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小姐對在下有掩護之恩,在下怎麼可能害你?」對方一雙眼睛在黑夜尤其火光閃閃,笑意濃濃。
程橙箍緊衣襟,又氣又急,壓低聲音道:「你到底想怎樣?哦,不會是為着白天幾十兩銀子心裏不服氣吧?」
「切,區區五十兩,不足掛齒。」說的真瀟大方,令程橙汗顏吶。她們家現在就有點生計艱難,五十兩一點都不區區。
「程小姐對吧?今夜一事多謝相助。」
程橙佯裝大方擺手:「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只希望他快點離開屋子就是最大的謝意了。
換得對方低低悶笑,旋即抬眼凝視她,柔聲道:「可否請小姐再幫一個小忙?」
「啊?」典型的得寸進尺呀!程橙立時拉長臉憤憤望進他漆黑而閃亮眸光。
浮雲再起,遮掩月華。
夏國都城名西京,劃分東西南北四大坊,四大坊又規整的劃分十小坊,秩序井然,方方正正的看着很有氣勢。共四大主城門,六小城門,每日出入人畜無數,端得是繁華豪富帝都。
程府在西坊,屬於中等人家聚集地,而北坊和東坊則是權貴和巨富們的天下,烈火烹油一片盛世景象。酒樓店鋪鱗次櫛比,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
青篷油壁車緩緩在東坊德勝街前進。夾雜在一堆流光溢彩華蓋流蘇的馬車中,很顯寒酸。
車簾微微挑開一角,露出一張孩子氣十足的小圓臉,圓溜溜的大眼充滿驚嘆。
「四妹,還沒看夠呀?」程橙摸摸程檸的頭,微笑。
程檸扭頭,興奮道:「二姐,早聽說東坊比咱們西坊熱鬧好玩,是真的呢?我方才還看到有捏泥人的,還有耍雜藝噴火的,還有,還有……好多好吃的!」
「一會,咱們從慈靜寺回來,二姐帶你玩個夠,好不好?」程橙心裏酸澀,自生母逝後,姐妹三個很少出門逛街,東坊更是想都不要想。
今天得以出門還是她前世聽說靖王爺在慈靜寺延請著名高僧為靖王太妃開壇頌法,為母延年祈福。借着這個由頭,米氏不好阻攔,卻只准她帶程檸同行。
「好呀好呀!」程檸歡快拍手喜。
程橙暗嘆一聲,縴手悄悄按一按心口,那裏裝着一隻扁平鐵盒,烏漆抹黑呈長方形樣子。
昨夜那一幕不經意間又浮上心頭。
「什麼?慈靜寺?要我去一趟慈靜寺?」程橙大為不解。
「對,把這個放到後殿偏角古松下。」對方從懷中取出一隻鐵盒,卻並不馬上交把她,而是鄭重凝望她:「樹身有一塊鐵牌,伸手向內,松身有凹洞,你放裏面就好了。」
程橙觀他臉色轉正,不再嬉皮笑臉的,一時沒適應,愣愣望着他,沒搭腔。
「程小姐?」
「能請問高姓大名?」
「抱歉。」對方輕拍額頭,哂然一笑:「在下薛劍白。」
程橙緊急搜索腦中關于姓薛的京城名門。靈光乍現,好像西京城最有名的薛姓便是明遠薛將軍府。
「你?你是明遠將軍什麼人?」
薛劍白揚眉笑:「那是我爹。」
輕微倒吸口氣,程橙腳步微踉,怎麼會招惹上明遠將軍府的公子?倒霉!
「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薛公子?失敬!可是,為什麼你不自己去?」程橙很想撇清關係,冷着臉反問。
「一言難盡,程小姐放心,在下不會平白受人恩惠」
這是什麼意思?一場交易嘍?程橙心思一動,若是讓薛府的少爺欠自己一個人情,倒也划算。
低頭沉吟的功夫,薛劍白仍直勾勾盯着她,不急不慢等她答覆。
「真的只是放一件東西這麼簡單?」程橙不敢大意。
薛劍白嘴角微揚,遞上鐵盒。
接過,很輕一點不沉,借着月光粗粗看一眼,封口很嚴實。程橙掂了掂抬眼說:「好吧,成交。」
成交?薛劍白訝異:只是一場交易嗎?
仿佛看透他的心思,程橙淺淺笑:「萍水相逢,無緣無故,不是交易難道是交情?」
「言之有理。」薛劍白不知為什麼心底升起一絲淡淡的失落。
程橙轉到窗台前,傾耳聽了聽外面動靜,回眸流轉輕聲:「薛公子現在可以走了嗎?」
「嗯。」薛劍白掩下惆悵,走近她身旁壓低聲:「多謝程小姐。」
程橙冷靜瞄他一眼,回他:「事成後,怎樣才能找到公子?」
「我會來找你的。」薛劍白看着她露出衣領下的大截白得泛光的頸間,目光輕輕閃動。
「那,公子慢走。」程橙垂眸袖手一旁。
薛劍白躊躇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輕快的躍出窗,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小姐,到了。」車夫王伯的喚聲拉回程橙神遊的思緒。
顧媽媽先跳下車,放下杌凳,阿朱先挑高車簾,程橙先出來,程檸和她的丫頭瑩兒隨後踩着杌凳慢慢下來。
周圍很熱鬧,亂鬨鬨的擠滿了西京權貴世家的女眷馬車。
慈靜寺近在程橙眼前:依山而建,九級高大台階隔離表示再顯貴的人家馬車也是不能進入的。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枝繁葉茂的古桐仍是那麼生機勃勃。
梵音忽高忽低無聲無息滲散在寺院周邊。竟有種令人肅然起敬的莊重感。
拾級而上,朱門高殿,門楣上金光閃閃三個御賜大字「慈靜寺」。這是當今聖上御筆親書。
空曠當地一隻三足銅鼎內,青煙裊裊,三三兩兩散着不少穿着不俗的僕婦。
每月十五,十六兩日是慈靜寺主持元化大師開壇頌法,****佛理的齋日。程橙來的不巧,今天才十四日,饒是如此,寺內客居禪房差不多已搶佔一空。
大雄寶殿佛像滿座,莊嚴肅穆,燒香還願的善男信女着實不少。
程橙帶着妹妹恭恭敬敬上香,捐了不多的香油錢後,便往後院去。顧媽媽和阿朱,瑩兒步步緊跟不敢怠慢。
香風一陣陣襲鼻,不時有擦肩而過的世家夫人,小姐們搖着團扇徐徐款步。
目的明確,程橙很快就來到後殿,這裏香客不多,地處偏僻,倒有幾分深深古意。那株高達數丈的古松安靜的立在牆側,風吹的樹梢沙沙作響。
程橙瞄一眼寸步不離的顧媽媽和兩個丫頭,衝程檸使個約定好的眼色。
「哎喲!肚子疼。」程檸接收到二姐的信號,很有眼色的捂着肚子,蹙眉苦着臉。
顧媽媽忙問:「怎麼了?可是要淨手?」
「只怕是。」程檸急忙點頭:「哎喲,好疼。」
「顧媽媽,瑩兒,趕緊帶四小姐去呀。」程橙吩咐。
顧媽媽為難看她一眼囁囁:「二小姐,那你……」
「我跟阿朱就在這裏等你們,快去吧。四妹等不及了。」
程檸提高嗓門:「哎喲哎喲,受不了了。」
「二小姐,你可不要亂跑,等我們回來。」顧媽媽不放心叮囑。
阿朱笑推她一把:「媽媽快去吧,看四小姐臉色多難看呀。放心吧,奴婢跟二小姐就在這裏等你們,那都不去。」
望着程檸扶着瑩兒的手跟着顧媽媽消失在廊角,程橙稍為鬆口氣,轉眼瞅一眼阿朱。
阿朱笑嘻嘻:「小姐要做什麼只做去,奴婢為你把風可好?」
「啐,我要做什麼?我什麼都不做。」程橙笑笑啐她一口。
嘴上這麼說,舉目四顧,偏巧這時後殿偏院沒來一個人,十分安靜,只有風送斷續梵音灌耳。
繞着古樹欣賞一番,果然在手可觸及的樹身釘着一塊鐵牌,上面寫着此松原來有三百年樹齡,乃是三百年前一位先賢親手栽種,風雨不倒浩氣長存。
突然心口微微泛噁心,程橙忙捂着小嘴,蹙秀眉含混不清道:「阿朱,阿朱,快快,把漬梅拿來我含一粒。」
「小姐?」阿朱神情呆呆:「漬梅不是放在小姐身上嗎?」
程橙猶自捂着嘴,騰出一隻手摸摸袖口又摸摸懷中,挑眉苦笑:「糟了,落在車內。快,快去取來。嘔!」說着就有點反胃。
阿朱慌神了,急切叫:「小姐,你再忍忍,奴婢這就去取。」撒開腿不跑遠了。
從懷中取出鐵盒,摸上樹身鐵牌底,當真有一處陷塌,輕鬆放進,一氣呵成。程橙拍拍手大大鬆口氣自言自語:大功告成!
「你幹什麼?你支開下人,拉我來這裏做什麼?」忽然一個清脆嬌音從山牆那面傳來。
程橙一下睜大眼屏住呼吸。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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