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宮氣勢雄偉,風景秀美,可這如畫美景,李重潤母子卻無暇欣賞,隨着那宦官一路走下去,兩人便到了觀風殿的前殿。到了殿裏,那宦官轉過身,對着李重潤母子道:「王妃,世子,請在此稍候,容臣先行進去稟告。」
「有勞公公了。」
李重潤說着,攙扶着母親留在了原地,這宦官便一個人走入了那捲簾後的後殿之中。
過了片刻,裏面傳來宦官的喊聲:「陛下宣廬陵王王妃,世子覲見!」
聽到了這傳喚之聲,李重潤放開了母親,輕聲道:「母親,陛下讓我們進去。」
韋氏聽了兒子的話後,振作了一下,她不是一個沒經過事情的女人,剛才不過是女兒心態在作祟,而此時她那精明能幹的一面又顯了出來。韋氏在前,李重潤隨後,兩人隨着一眾宦官宮人走入了這觀風殿的後殿。
進了後殿,李重潤就見到殿中龍椅上,一頭戴龍冠,身披龍袍的女人坐在那。遠遠得,李重潤也不敢多看,他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奶奶——武則天。而殿中還另設有兩座,一座上是他的父親李哲,而另一人他不認識。這人發須皆白,着紫袍龜帶,李重潤猜測這許是朝里哪位宰相。
「臣廬陵王正妃韋氏,參見大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廬陵王之子李重潤,參見大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重潤跟着母親一起下跪,三呼萬歲,人拜服在了地上。
武則天此時已七十有四,她駐顏有術,精於裝扮,旁人見了不覺其老。她生得方額廣頤,天庭飽滿,又久居權位,一身威儀盡顯,旁人見了不由得會屈服於她。
「起吧。」
武則天的聲音和順如細雨,可李重潤卻絕不會這樣想。剛才只看一眼,他就認得了這女人就是在那夢中出現的皇者,他已經完全信了那夢。而在那夢中,他就是被這御座上的女人賜死的。
「臣謝陛下隆恩。」
拜謝過去,李重潤起身,又將母親韋氏扶了起來。接着他低頭立於殿中,不發一語,等着武則天的下文。
可武則天卻不再理會他母子,轉頭看向了那紫袍老者:「國老,數月前,你勸朕將廬陵王迎回,如今廬陵王一家都到了神都,你可如意?」
紫袍老者聞言,起身離座,拱手拜道:「陛下英明,臣感佩不已,只是陛下如今尚有一事似不妥。」
「哦,是何事朕做的不妥?」
武則天聞言皺眉,面有不悅。
「陛下相問,臣就斗膽直言了。」紫袍老者說着,又拜了一拜,接着直身正色道,「廬陵王乃陛下與先帝之嫡子,陛下如今將廬陵王接回神都,臣欣喜,百官欣喜,天下欣喜。只是此事本是一光明正大之事,陛下又為何要做得如此隱秘?如今天下人不知陛下此舉深意,難免會有揣測,這終非幸事。」
武則天聽完紫袍老者之言,沉默不語,面露深思之意。而李重潤此時也猜出了這子袍老者的身份,這老人怕就是那世人交口稱讚的狄國老——狄仁傑。只有他敢在武則天面前,直言其事,也只有他說的話,武則天才會如此看重。
「此事,朕確實欠了周全。」武則天此時沒了剛才的那絲不悅,虛心請教道,「國老,以為此事應如何處置?」
見武則天認錯,狄仁傑並沒有面露喜色,依然是一副正義凌然的模樣。
「陛下,臣竊以為陛下應先將迎廬陵王回神都的真正意思公示天下,以正視聽。」
武則天點點頭,又問道:「還有呢?」
狄仁傑聞言,繼續說道:「陛下,藩王入京朝見歷朝是有規制的,這一次廬陵王入京不合禮儀,陛下應重新召見。」
武則天又點了點頭,思慮半刻後,她轉頭看向兒子:「李哲,朕命你與家人即日返回龍門,候旨待詔。」
廬陵王李哲對這個母親早已懼怕到了極點,聽了後,立即下跪道:「兒臣遵旨,兒臣立即領着家人去龍門。」
武則天對他的表現很滿意,揮了揮手道:「好了,你們都且退下吧。」
李重潤和韋氏聽了,連忙又下跪道:「臣告退。」接着躬身退出了觀風殿。
到了殿外,李重潤回憶着剛才召見的情況,好像就說了那麼幾個字,且都是套話。他想着:如此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恐怕就是皇帝的威儀吧。等了片刻,李哲出了殿來,韋氏和李重潤忙迎了過去。
「殿下,陛下與你說了什麼?」
韋氏心裏焦急,見了面就問了出來,而李重潤卻制止了:「母妃,此地不是說這些的地方,陛下既然有了旨意,我們還是快些去龍門吧。」
「對,對。」李哲聽了兒子的話,點了點頭,「快,你們陪本王速速離宮吧。」
如此這般,韋氏也不好多問,一家三人連忙朝外走。可沒走幾步,有一人追了過來,不是旁人,正是剛才李重潤在殿裏見到的當朝國老狄仁傑。
見他來了,李哲和李重潤都不敢怠慢,忙停住了身。
老人家年紀大了,走得快了些,此時有些氣喘。李重潤一見,忙過去攙扶他,為他順氣。
「有勞世子了,臣老了,不大中用了。」
狄仁傑在李重潤的攙扶下,漸漸順過氣來,他看了看李重潤後,轉頭就問向廬陵王:「殿下,近來可好?」
「甚好,甚好,有勞國老掛念了。」
李哲說着,對狄仁傑露出了笑意,他知道自己這次能回來,此人居功至偉。
「老臣許久未見殿下,殿下可否隨臣走一走?」
聽了狄仁傑此話,李哲聞聲知意,點點頭道:「本王也有此意,國老請。」
「殿下請。」
說着,兩人並排走下了這殿宇的階梯,而李重潤扶着母親隨後而行,他見到父親的背上滿是汗水浸濕的痕跡。
一路走下去,李重潤並未聽到兩人談及時事,只是說了一些近況而已。只是到了那宣輝門前,李重潤聽到狄仁傑小聲道:「殿下,此時大事未定,萬事須謹慎,如今陛下身邊有一對張氏兄弟,對此二人殿下一定要萬分小心。」
他的聲音很小,只有李哲與李重潤、韋氏三人聽清楚了。廬陵王李哲聽了點點頭,也小聲道:「本王記下了,國老也要多保重阿。」
狄仁傑笑了下,接着放開了聲量,告辭而去。李哲也想現在就離宮,可李重潤阻攔道:「父王,姐妹們尚在宮中,還是接了她們一起走吧。」
「可陛下讓本王立即去龍門,若是耽擱了,恐會惹得龍顏不悅。」李哲可一點也不想留下來,他現在只想速速離開,完全顧不上那幾個女兒了。
見攔阻不住,李重潤只好對韋氏道:「母親,你隨父親先去龍門,我接了姐妹就去追你們。」
韋氏畢竟不是李哲,聽了點點頭,囑咐道:「照兒小心些,此地不比房州,遇事須冷靜,我與你父王會在城外等你們。」
「母親,我曉得了,放心不會出事的。」
說完,李重潤就和父母分開了,尋了一宦官,就朝之前那偏殿而去。
可那殿門一開,李重潤就見到殿中多一個身着錦衣袍服的少年郎。這少年郎在李重潤最小的妹妹——李裹兒的身邊,行止輕佻,而這殿中原本是有幾個宮人侍奉的,可此時卻都不見了。
李月夢就在這兩人一旁,見到李重潤回來,喊了一聲:「弟弟。」
這一聲呼喊,讓李重潤忘了剛才目前的囑託,疾步到了近前。那少年也聽到了李夢如的聲音,停了動作,回頭望來。
李重潤一把揪着這人袍服的領子,接着一提,將這少年拉到一旁,然後就用掌一推。這少年身子輕浮,李重潤又是常年習武,力道很大,少年便連退了數步,最後還是依了牆壁,才免得摔倒在地。
錦袍少年穩住身形後,怒目喝道:「你是何人,敢動手傷本王?」
他的喊聲落下,殿外那一眾宦官便沖了進來,可一看衝突的雙方,他們又都停住了身子。
錦袍少年見他們不動手,又喊道:「你們還愣着做什麼,給本王拿下此人。」說話時,他的眼睛怒目瞪着李重潤。
李重潤沒理他,看了看妹妹,見沒事就放心了。他心中的怒氣漸漸平息下去,心中起了些懊惱,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動手就打了一個王,只是不知這是李姓王,還是武姓王。不過他也不懼,論身份,在這個年紀的恐怕沒有一個人比他的血統還要高貴,真鬧大了,吃虧的還不定是誰呢。
「殿下,這是廬陵王的子女,您切莫鬧出了誤會。」
見錦袍少年不依不撓,一個宦官出面打了圓場。錦袍少年一聽,便沒再喊了,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重潤覺得此地是是非之地,想着還是速速離開為妙,便招呼着幾個姐妹就要離開,可到了殿門口,那少年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原來是李家兄弟,剛才都是誤會,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在下武崇訓,不知李兄如何稱呼?」
武崇訓是梁王武三思次子,此時獲封高陽郡王,他這時仿佛換了一張嘴臉,變得彬彬有禮。
「廬陵王之子,李重潤。」李重潤知道此人,可眼下他不想與這人過多的糾纏,只說道,「在下的父王還在等在下接姐妹們回去,剛才是在下魯莽了,多有得罪,不到之處還請海涵。」
說着,他拱拱手,就拉着小妹的手朝外走。而這一次,武崇訓並沒有阻攔,笑着看着他們離開了。
到了外面,李裹兒有些不滿道:「哥哥,你為何要動手傷人阿?」
這女孩年紀太小,又在婦人堆里長大,根本不知男女之防,只以為對方是與自己逗樂。李重潤也不知如何與她解釋這個中的事情,想了下,只好還是板起了冷麵道:「哥哥怎麼跟你說的,不許你胡鬧,可你怎麼又和他人胡鬧了起來?」
「明明是哥哥你傷了人,怎麼說我胡鬧呢!」
見李重潤反咬一口,小丫頭不高興了。李重潤見她這般,直呼頭痛,可也沒再與她饒舌。一路出了宮門,皇城門,到了三座橋外,那些房州子弟還有一輛馬車停在了這裏。不僅如此,連獨孤燕率領的衛隊也在此處。
李重潤扶着姐妹先上了馬車,接着就喚來了獨孤燕。一番交談後,他知道,如今李哲夫妻的護衛之責已由朝廷驍衛接管了,此時正在去龍門的路上。聽聞此事後,李重潤想了一下,這明里是保護,暗裏怕是在監視,看來祖母到底還是不放心阿。隨後,李重潤翻身上馬招呼眾人前行,那些房州子弟與衛隊聽了,便隨着他,護着馬車一併朝城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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