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Bliss話音一落,意老師立刻有了反應。筆神閣 m.bishenge.com
「我現在立刻調出你的潛意識圖像,」她匆匆地說,「你看看,哪一個櫥窗里寫着字!」
「先看那架絞肉機的櫥窗,」林三酒也反應了過來,第一時間想到了整棟樓里最特殊的藏品:「她剛才讓我從櫥窗里出來了!」
絞肉機隨即在她眼前浮了起來。餘光的碎片,搖晃的視野,一掃而過的瞬間……潛意識像是一架不慎打開後的隨身攝影機,將它們一一捕捉了下來。
絞肉機櫥窗里一片灰白,沒有一個字。
帶着失望,她將注意力轉向了其他地方。不知多少幕景象緊接着一張張划過眼前,沒有花多長時間,林三酒就已經將她剛才一路上目光捕捉到的景象都看過了一遍。
Bliss裹在一裘紅袍中,佇立在曖昧昏蒙的角落中,沉默地望着她。
沒有。
圖像中沒有哪一個櫥窗里,寫着「簽到副本」那一行小字——至少,她剛才目光掃過的地方沒有。
「到底……到底在哪裏?」林三酒怔怔地開了口,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Bliss轉過頭,避開了她的目光。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此時卻好像對此有點兒不舒服。
林三酒慢慢地走到落地窗前。
半山鎮坐落在一片銀白與藏青斑駁的雪山中,各色建築高高低低,進化者們來來往往——沒有人知道這棟展館內部已經不一樣了。展館大門顯然暫時關閉了,七八個人正聚集在展館門口,等待着它重新開門;她不由想起自己剛進來時,一樓櫥窗中還沒有來得及離開的那幾個進化者。在墮落種出來以後,恐怕他們就凶多吉少了吧?
一樓……一樓……
林三酒一怔。
Bliss說過,在自己一進來的時候,她就認出了林三酒。那麼,為什麼不在那個時候就把一樓里的「藏品」叫出來堵截她呢?
她又想到了自己所見的第一隻鉛灰色墮落種。除了露了個面以外,它幾乎什麼也沒幹成,就被Bliss攔在了樓下……為什麼?
為什麼要放她上二樓?或者說,為什麼不讓她在一樓流連?
她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個——
林三酒忍住心跳,用餘光掃了一眼Bliss。後者遠遠地站在角落中,低垂着眼睛,神情模糊而疏離。
「算了吧。」大概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Bliss忽然抬起了頭。「你只剩下這麼幾分鐘了……不如我們坐下來,聊一會兒天吧。」
林三酒轉過身子,聽着自己胸膛中的喘息聲,清楚而急促。
「聊天嗎?」
她的笑容匆匆一閃,在對方有所反應之前,突然抬起胳膊、手肘向後重重一擊——她這一下用盡了力氣,在玻璃譁然碎裂的時候,她也同時感覺到自己的胳膊上一涼,一片熱熱的液體迅速浸透了衣袖。
用雙手護住頭臉,她不等Bliss出聲,縱身從雪片般破碎開來的玻璃幕牆中一躍而出。
寒風呼呼地灌滿了她的衣物,轉瞬間雪地就在眼前放大了;林三酒借勢一滾,立即跳起來,分開了一片驚呼的人群中,拔腿就朝Bliss展示樓大門沖了過去。
「你幹什麼!」
當她抱着頭,一肩撞破了門玻璃時,身後也響起了一聲喊。她充耳不聞,轉身就大步闖進了一樓走廊;出乎意料的是,一連四五個櫥窗里,竟只有空蕩蕩的一片灰白,沒有人也沒有墮落種。
難道說,是Bliss的藏品不夠多?所以一樓壓根沒有墮落種?
在意老師的操控下,【意識力掃描】如同雷達一樣掃射了出去,將每一個林三酒經過的櫥窗都迅速「翻看」了一遍,甚至連天花板也沒有放過。她的速度很快,在兩三分鐘以後就衝到了走廊盡頭——在那兒,她已經見過一次的鉛灰色墮落種仍然盤踞在玻璃窗後,見她走近了,立刻「啪」地一聲將臉貼在了玻璃上。
「有嗎?」林三酒滿懷急切和恐懼地問道。剛才意老師始終沒有說話,沒有她期望中能聽見的一聲喊。
「沒有,」意老師聽起來像是一隻焦躁得馬上要跳起來的貓,「沒有!你再回頭看看!」
重複一模一樣的事情,卻期待着不同的結果,似乎是瘋子幹的事。在林三酒踹碎了每一扇櫥窗,把櫥窗內外都檢查了一遍以後,她忽然想起了這一句話——與這句話一起浮起來的,還有一陣隱隱的絕望。
一樓走廊的櫥窗里什麼也沒有。
真正開始找簽到點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的行為無異於大海撈針。每一個櫥窗里,還連接着一個小房間;小房間是櫥窗的幾倍大,光是一間間找下來,就足以把她剩下的時間都耗空了。
房間裏沒有的話,那麼天花板呢?Bliss如果把簽到點藏在天花板上……那還怎麼找?更糟糕的是,如果被藏在二樓三樓的天花板上……
即使已經意識到自己希望渺茫,林三酒卻仍然不願意放棄。她也許最多只剩下兩三分鐘了,是不可能在這點時間裏搜查完這一層樓中每個角落的;但不甘心、憤怒、頑強得近乎執拗的心情,仍然驅使着她踢開一扇又一扇的房門。
直到意老師忽然輕輕地說道:「時間到了。」
林三酒一愣,隨即一腳踹開了又一個門鎖。門無聲無息地向內滑開,露出了一個與之前同樣格局的小小房間。
她沉重的呼吸聲,仿佛攪起了室內昏暗沉滯的空氣。
一個裹在大紅色紗裙中的影子,坐在床邊上慢慢抬起了頭。碧藍得像火焰一般的瞳孔,在陰影中籠上一層墨色,好像夜空下的大海。
「時間過了。」她嘆息般地吐出幾個字。
有那麼一會兒,林三酒好像一點兒都沒往心裏去:不就是沒簽到嗎?她多少生死關都闖過來了,說穿了,這不過也是一個副本罷了。
然而她隨即又想到了棒棒糖。
棒棒糖被關在一個天空監獄裏,幾乎沒有任何外力能傷害她。但在她沒有簽到的情況下,臥魚,這一個誰也沒想到的人,成了簽到副本實現死亡結局的因素。
「你……你到底把它放在哪裏了?」
Bliss猶豫了幾秒。她的神色很平靜,唯有一雙眼波流轉時,微微地閃過了一點兒水光。「就算你現在重新簽到,你在接下來的24小時內仍要面臨性命危機……」
她一邊說,一邊垂下眼睛,避開了林三酒。
「你剛才是不可能找到簽到點的。為了以防萬一,我把它藏在了樓體內部的鋼筋水泥里。」
所以從外面根本看不見。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場公平的遊戲。
「就在二樓天花板與三樓地板之間。」Bliss低低地說,聲音像是早晨睜眼後仍舊在腦海深處徘徊不散的夢。「除非你把樓徹底拆毀,再翻過一塊塊碎磚……但我重建它的速度,一定遠比你檢查碎磚的速度快。」
她目標達成了,聽起來卻不得意,甚至好像每一個字都叫她難受。
但有一點沒法改變了:林三酒在接下來的24小時裏,極有可能會像棒棒糖一樣死去。
她一個字也沒說,在漸漸平穩下來的呼吸里,林三酒轉過了身去。就在她要拉上房門時,她忽然頓了一頓,看了一眼Bliss:「……你很內疚嗎?」
大紅人影無聲地點了點頭。
「那麼,你幫我一個忙吧。」林三酒輕聲說,「你如果幫了我這個忙,我不恨你。」
「什麼忙?」
「去山裏,找我的朋友。」她望着地板,靜靜地說:「你所謂的『他們』之中,是不是有一個看起來很年輕、棕黑頭髮的男人?他試圖殺我,在我的飛行器上裝了炸彈……被炸下天空的卻是我的朋友。你去找他,你去救他,因為……我恐怕是辦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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