起了每一次自己性子陰戾,劍法狠戾之時,他那溫柔似水的娘親的溫聲細語,每一次自己在山間狂奔,發泄自己內心的不暢的時候,娘親那慈和的笑靨。
有娘親真好,徐言微微笑了。
「娘親」自然不是徐言真正的母親,卻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一個名叫傅清雲的女人。
徐言問她為何要認自己為子,她不說,徐言也沒再追問。徐言感受的到女子心中的溫和與善意,心中又始終有着幼年無父無母的傷懷,是以沒有拒絕。
化元成功已經三年了,前兩年,徐言一邊錘鍊劍術,一邊繼續化元,為仙道修煉做積澱。
一年以前,正當徐言為了境界達到瓶頸,無法寸進之事煩心的時候,他「娘親」給了他一部法訣。
徐言依照吩咐研讀法決,發現法決精妙,卻是不同於武道訣法,練之覺神清氣爽,超凡脫俗,始知這訣法乃是仙道法決,不由對傅清雲的身世深感好奇,開口相詢。
然而傅清雲笑笑,依舊沒說,他也就依舊沒問。
訣法玄妙,徐言卻不覺艱難,只覺仙道修煉暗合天地至理,與武道修煉求己身強大,專修自身卻是相去甚遠,各有玄妙。他相互印證,也是頗有所得。
然而,徐言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力量並沒有絲毫的變化。他曾問過傅清雲,傅清雲笑道,「仙道修煉所需的靈氣和環境,武道界是沒有的,在武道界並不能增加力量。」
「那我現在修煉仙訣有何用?」徐言問道。
「你以後就會知道,」傅清雲聲音溫婉清脆,「等你仙訣小有所成,即可隨我進入仙道界。」
竹林清幽,徐言盤坐在一塊大青石之上,默默運功。持續一年的修煉,沒有讓徐言得到力量,卻讓徐言深刻領悟到修行的真諦——力量只是旁枝末節,境界和神魂的修煉才是仙道正道。
他睜開雙眼,目光柔和,看了看面前小池子裏面的蓮葉,和那吐着泡泡的小魚兒,心中一片安靜祥和。
忽的,似乎有一陣疾風吹過,徐言不禁打了個寒顫。然而,待他看向竹葉,卻發現竹葉青翠,卻是紋絲不動。他心中湧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有敵人!」一道亮光閃過腦海,徐言一個騰躍,運起輕功,懸在一根竹子尖梢。
「小言!」一聲呼喚傳來,語聲急促。
是娘親!徐言心中驚駭,這三年第一次聽到娘親如此焦急的生意。他飄身而下,落在青石之上,長身直立,棋星劍已經從袖中滑出,落在手中。
一道倩影飄來,飄忽不定,閃爍多變。忽然,腳下青石振動一下,一隻柔荑緊緊抓在徐言手上。「快隨我走!」一道女聲傳來,分明是徐言的娘親傅清雲。
徐言雙目微狠,手中棋星大動不止,向後一道劈斬。
「啊」的一聲慘叫,而後傳來重重的落地聲。
「快走!」傅清雲顯然很是焦急,再催促了一句。
徐言收回棋星,架起輕功,抓着傅清雲的手,不斷飛縱。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一共六個人!」徐言一邊飛逃,一邊集中精力探查後方敵人的情形,「算上已死的那個傢伙,一共七個人在追殺娘親。」
「娘親何時結下了這般仇怨?」徐言心中不解,以自己娘親的修養道行,是不會輕易與人結怨的,這事兒一定有什麼別的原因。
兩人凌空划過,帶起陣陣勁風。徐言感到握在自己手中的娘親的手有些僵硬,滲出一絲絲汗液。
娘親竟然如此驚慌!徐言心中驚駭,暗感事態嚴重,一個轉身反而帶着他娘親飛躍了起來。
一邊前行,徐言一邊觀察山中情形,試圖找出什麼可以擺脫追殺的方法。
忽然,他遠遠看到一處山壁,山壁側面有一個小瀑布,瀑布下衝擊形成一個清幽小潭,幾條溪流從小潭延伸出去,蜿蜒曲折,不見形影。
他心中一喜,捏了一下手中的玉手。快到山壁之時猛地一個甩臂,將他娘親擲入小潭之中。
而後,他整個人如同飛射的劍光一樣,砸在山壁之上。雙腿一屈膝,又反彈回來,棋星劍劍光幽幽,向後飛射。
一陣金鐵交擊之聲響起,濺起幾聲慘叫和悶哼。
徐言不依不饒,棋星劍飛轉,左突右刺,竟是將後方六人打得手忙腳亂。
「不會死活!」一道狠厲的罵聲響起,只見一人手持一柄紅色似乎匯聚着火焰的大刀劈砍而來。
徐言自恃在武道界已經是首屈一指,也不去閃躲,棋星劍竟是迎擊而上。
「砰」的一聲巨響,持刀的那人身形暴退,徐言卻是呆立當場。只見徐言雙手變成詭異的紅色,一直延伸到手腕處。棋星劍劍身濺起道道星光,似乎在與什麼力量相抗。
「啊……」徐言一聲長長的悽厲喊叫。
「趁現在!」那持刀男子喝道。
六人分上,圍攻徐言。徐言方才的回身突襲竟然沒有殺掉一個人!
「不要啊……」遠遠地傳來一道焦急的女聲,聲音悽厲悲痛。
徐言卻被這一聲叫喊驚醒,只見他雙瞳射出道道星光,灑落在雙手和棋星劍身上。那詭異的紅色瞬時消退,棋星劍也回復了正常。
他拿眼一掃,發現有三人與方才那持刀男子一樣拿着詭異的武器,一個鈎,一個錘還有一柄劍。棋星劍灑出森寒的光芒,和徐言雙瞳的詭異光芒相互呼應,又似乎引動了什麼神秘而神聖的力量。
徐言一個旋轉,橫劈出去,將敵人逼退,身形一閃,劍光閃爍,已經出了戰圈。
六人皆似如遭重擊,那持刀男子更是雙目暴突,脖頸滲出一道血痕。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只摸到滿手的血紅,臉上儘是驚慌,似乎要喊出聲來。然而,他什麼也喊不出來了,他脖頸出噴射出大量血液,將另外五人噴了個滿身鮮血。那火紅的刀重重落地。
棋星劍斜斜虛劈一下,竟是一點血液也沒有沾染。徐言尚不高大的身影在眾人眼中卻變得好像頂天立地一般。
太陽早已落下山去,天色已經昏暗,一道道星光匯成幽幽的光柱直直落在徐言身上。
五個人如同見了厲鬼一樣抱頭厲叫,連那持刀人屍體也不管不顧,相互拖拽着向來路走去。
「殺了他們,小言!」傅清雲的喊聲響起,奇怪的是這聲音竟是一點寒意都沒有,反而含着濃濃的悲傷和痛楚。
徐言咬了咬牙,身形****而出,棋星劍劍光四溢,五道悽厲的喊叫響起,徐言已經站在了傅清雲身旁,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傅清雲伸手將徐言的頭按在自己肩頭,輕聲說道,「對不起,小言。你休息吧,明日天亮,我們就前往仙道界!」
徐言點了點頭,眼瞼垂下,掩蓋住他那雙詭異而又強大的雙眼。棋星劍依然被緊緊握着……
晶瑩的淚珠從傅清雲玉瞳之中滑落。
清晨,啼鳥相繼放開歌喉,傅清雲在瀑布下浸濕汗巾,在清秀的面容上輕輕擦拭着。
徐言手中一緊,發現棋星正在手中,心中頓時一安,雙手撐着,慢慢坐了起來。
雙目暴露在細微的陽光中,徐言感到雙目有些刺痛,閉上了雙眼。
忽然,臉上一陣清涼傳來,徐言掙扎着睜開雙眼,看到了傅清雲那溫柔似水的雙瞳。他如同一個孩子一樣笑了,笑得很自然。
他伸手抓住汗巾,要自己擦拭,卻被傅清雲的目光阻止了。
「一會兒我們要出發了,」給徐言擦乾淨臉龐,傅清雲道,「還是柳家鎮那裏,我們不能使用現在的傳送陣,那裏必然有人埋伏。柳家鎮那個傳送陣我找到了,還能使用。」
「娘親您有靈石?」徐言問道。
「來時備了一些。」這話說完,兩人竟然都是站在那兒不說話了——一片靜寂。
「小言?」半晌,傅清雲輕輕喚了一聲。
「嗯?「徐言回道。
傅清雲雙瞳有一絲慌亂,「你不會怪我不跟你解釋,解釋……」
傅清雲此時心中亂作一團,想告訴徐言卻又覺得告訴他或許會害了他,真是糾結不已。
「我怎麼會怪罪娘親呢!」徐言笑了笑,「我只是在擔心娘親的安危,怕自己不能保護好娘親。」
淚水在傅清雲眼中打轉,看着徐言那堅毅的面容,忽然破涕為笑。
「走吧,我們出發。」傅清雲輕輕拭去眼中的淚水,笑道。
「嗯!」徐言重重的應了一聲。
這時,太陽已經爬了上來,陽光也漸漸刺眼起來,山間也響起了自然的交響樂。
傅清雲拉着徐言的手,向山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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