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晨。
昨日夜裏,天音城便飄起了雪花。鵝毛般的飛雪紛紛揚揚,簌簌落了一夜。
天明時候,雪還沒有停。君玉拉開窗簾,入目皆是一片皚皚。
「小姐,您還在想昨天的事情?」朝華走進房間,出聲問道。
「嗯,想了許多。」君玉淺淺笑了笑,對朝華道,「朝華,和我去見一見主母吧!」
「是!」朝華有些意外,卻沒有多問,推着君玉的輪椅,從積雪上吱吱呀呀走過。
君玉到了雲千蝶的住處的時候,楚策也在。這二人一坐一站,看樣子,像是楚策正在回稟什麼事情。
有隨侍的侍女在前頭帶路,君玉與朝華進了房間,淺淺欠身一禮:「君玉見過主母,少主!」
雲千蝶淡淡抿了抿唇道:「不必多禮了,難得你來見我,可有什麼話要說?」
君玉笑意不變,淡淡看了看楚策。
雲千蝶見狀,道:「策兒,你先回去吧,那些事情,我們稍後再說!」
楚策欲言又止地猶豫了一會兒,方恭謹道:「是,孩兒遵命 !」
楚策退了出去,隨侍的侍女也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間只剩下君玉和雲千蝶二人,一時寂靜得可怕。
君玉道:「主母,君玉是為楚婷師姐和金家之事而來。」
「哦?」雲千蝶眼神陰了陰,道,「你不想嫁到金家?」
君玉淡淡一笑:「君玉聽聞,雲家雲陌公子在桃源秘境之中受了傷,可能損毀了根基。」
「什麼?」雲千蝶猛然站了起來,「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君玉道:「主母也知,執法堂在天音閣之中,也算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據君玉所知,雲陌被秘境之中的魔修襲擊,魔氣入體半月有餘才得以離開秘境。主母想必也能猜到,雲家的雲陌。算是無救了!」
雲千蝶直直盯着君玉,想從她的臉上看出說謊的端倪,可惜,她什麼也看不出來。
君玉又道:「君玉可以以心魔立誓。所言句句屬實。主母若是不信,也可以再去查證!」
雲千蝶見此,心中已經認定,這事兒十之**是真的了。她心中雖然慌亂,面上猶自鎮定道:「你與我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麼?是來幸災樂禍,看我和婷兒的笑話的?」
「君玉不敢!」君玉搖了搖頭道,「主母,楚婷師姐是天之嬌女,資質、容貌無一不是上上之選,理應配一個同樣前程錦繡的男兒。」
雲千蝶攥了攥拳頭,道:「雲楚兩家世代姻親,除了雲陌,雲家也有不少出色的小輩。我的婷兒,我不會讓她受委屈。也不會允許別人讓她受委屈。」
君玉點了點頭:「君玉相信主母會做到。可是,婚盟已定,不管雲家把聯姻的對象換成誰,日後,楚婷師姐的處境都會相當尷尬,您說呢?」
「你此言何意?」雲千蝶深深吸了一口氣,坐下道。
「金家!」君玉淡淡吐出兩個字道,「金家家大勢大,幾乎可以算是太玄門的土皇帝。而如今,太玄門有意與天音閣聯姻。楚婷師姐此時悔婚另嫁,也是為了門派,為了大局,誰也不敢說三道四。您說呢?」
雲千蝶心動了,金家的勢力比雲家又要強多了,君玉這個提議,既能免了雲家的指責,還能搏一個大義的名頭。她試探道:「可是,婷兒此時還在思過崖!」
君玉笑了笑:「這個不難。楚婷師姐是為了門派挺身而出,於門派有功,自然可以抵消前罪。君玉不才,主母若是有意,君玉願效犬馬之勞!」
雲千蝶困惑道:「你此言當真?」
「當真!」君玉面上露出些懇切道:「君玉身體不好,自知做不了金家的兒媳。與其整日在內宅飽受委屈,不如尋一個安靜的所在,與世無爭地度日。主母若是怕雲家不滿,不妨再為雲陌公子重新挑個女孩子。」
雲千蝶心中的困惑越發深了,楚君玉竟然是這般想的?難道,這個丫頭是打算跟自己示好兼求和了?
「如你所說,雲陌既然出了事,楚家又有哪個女孩兒願意嫁給他?更何況,雲陌是雲家家主的獨子,雲家內定的少主,就算是他絕了道途,雲家主也不會允許他受委屈。楚家若是隨意塞給他一個女孩子,只怕,這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君玉笑了笑,道:「主母若是想不到好人選的話,便是選擇君玉也是無妨。君玉只想平靜度日,不願意爭權奪利,能清淨些也不錯!」
雲千蝶一驚,道:「你當真甘願?」
君玉點了點頭,笑道:「左右不過二百年時光罷了,以這二百年的冷落,換一生的清靜,君玉心甘情願。主母可要君玉再立一個心魔誓?」不能進階的築基期修士,壽元也就二百年。
「不必了!」雲千蝶擺了擺手,坐下來,垂眸道,「葉堂主呢?他又是什麼意思?我可是聽說,他很是偏寵你。」
君玉道:「葉堂主之前的手段已經足夠強硬了,現在,是時候軟和一會兒了。」意思是,葉清羽之前的作風已經讓很多人不滿意了,若是不想引發什麼激烈的衝突,他定然不能再用雷霆手段。
雲千蝶很快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楚君玉一直被葉清羽推在人前,在這種時候,她就是一個明晃晃的箭靶。所以,她這是想激流勇退,退步求全?
「你說得在理,本夫人會考慮。不過,本夫人甚是想念婷兒,若是能早些見到她,本夫人也能早些安下心來!」雲千蝶道。
君玉理解道:「君玉定當盡力而為!」
兩人各懷心思,淡淡談了些別的話,都沒有心思繼續面對面相處下去。
君玉很快識趣地告辭,對站在門口的楚策點了點頭,喊了朝華,一併向着玉園而去。
回了玉園之中,君玉布上陣法,取出傳訊玉符,想了想,還是聯繫上了葉清羽。
「主上?」君玉出聲道。
「是我。何事?」
「太玄門欲與天音閣聯姻,楚婷,可否讓她出來?」君玉道。
「哦?我聽說,金元初挑上了你。」
「不是君玉。是主上和天音閣。」君玉糾正道。
「你覺得,我會同意金元初的提議?嗯?」
君玉未答,反而道:「碧城是個好地方,君玉一直想去看一看!」
傳訊玉符的另一端,葉清羽沉默了一會兒。方道:「可!」
「多謝主上!」君玉笑了笑,收起了傳訊玉符。
做完這些,君玉打開陣法,對外面喊道:「朝華!」
「小姐?」朝華垂首道。
君玉從儲物袋之中取出紙筆,寫了一封信,遞給朝華道:「去丹華閣,交給長生,讓他儘快安排!」
朝華接過信來,只聽君玉又道:「朝華,這一次。你和朝顏便隨我去碧城吧!」
「碧城?」朝華問道,「就是那個緊挨着彩虹島鏈的碧城嗎?」
「嗯,就是它!」君玉道,「那裏是中州大陸和西荒之間的交通要塞,歷來是道魔混居。將來,若有變故,必然先從碧城而起。」
朝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帶着信走出了玉園。
君玉隔着窗子看了一會兒雪,俄而笑了笑,眼中銀光一閃。徑直到了天音閣的山門前。
進了天音閣,君玉並沒有急着回執法堂,而是叫住了一個小弟子,給了他一瓶養氣丹道:「幫我給雲陌公子帶個話。就說,楚君玉在望月崖相候!」
小弟子忙應下了,再抬頭時,眼前已經不見了君玉的身影,只見漫天雪飛。
「楚君玉?這個名字怎麼那麼熟悉呢?啊?不會是她吧?」小弟子後知後覺地跳了起來,看了看手裏的一瓶養氣丹。又嘿嘿笑了笑,「也沒有人家說的那麼可怕嘛!」
望月崖。
君玉將輪椅收了起來,站在望月崖之巔。
紛飛的雪花隨着山巔的勁風而舞,卻在落到君玉身上的時候,自發避了過去。
天上天下俱是一片純粹的白,君玉長身而立,白色的衣衫在風裏飄揚。
她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取出自己的碧玉蕭,簫管輕移,音韻清揚。
一曲未畢,又有一個白衣男子步上望月崖。
他未打擾君玉,靜靜立在一邊。
曲罷,君玉收起玉簫,轉身道:「雲陌師兄,你來了!」
雲陌點了點頭,卻沒能笑出來:「是,你怎麼會來這裏?」
「這裏清靜!」君玉道,「雲陌師兄的身體可還好?」
雲陌搖了搖頭,道:「你該猜到的!」
「雲家是大世家,家學淵源,人脈廣闊,難道也沒有辦法嗎?」君玉問。
「這世上,總有些事情,是人力無法改變的!」雲陌喟然一嘆。昔日不識人間疾苦的清逸公子,平白染上了些許世事無常的滄桑。
君玉輕聲問道:「以後的日子,雲陌師兄可有打算?」
雲陌沉默了一會兒,望着望月崖下皚皚的白雪,語氣蕭然道:「還未!」
君玉並未說什麼寬慰或者勸解的話,也未露出什麼同情和憐憫之色,轉而道:「許久沒聽過你的琴聲了!雲陌師兄,你可帶了琴來?」
雲陌索然搖了搖頭,自嘲似的一笑:「我也許久不曾碰過琴了!你的簫聲很好聽。」
君玉一拂袖,拂開積雪,在一塊山岩上坐下,道:「楚婷師姐那裏,你打算怎麼辦?有些事情,不可能永遠瞞下去的!」
雲陌在君玉對面坐下,聞聲道:「我總不好耽誤了她。今生,我們到底是情深緣淺。」
君玉點了點頭,笑道:「雲陌師兄總是這般君子!」
「我可算不得君子!」雲陌也放鬆下來,道,「君子臨危而面目改色,我卻總免不了蕭索頹唐!」
君玉道:「君子也並非生來就是君子啊,雲陌師兄,君子不懼危險,只因為,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你這是勸我振作起來嗎?」雲陌抬眸道。
「不!」君玉搖了搖頭,「我是在為君子鳴冤!」
雲陌笑了起來:「你總是有道理!」
「是啊,大家不都說楚君玉悟性好嗎?」君玉對着漫天飛揚的雪花笑了笑。(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6s 3.932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