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蓮沖入房間,看見一位男子躺於床上,臉色蒼白似紙,雙眼緊閉,嘴唇暗紅近黑,已是沒了氣息。
「秦姐,方知洞他,他死了……」床邊立着位勁裝短打的男子,神情之間頗有幾分驚恐與惶然。
「死了?」秦霜蓮脫口而出,奔到床邊,又是感脈搏,又是聽心跳,足足折騰了一陣才確定隊友真的身亡了。
絳色衣裙的少女茫然無措,目光呆滯,自己出去時,方知洞僅是昏迷,不省人事,轉頭的工夫,他就已經死了?
史天高看了他們一眼,深吸了口氣道:「寒秋,畫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勁裝短打模樣的朱寒秋雙眼透着深深的迷茫:「之前我在參悟上次得到的劍法秘籍,畫扇用棋子演練暗器手法,知洞則打坐調息,沒有說話……一切原本都是好好的,沒有任何異狀,直到剛才,他突然慘叫一聲,滾落床鋪,牙關緊咬,雙眼死死閉着,陷入了昏迷,而脈搏和心跳一直在減弱。」
絳色衣裙的少女祝畫扇站在桌旁,上面是散亂放着的黑白棋子,未曾收回,顯出主人當時急切的心態,補充道:「我們擔心知洞是走火入魔,所以一邊由寒秋哥用內勁護住他的心脈,一邊給他餵食丹藥,但完全不管用,我着急之下就出來尋你們或天師府的強者幫忙,這不,才出房間便返回,沒曾想知洞竟然,竟然……」
她說到後面已經有些悲音,大家同生共死這麼久,再有不可避免的矛盾和少許勾心鬥角,感情也遠勝普通朋友,如今見方知洞不明不白橫死,心中豈會沒點悲慟?而且,方知洞死因莫名,若不弄清楚。說不得會波及自己等人,兔死尚且狐悲,何況隊友?
朱寒秋跟着道:「畫扇剛剛出門,知洞就完全不行了。無論我灌注多少內勁,都難以阻止他心跳的停止。」
他心有餘悸,悲傷還不是那麼明顯。
秦霜蓮檢視過方知洞的屍首,確認沒有明顯外傷,沒有中毒和經脈破裂的走火入魔跡象。略一思索,動手將方知洞的衣物剝了下來,以便發現不太明顯的傷口。
頭頂、膻中、丹田、心臟、下陰等要害處沒有針孔,沒有淤血堆積,膚理清晰,肌肉結實,方知洞仿佛還是活人。
「難道是突發急病而亡?」史天高猜測道。
秦霜蓮亦是這麼覺得,可目前還不能做此結論,隨手將方知洞的屍體翻了個身,以便檢查背部。
屍體翻身。現出背部,秦霜蓮的瞳孔突地收縮,史天高、朱寒秋倒吸口涼氣,忍不住退了一步,祝畫扇則用雙手捂住了嘴巴,發出驚呼。
方知洞略顯白皙但結實有力的背部有一個碩大的「殺」字,赤紅猙獰,給人鮮血淋漓的感覺!
仔細看去,「殺」字似乎滲透入了肌膚紋理,仿佛天生如此。妖異血腥,滿是死意。
房間內,氣氛一時近乎沉凝,一道道呼吸聲全都消失。
「他背上什麼時候有個『殺』字了?」史天高打破了這種難言的沉默。
上次任務時。他和方知洞、朱寒秋等人在湖中洗過澡,並未看到對方有「殺」字。
朱寒秋茫然搖頭,示意自己不知。
史天高與秦霜蓮對視一眼,皆想到了之前的猜測:任務出現變化,牽扯上了天師府,多半是有人亂開支線或者不慎引動了什麼事情。如今看來,莫非是方知洞?他也因此而遭受反噬?
「這『殺』字看着真瘮人,會不會是惡鬼所為?畢竟我們剛從鬼村出來……」祝畫扇猜測着。
聽到這句話,史天高頓時臉色微變,反手抓住背心衣物,猛地一撕。
刺啦!他背心古銅色肌膚露出,其上是一個淺紅色的「殺」字!
「真有!」朱寒秋失聲道。
秦霜蓮、祝畫扇神情變幻連連,當即進入廂房,互相檢視背部。
朱寒秋臉色發白,脫掉衣袍,掀起中衣,讓史天高幫自己看。
「天哥,有嗎?」朱寒秋聲音略有顫抖。
史天高沉重點頭:「有。」
一個紅色較深的「殺」字正「鑲嵌」在朱寒秋背部。
少頃,秦霜蓮和祝畫扇返回,臉色都不太好,顯然沒能倖免。
八目相望,驚恐之情瀰漫在房間內。
「我們去找天師!」秦霜蓮銀牙暗咬。
這種神秘詭異的事情已經超過了自己等人能夠應對的範圍,只能靠天師府了!
…………
聽到孟奇的提議,天師沉默一陣方才開口:「愚僧與貧道相交多年,他的為人他的品性,貧道信得過,無需再確認。」
愚僧慈悲為懷,經常化解江湖糾紛,從不偏袒,從不撒謊,乃真正的大德高僧,值得信賴。
而且目前階段的元神乃脆弱之物,在同階強者面前形同薄紙,豈能操於人手?天師可信不過「蒼天宗宗主」孟奇!
反正他們要對付的目標乃自己的肉中釘眼中刺,不如順水推舟!
「如此甚好。」孟奇撫掌笑道,「我們先探女帝虛實。」
「若道友所言為實,以貧道對女帝的了解,她不會忽視道友,也不會自我欺騙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目前應該已經召回了所有重要手下,緊閉門戶,開啟禁法,穩守等待,有黑山老妖相助的情況下,我們三人怕是打不破防禦,只能僵持,而到那特殊裝置修復完好之際,便是他們反攻之時。」天師分析着最可能出現的結果。
他話音剛落,便見到身着青衫的蒼天宗宗主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探她虛實便是為了尋找神秘碎片的線索。」
「女帝性子剛強,肯定不會將自家性命寄托在他人一念之間,既然知道了有神秘碎片,有可以操縱碎片,改變法則,倒流時光的特殊裝置,豈會不做防備?我等會被影響,她亦會被影響,所以。她必然會嘗試着控制此事,如今神秘碎片不知所蹤,只能先從她處着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天師感慨道:「道友對女帝性子把握得真是異常精準。」
人心難測。能到這種地步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三人合計完畢,當即離開天師殿,飛往北方。
…………
巍峨的城池盤踞於寬闊長河之畔,如今霧氣升騰,朦朦朧朧。殺機暗藏,難以見到內中真實影像。
天師漂浮半空,定定看着下方城池,對孟奇和愚僧講述之事又相信了幾分。
女帝真的召回手下,開啟了禁法!
她在等待特殊裝置的修復!
愚僧眼睛睜開,琉璃金黃,仿佛龍眼,城中景象盡數倒影其中,纖毫畢露,不見迷霧。
天眼通!
城中果然熱鬧了不少。諸多鎮守一方的強者返回,證實了三位大宗師的猜測和事情的真實。
華麗又厚重的宮殿內,女帝高踞寶座,玄袍深沉,鳳凰高昂,她的對面立着一人,周身籠罩在黑袍內,只露出一雙鮮紅又冷漠的眼睛,正是黑山老妖!
感應到愚僧的目光,黑山老妖猛地轉身。雙眼放出一尺血芒。
頓時,愚僧眼中剔透晶瑩的金黃琉璃變得渾濁,再無法看見宮殿內的景象。
「他們確實聯手了。」天師看向孟奇,對他所言之事再無懷疑。「如今門戶緊閉,該如何尋找線索?」
孟奇雙腳不丁不八,虛立半空,雙手負在身後,微微一笑:
「凡存在必有痕跡。」
他雙眼一下變得漆黑,像是星空最深處。那裏盤坐着一個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道人,最初的璀璨星線由此而起,不斷分裂,不斷衍化,形成了玄奧莫名的「星空」。
凡有舉皆存因果!
孟奇望向城池,只見因果之線數不勝數,密密麻麻,近乎一團「星雲」,根本分辨不出誰是誰,屬於誰,連向誰。
對此,孟奇毫不意外,將目光投向虛空,只尋找那蔓延出此界的因果之線!
模糊邊緣,虛空深邃,孟奇隱隱約約看見了幾道若有似無的星線,它們與莫名之處建立了某種聯繫。
「好了,有些眉目了。」孟奇收回目光,雙眼已經普普通通,但愚僧和天帝竟有幾分不敢直視,剛才的他給人驚心動魄的詭異莫名感覺!
「有線索?」天師心中情緒一閃而過,平靜問道。
這樣就找到線索了?
孟奇嘴角含笑:「當然。」
雖然分辨不出具體情況,雖然操縱不了,但自己已經記下了那幾道因果之線的特徵和感覺。
它們之中必然有指向神秘碎片的聯繫,到時候可以作為「玉虛神算」的推衍基礎,再結合政府的排查情況,當能鎖定幾個可疑地方,從而進行排除!
有了線索,暫時又打不破女帝和黑山老妖的聯手加禁法,他們三位大宗師很快就選擇了退走。
女帝從寶座上起身,雙手低垂,仰頭望天:
「他們不會輕易放棄的。」
「無妨,特殊裝置重組用不了幾天,而且,吾也找到了七殺碑的線索。」黑山老妖的聲音低沉而磁性,與外表截然不同。
「有七殺碑的線索了?」女帝收回目光,平視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輕笑一聲:「當然。確定『七殺碑』落到我們這一界後,吾就百般尋找,而虛擬現實的遊戲雖然改變不了真實,卻由於玩家眾多,選擇各不相同,引起的變化亦然,像是無數多的不定未來,讓吾排除了很多猜測,範圍一縮小,自然就輕鬆了。」
「七殺碑究竟是何物?」女帝沉聲問道。
黑山老妖略顯癲狂道:「原本是昔年天帝成道之物,祂能突破天生神靈的限制,多有依賴此物,但隨着天庭的隕落而損毀,掉入九幽,近乎分崩離析,後被另外某位邪神所得,煉製成了七殺碑,據說能混亂時光,探究前世今生,殺人於無形,妙用無窮,只是每使用一次,需十年時間恢復,吾若得到,必先殺掉梁無極!」
梁無極便是蒼天宗宗主的姓名。
女帝雙眼直視着他,平淡道:「朕不管你如何得到七殺碑,總之,碎片歸朕。」
「當然。」黑山老妖轉身離去。
看着他的背影,女帝鳳眼微微眯起,他說的話恐怕半真半假,隱藏了最關鍵的內容。
…………
回到天師府,孟奇尋覓靜室,準備前往南宮沖處,爭取儘快找到神秘碎片。
而天師再次與秦霜蓮等人見面,知道了背生「殺」字的詭異,於是派一名宗師陪同她們再探鬼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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