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你的信心哪裏來的
安鋒一臉無奈的嘆了口氣,語氣卻沒多少抱怨與委屈:「唉,我爸的情況,跟你差不多——兩地分居啊。他是石油勘探工人,常年不在家,甚至幾年不在家,我已經習慣忽略他了。」
周濤詫異了:「石油工人,那應該收入高呀,你怎麼……這么小年紀就急着賺錢。」
「唉,收入高,可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他從不把工資寄回來,唯有過年回家時帶點錢回來,可這錢……最後還是不夠他花的」,安鋒嘆了口氣,補充說:「他有酒癮,野外生活讓他染上不少毛病。」
「你……」周濤選擇着詞語:「難怪你有點自閉……他一點不顧家,你恨他嗎?」
安鋒一咧嘴,笑着回答:「據說,有位荷里活女星獲了獎,她在獲獎感言談到了自己的母親,她說:媽媽吸毒,賣淫、坐牢,總是對我做這個,對我做那個……但我愛她。
這番講話獲得滿場鼓掌。因為這就是人性。是人性對血親之愛的依戀。人們對這番話鼓掌是在為人性喝彩,是因為那位獲獎女星沒有因為獲獎,就覺得自己高於人類,覺得自己無需具備普通人類的道德感情。」
稍停,安鋒輕聲補充:「我是人類,別誘導我仇恨!」
周濤點點頭,自閉的孩子跟常人的思維不一樣,這可以理解。
沉默片刻,安鋒繼續補充:「我媽說他也不容易,在野外工作,飯有一頓沒一頓的,什麼東西都需要自己買,所以,他掙得錢夠自己花就成,我們不指望他。」
周濤蠕動了一下嘴唇,但最終決定放棄爭論。他拿過一份病歷單準備填寫,並隨口問:「掙了錢,你準備幹什麼?」
「你帶我出去!」安鋒石破天驚的說。
周濤驚愕的停下筆,愣了片刻才想起問:「你想出去,出去做什麼?離家出走?不,你家的情況,遠還沒到需要離家的地步,你想想,你走後你媽該有對傷心……」
安鋒想出去的真實原因,是因為……這一年是1991年。「沙漠風暴」在年初打響,美軍只用很短時間,席捲伊拉克軍隊……好吧,這場戰爭究竟誰更正義,與安鋒無關。不過,當伊拉克佔領科威特的時候,將科威特政府以及科威特平民積累了近百年的石油財富,搬運回了伊拉克——這筆錢,安鋒想跟它們發生*關*系。
據說,戰爭剛開始時,伊拉克想着能永久佔領科威特,所以對科威特政府與民間的財富,搜刮的並不苛刻。唯有少量滿街遊蕩的伊拉克士兵,隨手搜刮一些科威特民間財富,但他們也不着急運回國。等到美軍開始打擊行動後,伊拉克慌了,知道守不住,才匆忙向國內轉運科威特財富。
科威特當時是世界第一富國,積累的財富……戰後盤點,據說科威特國家銀行損失了三千餘噸黃金,而在民間,科威特富豪們收集的古玩,珍寶,以及存款錢財,都被搜刮一空。以至於戰後,科威特從世界首富淪落到普通富國,而祖先留存下來的珍寶古玩,都成了伊拉克士兵的個人收藏品。
如此巨量的財富,想要轉運出去並不容易。尤其是戰爭一開始,美軍就取得了絕對的制空權,在飛機的狂轟亂炸下,伊拉克的運輸車隊很難順暢走完回家的路。
這場戰爭結束的很快,誰都沒想到,37天後,曾經的阿拉伯第一強國、伊拉克開始全線崩潰。而這時候,很多轉運車隊還沒開出科威特,很多轉運車隊還在沙漠中躲避轟炸,很多轉運車隊還在加油站準備加油,更有一些轉運車隊被美軍炸的七零八落。
事後,這筆財富部分落到美軍士兵手裏,部分被美國人繳獲後歸還科威特,部分被各參戰國的國防部私下瓜分,還有一部分則散落在沙漠中,被風暴淹沒。之後幾十年裏,這筆沙漠中的財富成為各國傭兵,以及探寶者爭奪的對象。
安鋒恰好知道其中一筆「失落的財富」的下落:一支伊拉克小型運輸車隊選擇了穿越沙漠的路徑,沒想到在沙漠中遭美軍攔截。當時美軍直升機盤旋在空中追殺,各運輸車輛分散突圍。它們慌不擇路只顧狂奔,其中有輛逃出生天的車因為汽油耗盡,司機與護衛棄車分散逃亡。
逃亡前,司機粗略的記錄了車輛遺棄的地點,當晚,沙漠風暴光臨了,風暴掩埋了運輸車,而司機與三名護衛在跋涉途中,相繼渴死在沙漠中……
兩年後,其中一具遇難者的屍體被人發現,屍體上攜帶了記載黃金運輸車的粗略紙片,於是,尋寶狂潮開始了。
各國尋寶者尋找了整整五年,才一一將散落在沙漠中的黃金車一一找到。雖然美軍國防部最後出面介入,讓車上運載的黃金歸還了科威特,但……伊拉克士兵屍體上的財富,則悄不聲的歸尋寶人所有。
要知道伊拉克士兵撤退時,身上所有口袋都裝的不能再裝,也因此他們才會渴死在沙漠中——都沒地方裝個人補給物質了,能不渴死餓死嗎?
那場沙漠財富的爭奪戰十分血腥,但現在卻恰好是最安全的時刻,伊拉克國防軍被打散了,壓根沒有運輸車隊的記錄。參戰的米軍士兵紛紛回國退役,散入民間成為平民,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曾與巨額財富擦肩而過。
與此同時,美軍司令部忙着整理戰報、統計戰果;科威特政府忙着戰後重建;世界各國忙着瓜分石油市場的空白,以及戰後利益分配;阿拉伯國家吵着如何處置戰敗的伊拉克……誰會記得一支由六輛運輸車組成的小型車隊?
這六輛運輸車,每輛車上裝載着五噸黃金,以及士兵的個人收藏品。
目前國際市場上,現貨黃金收盤價大約是每盎司361。2美元,約相當於每克12。73美元,合人民幣每克67。7元。而國內市場上,黃金價格為每克110元人民幣左右……加上士兵的個人財富,折算下來,這批財寶的價值約為六億美金。
安鋒不貪心,他只想取走其中一輛車,而他恰好只記得其中一輛車的位置——教他防身術的教練就是那場財富爭奪戰的勝利者……之一。他對自己那場勝利津津樂道,順帶着,安鋒記住了那輛黃金車的詳細位置。
安鋒知道,關於這支運輸小隊的事兒早晚會曝光。如果他太貪心,將所有財富全部取走,且不說這麼做難度有多大,這樣以來,等於把所有尋寶者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那是極端危險,且得不償失的。
目前,距離財富的曝光還有兩年時間,在此期間悄悄偷走其中一輛車,尋寶者只會以為自己搜索不仔細,或者,以為那輛車被其他尋寶同伴悄悄匿下……如此一來,安鋒就有了掩蓋真相的時間與空間。
這是一筆無主的財富,誰搬到家裏就是誰的。
六億美元的六分之一,取得這筆財富最艱難的門檻,僅僅是出國。
黃金價格在今後幾年內是緩緩升值的,直到升至每盎司一千美金。這相當於價值翻三番。
必須出國,所有探寶事宜必須親力親為,因為這事交給誰都不放心。
只要能出去,只要能抵達那片沙漠,一億美元就屬於他,而且事後誰都不知道。
所以,什麼家庭困難,什麼自閉症,什麼掙錢計劃,這都是安鋒釋放的煙霧彈,其目的就是為了能出去。
「為什麼要出去嗎,出去做什麼?怎麼說呢?」安鋒臉上帶着嬉笑回答:「你要我說:出去是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以便將來能更好報效祖國,布拉布拉的;或者說出去是為了增長見識,獲得更先進的知識……你需要我這麼說啊?」
周濤的目光從眼鏡片底部盯了安鋒片刻,嘆氣:「咱倆這樣的智力,真不需要解釋了……好吧,自閉症在國內是很新鮮的病例,以前沒有先例。如果想徹底根治這病,只有到國外看看。等我到了國外去,也許會了解更多的治療手段。那時,如果你家有能力負擔路費、生活費,那我願意免費繼續治療你,並給你提供住所——就當做搞研究吧。」
「這個理由好!」安鋒豎起大拇指讚嘆:「我喜歡。」
周濤用筆敲敲病案本,帶着商量的語氣詢問:「那麼,這病歷該怎麼開?」
「我們這學期開學,新來了一位數學老師,她大學剛畢業,脾氣很大。在課堂上提問,我嫌她提的問題太幼稚,沒理睬」,安鋒細聲細氣的說:「她大概覺得很沒面子,堅持要停我的課……我已經停課一周了,媽媽很急,四處打聽醫治方法,結果,我來你這兒了。」
「我明白了」,周濤點點頭,一邊提筆書寫一邊念出書寫的內容:「該學生因智力超常發展,所以……」
周濤停下了筆,歪過身子來詢問:「所以什麼?」
「目空一切,自視過高,驕傲自大……這些詞你覺得哪個合適,隨便寫。」
「好……該學生因智力超常發展,導致與人交流不暢,出現嚴重自閉症……我說『嚴重』,你不反對吧?」
「這樣好」,小大人般的安鋒滿意地點點頭:「說嚴重點,別人更重視。」
周濤刷刷書寫完病歷,稍作停頓,馬上又問:「去國外生活需要很多錢,光大使館簽證費就需要幾個月的工資,你家的情況……你走後,你媽只剩一個弟弟。我知道,老人都喜歡男孩,你姐姐不算。光你弟弟一個人……」
「在這種情況下……」,安鋒說的有點字斟句酌。
這個丁點大的孩子安安穩穩坐在周濤面前,目光透露出絕對的自信,以及掌控感,他一本正經地與成年人討論今後大計,周濤……當時沒覺得怪異,他覺得很自然,因此這場談話也進行的很自然。
只聽安鋒繼續說:「……在這種情況下,我如果不再需要我媽負擔什麼。那麼結果是:我媽一個人的工資只養活我姐我弟,會覺得更輕鬆。當然,我如果再能稍稍幫我媽一點,那就更完美了。」
「不錯不錯……雖然離開孩子,母親都會感覺難受,但如果減輕了家庭負擔,加上我們打着治病的名義。為了孩子好,父母們是願意做任何事情的。所以你媽肯定會同意……」周濤頓了頓,繼續說:「那麼,我們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了:你需要很大一筆錢。
你年紀小,國外不容許童工打工的,所以你別想在國外掙錢。出國之前,你必須一下拿出幾年的生活費來,這筆錢數目很大……你的信心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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