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劍 章二〇 西行

    徐言遇事冷靜，加之曾掙扎在死亡線上，此刻不過是較量，自然難不住他。只見徐言不退反進，招招打在驚倫招式轉換之路上，生生打亂了驚倫的武功招式。

    驚倫打得憋屈，忽的爆喝一聲，肉掌向徐言胸膛印去。徐言身量本就比驚倫矮小，這樣打本就不利於他。但徐言也不是個矯情的人，一個側身，出掌由下向上打向驚倫胸膛。

    啪啪兩聲，兩人飛縱躍開，互視哈哈大笑。原來這招卻是拼了個平手，徐言左肩受了一掌，驚倫卻是左胸受了一擊。驚倫本就是個直率而又聰明的人，此時已經將徐言看做了自己的朋友。

    居住在這森林裏，所用的鹽等調味料都是猴子們從官道上撿來的，量並不多，所以宗政夫人做的菜都略微清淡。不過徐言口味本就不重，倒也沒有不適應山中生活。

    項元身陷險境，徐言急於趕去救援，在這裏實在呆不下去。但宗政夫人聽徐言講明了項元的情況，卻是勸他不要過於擔心，因為九乞必然存於大漢，不到拿到九乞，龍銘子不會殺掉項元。於是徐言便多呆了幾日，與驚倫切磋武功，徐言將自己的內功法決傳予驚倫，並將基礎的拳術教會了驚倫。驚倫藉以改進自己那套行招詭異的拳法，並教給了徐言。

    徐言覺得這套拳法比起冥王拳來，威力或許尚顯不足，但精妙處毫不落於下風，甚至猶有勝之，曾問及這套拳法的來歷。驚倫卻是神色黯然，告訴徐言這是從他的生父——那隻靈猴那裏學到的。

    徐言十分驚訝，這靈猴不似普通野獸，倒是像志怪小說中的妖魔之類了。

    徐言實在擔心項元，逗留數日還是準備離開，於是向宗政夫人和驚倫辭行。宗政夫人知道無法阻攔，給徐言準備了一些錢帛用品也就放他離去了。

    且說徐言在一隻靈猴帶領下，回到官道上一路西行。一路上，徐言儘量避開了趕路人——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剩下的路途有驚無險，徐言很快就出了這片久負凶名的蒼木森林。

    出口處並沒有過於嚴格的排查。宗政夫人曾說西面雖屬大漢疆域，但由於交通不便，歷來不在大漢的控制範圍之下，被大漢交予西北王簡易天來全權管轄。西北王可以說是這裏最權威的霸主。

    西北簡家是大漢少數傳承久遠，底蘊深厚的家族，歷代漢皇都採取安撫重用的方式來籠絡。事實上，簡家作用的確不容小覷。大漢西境遠離漢都，而且有蒼木森林阻隔，大漢對其的掌控力一向不強。而這片疆域卻與唐境幾乎沒有什麼阻隔，卻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是大唐眼中實打實的肥肉，大漢的壓力可想而知。簡家是大漢西北境的強大家族，家主領了大漢西北侯的爵位，但卻不受大漢轄制，大漢也一直在防備簡家。直到先皇那一代，允許簡家擴充私軍，稱西北軍，由簡家和漢廷共同掌控，並將西北境的防禦交給了簡家，才結束了簡家佔地為王的局面。

    簡易天天縱之資，少年時代就嶄露頭角，甚至獲得了天下武道高手夢寐以求的寶劍——井月。井月在武道名劍錄上高排第六，有神劍之稱，簡易天更是和祁天陽一般，被認為是武道宗師之一。更可怕的是，簡易天現今尚不到四十歲。大漢先皇最後一戰敗北後，簡易天率西北軍接應漢軍退回漢境，是以被新登極的漢皇封為西北王。

    徐言來到這西北境後，打算直穿漢境到達大唐。然而當他走進蒼木森林外最近的一座城市天木城時才發現漢唐的戰爭已經爆發了。事實上，可以說是唐軍和西北軍打了起來，漢廷北軍尚未調度齊整，唐軍也只是部分軍隊調到邊境上。

    徐言隨意選了一家飯館，找了個凳子坐下，叫了些飯菜，聽着飯館裏眾人議論漢唐之戰。

    「又要打仗，先皇在位之時，就與大唐打個不停，現在減稅安民的新皇也要和大唐打，這讓我們這些種田打獵的如何過活！」一個獵戶模樣漢子埋怨道。

    「胡獵戶，你們獵戶已經被全免了七八年的賦稅，還有什麼好埋怨的。現在戰事起了，也沒有拉你去打仗，不過收取一些賦稅作為軍費，你還滿心埋怨！」一個身着破舊長衫的老年文士說道。

    胡獵戶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李先生，您說的對，不過這從腰包里掏錢出去總是有些肉疼嘛。」

    這話頓時引起一陣哄堂大笑。徐言也覺得這獵戶有些可愛。

    「不過啊，」一個小老闆模樣的人說道，「我們這些商戶前幾年雖然得了不少便利，但也沒少交稅，這戰事一起，我們商戶的稅收漲得是最快的，已經有幾家商戶關門了。」

    李先生點點頭，「受戰事影響最大的便是你們這些商賈之家，家業大的還好，你們這些小商戶最容易做不下去。」

    那小老闆嘆了口氣，「不過這家國之難，我們身為大漢子民，也沒有什麼理由推卸職責。」

    其他人聽到這話，也是目露堅定。一個二十餘歲的窮酸書生冷聲道，「前幾日聽聞靠近邊境線的很多村落已經投降了大唐，實在可恨！」

    李先生嘆了口氣，「他們也的確缺少些氣節。」

    徐言聽他們聊得有趣，不自覺插嘴道，「小子雖沒見過戰爭，但想必十分殘酷，那些村落靠近戰場，生活困苦，戰爭一起更是步履維艱。活都活不下去，還談什麼氣節？」

    李先生聞言身子一頓，面露思索之色。那書生和獵戶卻是怒目圓瞪，盯着徐言。書生道，「小毛孩又懂得些什麼！」

    獵戶更是走上前來，看樣子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李先生卻是攔住了胡獵戶，「這位小哥說的有理啊，活都活不下去了，還談什麼氣節！試想如果我們是那些邊境之民，遇到戰爭又該如何？咱們這一身歲月虛度了啊！」

    書生聞言思索起來，「的確，若我身處那種情境，沒準也會降了大唐，有時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啊。」

    接着他遙向徐言拱手一禮，「我們這些人大多是受過些教化，明了自己的立場信念，才會堅守不降，但邊境之民多靠天靠地生存也缺少教化，生存才是最大的道理。」

    飯館內眾人都是若有所思地點頭。

    李先生忽然問道，「這位小哥面生的很，不知是哪裏人啊？」

    徐言聽李先生問他，站起身來，恭恭謹謹地道，「小子來自彭城，一路跋涉至此。正要越過邊境去呢。」

    李先生聞言驚訝，「不知小哥是如何穿過蒼木森林的？小哥值此戰事爆發之際去大唐又有何事？」

    李先生這話其實唐突了，不過徐言生性淳樸，也沒在意，「是跟着幾位前輩高人穿過蒼木森林而來，到唐境是為了尋找我大哥的，他被唐人抓去了。」

    李先生知道徐言有所遮掩，但再問下去實在失禮，也就沒有追問。

    這時，坐在一旁的那位小商戶老闆站起身來拱手到，「諸位慢聊，老王我也回去了，這局面還得想個法子才是。」

    徐言又是年輕不忌言，「大叔可以和其他商戶聯合起來啊。我一路上見到很多大的商家，發生戰爭不憂反喜，想是他們家底雄厚，商隊強大，可以發發戰爭財。大叔和其他商戶聯合，有了實力，不說發財，維繼下去估計還是做得到的。」

    王老闆聞言一驚，向徐言拱手一禮道，「小哥一言驚醒夢中人。」

    書生卻是疑道，「這法子先皇之時小商戶們也用過啊，王老闆怎麼說『一言驚醒夢中人』呢？」

    李先生答道，「那是先皇之時，常年戰事不斷，小商戶聯合雖然強大起來，但畢竟比不起那些大商家底蘊深厚，是拖不過他們的。現在只是漢唐局部打起了仗，大漢東、北、南三境不會受到影響。小商戶聯合就有了與這三境貿易溝通的實力，也就不怕大商家的競爭了。這小哥的話只是提醒了王老闆而已。」

    餘人皆點頭稱是。書生道，「未想到先生涉獵如此廣泛。」

    李先生道，「這也算不得什麼。」轉身問道，「小哥，而今戰事集中在邊境上，西北軍已經設置了監察的路卡，沒有通行文書是通行不了的，小哥想去大唐，還是要有一番周折。」

    徐言聞言皺眉，「先生能否詳細給小子介紹一番？「

    「這也不是什麼隱秘事兒。」李先生道，「西北王簡易天大人一向重視邊境佈防，在邊境沿線設置了不少堡壘，常年駐兵。現在烽火起，簡大人大幅調軍前去迎戰。簡大人在堡壘間設置了多處路卡，一是為了防止地方探子探查，二是防止對方奇襲，當然還有限制西北境百姓的作用。對一個戰將來說，最怕的就是後院起火，是以要限制百姓戰時的行為。」

    徐言點點頭，「那這道佈防線沒有絲毫漏洞嗎？」

    「怎麼可能！」李先生道，「再嚴密的佈防也還是會受到天時地利的影響，不可能毫無破綻。比如說，關卡之間有一定距離，夜間不可能全部觀察的到，雖然有巡查隊，但還是有可能被人潛入的。不過據說簡大人發明了一種長距離探照的燈，兩處關卡同時點起的話，之間的地帶是可以完全探查的。不過，這也只適用於平原地帶。雖然這片地域九成都是平原，但還是有些山地的，不可能完全監察。」

    「小子明白了，」徐言道，「多謝先生。」

    「不必言謝，」李先生道，「不過小哥，在下建議你還是去易天城衙門看能不能弄到一份通行文書，畢竟強闖太過危險。」

    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就你這孱弱不堪的小子，也妄想闖過簡易天的佈防線，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