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夜戰
揮手告別了傷兵,隊伍提心弔膽的穿過了剛才遇襲的山谷,翻到另一處山樑上,因為戰鬥耽擱一點時間,再走一小時,排長決定就地紮營。
派出來擔任援軍的這個排屬於第三裝甲騎兵師,他們是米國正規軍。一旦決定紮營,立刻循規蹈矩的挖出單兵掩體,架好機槍,佈置好警戒,這才有功夫埋鍋造飯……當然,「埋鍋造飯」這是個古老的詞,用在這裏只是說明士兵要吃戰地餐飯了。
實際上現在的單兵口糧士兵不用生火,撕開鋁箔包裝,取出中午的份飯,飯盒的殼體接觸空氣後開始自動發熱。在等待飯熱好的功夫,士兵開挖單兵掩體,等掩體挖好了,飯也熱好了,直接端起飯盒就可以吃。
戰地午餐包括一份牛肉、一份米飯、以及各種各樣可疑的粉劑。這些粉劑加水加熱後,立刻會變成各種各樣湯料。也有士兵運氣好,他們的份飯里夾的是可可粉或者巧克力粉,煮熱之後直接成了一杯熱巧克力,或者熱可可。有的士兵的粉劑只能衝出一杯果汁,或者熱肉湯。
每份單兵口糧都有標準熱量規定,這熱量規定精確到克。按老美供應標準,一個士兵每天需要460克牛肉,巧克力若於,含維生素的果汁若於,以及香煙火柴若於……
單兵口糧的味道……唉,有的人說很好吃,但大多數士兵對此的一致評價是:味道一般般。不過,經過大運動量的戰鬥消耗後,士兵吃起飯來都狼吞虎咽,等到將單兵口糧一掃而光,把撕下來的鋁箔將飯盒重新包起來,而後把鋁箔搓成卷,士兵再起身出發時,將廢棄物扔進單兵掩體坑裏,填平了坑,地面上一切痕跡都不存在了。
傍晚時分,連續翻過不知多少座小山樑,只剩下兩個班兵力的援兵,接近了群山環繞中的一處小山坳。小山坳底部,沿着一條小溪建了一圈土坯房,但這些房子只建在小河的一邊,河另一邊,則一棟房子都沒有。
這是個典型的伊拉克山村。
這裏是小分隊失去聯絡前,最後藏身的地方。
這時,山坳內靜靜的,河邊只有幾棟房子裏冒出的炊煙,顯示這處山坳還有人居住。排長示意士兵們準備發射信號彈,同時他將通訊器材準備好,等待與村裏的士兵溝通。
信號彈打出去了,三發橘色的信號彈緩緩地墜落下去,排長的心也沉下去了。
沒有信號
士兵隨身攜帶的通訊器材內,各個波段都沒有通訊聯絡的聲音。
排長焦急的站起身來,舉着望遠鏡觀察山坳中的小村,在他就要失去耐心時,村中一間房子突然冒出一發信號彈,信號彈騰到空中的時候,喜出望外的排長一揮手,兩個班的士兵每三人一組,成戰鬥隊形波浪式向村中撲去。
不過,安鋒與阿蓋爾,以及那兩名醫護兵還留在原地。他們蹲在山峰高處的一塊石頭邊,醫護兵們手中的槍已經上了膛,他們神情緊張。而安鋒神態輕鬆,一邊眯着眼睛觀察村落,一邊搖頭,緩解着醫護兵的緊張情緒:「沒有問題,村里一切正常,不過,這座小村怎能困住幾十名武裝到牙齒的士兵呢?不應該啊,我們的士兵遇到了怎樣的困境。」
不抽煙不喝酒時的安鋒,表現的完全像個正常醫生,他說話充滿了醫生的認真。
兩名醫護兵稍稍鬆弛了繃緊的身子,而這個時候,增援士兵們已摸到了信號彈射出的那所房子周圍。他們相互打着收拾嗎,準備攀登院牆,與此同時,院內靜悄悄的,整個村子仿佛被剛才的信號彈嚇着了,連狗都不曾吠叫。
眨眼之間,幾名士兵翻進了房子。稍停,通訊頻道里響起增援士兵們的喊聲:「安全。」
過了一會兒,另一名翻進牆的士兵驚呼道:「天吶,我看到了什麼,他們各個都帶傷……這簡直是地獄。」
地獄有點誇張了,士兵們確實有點彈盡糧絕,他們的太陽能充電板損壞了,所有的通訊設施沒了電以後,成了瞎子擺設,因為周圍遊蕩的武裝分子不斷的狙擊,倖存士兵不敢離開這個村落,而這個村落總算對士兵還算友好,村長出面庇護了這隊傷兵,拒絕了外面人的進入——在伊拉克,部族的勢力很大,武裝分子也不敢隨意闖入手無寸鐵的村落。
當然,也許那群武裝分子還想圍點打援,利用這組受傷士兵作為誘餌,狙擊趕來救援的士兵。比如白天增援部隊遭遇的狙擊,很可能就是武裝分子的一部分勢力。但伊拉克人戰鬥意識向來不強烈,見到增援士兵很難啃,除了第一隊人馬得到機會開槍外,其餘的隊伍見勢不妙,悄不聲的躲了起來。
當然,也可能其餘人馬都躲在山洞裏,不過,一路行來,救援士兵看到洞口,就隨意丟一顆手雷進去,他們物資充足得令人髮指,根本不在乎彈藥的浪費,於是,很多武裝分子被埋在了山洞裏……
悠閒地坐在山樑上看風景,等衝進屋的排長發出安全信號,安鋒這才帶上阿蓋爾向村落里走去。
被困小分隊總共有兩個加強班的兵力,倖存者有人。他們一路追蹤一隻什麼駝隊,而後收到節節抵抗,最終彈盡糧絕不敢行動了。費盧傑指揮官發動兩次救援行動,但第一次兵力少,第二次救援直升機遭遇火箭彈襲擊後,直升機被迫返回,第三第四次救援,一直沒能走到這處山坳。
也許,以往的幾次救援雖然效果不佳,但武裝分子也耗盡了他們的力量,這才讓安鋒他們揀了個便宜,但也許武裝分子並沒有喪失實力,他們還在等待夜幕降臨……不過,黨費黃金這件事安鋒已決定不參與,所以整個救治過程中,他表現得完全像個合格醫生,多餘的話一句沒說,多餘的問題一句沒問。
安鋒隨身帶的藥物被直升機駕駛員用去一部分,剩下的藥物不夠人分配了。而這個人已經在山裏困了十一天,如今幾乎個個帶傷,至少也是個輕度脫水症。
稍稍收拾了一下,排長過來與安鋒商量:「我們只有兩個班的兵力,救援明天才能來,但村長拒絕我們在村中繼續呆下去,我想好了,我們中午建立的臨時休息點還可以使用,我準備帶着傷兵去臨時休息點駐紮,等到明天天亮,救援來人之後,我們可以乘坐直升機返回。」
「沒有辦法了嗎?」安鋒沉吟了一下,馬上攤開手:「那麼,給我一支狙擊槍。」
排長詫異的看着安鋒:「你決定了?一旦你拿上槍,等於你放棄醫生的身份,到了戰場上,別人對你開槍那就無話可說了。」
安鋒點點頭,排長馬上回應:「那二十三個傷兵,有的人已拿不動槍了,所以我們有各種各樣的槍,隨便你想帶上什麼槍,我都能滿足。」
排長出去給安鋒找槍,安鋒看了一眼阿蓋爾,阿蓋爾拍拍身上的戰術馬甲,立刻默默地將身上的所有雪茄煙全部取下來,剩餘的一隻小酒壺則交給安鋒……等收拾停當,阿蓋爾扣好了馬甲的扣子,看着安鋒說:「狙擊槍,我來,你可以拿電子儀器,做我的,狙擊助手。」
這時候,救援的小分隊其實已經等於斷了牙齒,他們背了一架無人偵察機,帶了四枚導彈,沿途走過的時候,他們用了一半以上的炸藥,去炸毀所有看得見的洞口。而現在,無人偵察機的電力不足,最多只能再來一次飛行。與此同時,趕路的士兵們為了拋棄重量,毫不吝嗇的揮灑着彈藥……
現在「富裕」的士兵身上僅剩兩個彈夾,還有人僅剩半個彈夾。
被困的二十三人小組也不容樂觀,他們是追蹤神秘駝隊前往安士拉省最邊緣地帶的,遭遇圍困後他們反覆自救。剛開始他們對這種圍困不以為然……好吧,他們的戰術意識也不強烈,遇到敵軍抵抗則開始呼叫空中支援,等空中支援遇阻之後,這些人才慌了,但這時他們也沒剩下多少彈藥了,很多人只有三五發子彈,只是因為伊拉克士兵個個都喜歡「唆使別人衝鋒在前」,一旦人人都不想當這個「別人」,戰鬥就進入了僵持狀態。
不過,伊拉克兵這種戰鬥方式,在阿拉伯世界裏已經算得上頑強了。一年前,在阿富汗發生的兩部族間萬餘人大會戰,還曾鬧過舉世皆聞的笑話:一方部族武裝力量約三千餘人,而另一方據說有八千人,雙方「激戰」一天一夜,傷亡才有三個,其中一個是年老體衰,因心臟病發作而死亡,另兩個一個是跌下山谷跌死的,最後那個是着急地轉移炮位,雙手按在滾燙的炮筒上,導致嚴重燙傷,事後未得到妥善醫治而死亡。
這個戰果曾然全世界小朋友驚掉了下巴——就是一萬人面對面扔石頭,扔個一天一夜的,也不至於只有三個人因事故死亡吧?可是阿富汗就能做到。這是打仗?
據說,美軍戰場協調員也在現邊看着戰況,雙方打槍大炮從沒停止,那麼多子彈炮彈的,都打到哪裏去了?總不至於每個爆炸都不死人不傷人吧?如果是,那這種射擊效果也未免太神奇了。
難道萬餘人在戰場上正面放槍放炮,雙方卻默契的把槍炮對準敵人絕對不會出現的區域反覆轟擊?
交火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啊
據說,打完這場「艱苦的會戰」,勝利的部族武裝首領還好意思吐着舌頭,跑到美軍戰場協調員面前,一副快要累壞的模樣,伸着手問美軍要子彈費炮彈費,以及戰場辛苦費伙食費耽誤農耕費……等等。
據說,交火的這兩個部族存在世仇,這份仇恨雙方結了一千年。所以當兩個部族正面碰撞後,許多軍事學家都以為這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鬥,誰能想到他們打了一場完全阿拉伯式的戰爭——大家都坐在園子裏,聽誰的士兵放出的聲響最大最持久,以此決定戰爭的勝負。
相比它們,戰鬥時肯衝鋒,肯面向敵人向前走幾步的伊拉克人,那絕對是「阿拉伯第一強軍」
說實話,美軍的戰鬥意識也不比伊拉克人強多少,不過,膽子小架不住美軍的物資充足,以及技術手段先進……唉,沒準那些尖端武器的發明者,當初也是因為美軍生性軟弱,才想出用高科技來彌補美軍的勇氣不足。
一個小時後,這隊傷兵加援兵一起走出了村落,二十三名傷兵經過簡單的整治,不能走的被人抬着,能走的則相互攙扶着,而這二十三人當中,還有人患上戰場綜合症,外表毫無傷痕,但內心極端膽怯,以至於拿不起槍來、站不直身子走不動路。
這時候,夜幕降臨了。
山區的夜幕格外黑。
伊拉克人總說白天是美國人的,夜晚是伊拉克的。這句話體現在山區,就是那些白天不敢露面的槍手們,夜裏都敢活動了——他們的射擊漫無目標這是肯定的,即使擁有夜視儀的美國軍隊,夜晚的射擊準確率也不過是千分之一稍多一點,所以,完全靠肉眼捕捉目標的伊拉克人,又能好到哪去?
但是,當你處身在亂槍橫飛的夜空,明知道射擊準確率乃是科學,但要當你用自己的生命去驗證這項科學統計,恐怕也沒人敢嘗試。
「戰場綜合症」就是這樣來的。
一行人走出村落不久,附近的小山崗上當的一聲槍響,打響了夜戰的第一槍。頓時,在黑魅魅的山崗上、山溝里、山樑上,七零八落的響聲接二連三的響起來。
不得不說,作為夜戰士兵,伊拉克人的戰術動作很不專業,他們沒有在槍口上加上消焰器,槍口噴出的火焰清晰可見,以至於每一發子彈都像是愛玩的小孩在點燃彩珠筒,子彈帶着明亮的尾焰咻咻的亂飛着。
槍聲一響,被困的二十三人當中,有幾名士兵當場癱倒在地,打死也不肯前進一步。
不肯前進還則罷了,其餘的士兵可以攙着他們走,甚至抬着他們走。但是患上「戰場綜合症」的士兵不可理喻,當有人攙扶的時候,他們拼命地蹬腳舞手,並尖聲悽厲的喊着,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喊叫暴露了目標。
「醫生,有鎮定劑嗎?」排長有點不耐煩了,他用眼睛瞄着幾名死活不肯走的士兵,暗示安鋒動手——與其讓他們這樣鬧下去,還不如讓他們昏睡過去,這樣大家可以抬着他們走。
「不用那麼麻煩」,安鋒立刻匍匐着向幾名哭鬧的士兵爬去。
這時候,所有的士兵都趴在了地上,而他們臥倒的地方其實離村落並不遠,連離村落最近的山崗都沒有爬上去。夜裏山中氣候有點冷,草叢裏濕漉漉的,安鋒像一條蛇一樣遊動到幾名戰場綜合症患者身邊,他把對方按倒在自己懷裏,輕聲安慰着。患者並沒有抗拒安鋒讓他們臥倒的動作,可奇怪的是,每一個哭鬧不休的士兵到了安鋒懷裏,只一會就無聲無息。
等到這場吵鬧平息下來,排長爬到安鋒身邊,詫異的問:「怎麼做到的,我記得你只剩兩針鎮定劑,說是備用的,只能在緊急情況下使用,你把它們都用上了?」
安鋒搖搖頭,伸了伸大拇指,解釋說:「按壓頸動脈,可以⊥士兵暫時昏睡,他們只需要睡一覺而已,他們太緊張了,睡眠可以是他們放鬆。」
排長指了指前方:「醫生,你留在原地,照看這些病人,我帶幾個人過去先佔領最高點,然後派人一波波的接你過去。」
安鋒搖搖頭,他從懷裏掏出蘇珊娜送給他的那支特製手槍,喃喃的說了一句:「天黑了。」
天黑了,安鋒就沒有好脾氣。
阿蓋爾最明白安鋒的意思,他把懷裏抱的狙擊槍塞給旁邊的人,自己也開始擺弄手槍。安鋒抬頭跟排長說:「這時候你需要最精銳的士兵,而你的士兵已經疲憊不堪了,留幾個人照顧傷兵吧,要知道,我並不是虛弱無力。」
說完,安鋒隨意指了個方向:「你給我取一套單兵通訊設備,阿蓋爾幫我帶足了電池,我負責那個方位,我們隨時保持聯繫。」
排長稍稍想了想,馬上點頭同意。半天的戰鬥中,安鋒什麼都沒做,一路抽着煙喝着小酒,他確實是如今隊伍中體力最充沛的。不管了,傳說這些軍醫都有些情報部門的背影,既然這位紈絝公子想出手,那就由他表現吧。
排長趴在原地,壓低嗓門喊道:「送兩條單兵通訊設備,快點。你們當中還有誰繼續戰鬥,檢驗一下子彈與槍支,我需要所有能戰鬥的人員。」
單兵通訊設備送來後,安鋒與阿蓋爾嫻熟的調整了頻道,並把戰術眼鏡與排長實行了共享,這讓排長微微有點側目,當然,他也因此對安鋒的出擊更加放心了。
四周的槍聲還在凌亂的響着。
安鋒趴在地上四處打量了一下,他俯身將單兵設備調整到紅外線夜視功能,而後半弓着身子,領着阿蓋爾向遠處摸去。排長見到花花公子都上了戰場,他也坐不住了,趕緊領着幾個部下向山樑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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