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裏只剩下江柔一個,對着一個漆黑的天窗。
風嗚鳴而過,像夜的哭泣。雪花偶爾會飄落下來,落在江柔臉上,她保持着仰頭的姿勢,每一刻,都期望葉然澈能馬上出現在那頭。
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外面,只有風雪聲音,沒有動靜。
她擔心、害怕、恐懼,一個人在車子裏等的越久,就覺得要被車子吞噬,好像有人在身體上裝了條索引,隨時會被點燃引爆。
她張了張口,嘗試着叫喊一聲,叫葉然澈的名字,喉嚨仍是沙啞,不成音調。
葉然澈,你快回來,葉然澈,你千萬不能有事,葉然澈,你不要丟下我……
她裹緊有他氣息的大衣,一遍一遍在心中念着,身子被凍得蒼白。
咚的一聲,車身好像一震,然後是有規律的拍打,一下、兩下、三下。
江柔整顆心提起來,葉然澈還在外面,他是想告訴她,他沒事嗎?
聽着車子的震動聲,她緊張的情緒才慢慢緩下來。
簌簌簌的聲響,擋風玻璃前的雪突然被掃去大片,葉然澈的半個身影出現在那頭。
江柔一喜,激動地看着半明半暗光線里他移動的影子。
不一會,車頂傳來震動,他渾身冰冷地從天窗落下來。
再伸手把天窗關上一半。
他是抖落身上的雪才進來的,西裝和頭髮都有些潮濕,眉毛上結起細碎的冰渣子。
臉色被凍得蒼白,原本玫瑰色的唇凍得有些深紫。
儘管他體魄好,能忍,江柔也看得出來他有許些微微的顫意。
江柔心疼地看着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撲過去抱住他,把他撲倒在後座上。
寒意從他身上襲來,他渾身凍得就像根冰棍!
江柔不由地也打了個寒顫,緊緊摟着他,想把自己的體溫給他,希望他能儘快暖起來。
葉然澈躺在後座上,雙手微微舉着,有些怔然。
她身體的溫度,直達他心裏,許久都沒反應過來。
「起來。」他淡淡開口,語氣比之前緩和許多。
江柔搖頭,還是壓在他身上,像個小無賴。
「你起來……」葉然澈有些無力,眉目間流露一絲深沉的情緒,舉着的手想要去碰她的身體,被他克制住了,「起來吧,車子引擎修好了,我要試下能不能啟動,啟動,就有暖氣。」
江柔聽到那麼一說,從葉然澈胸口前仰起頭,巴巴地眨着眼睛看他。
兩人面與面只有不到五公分的距離。
她紅唇白齒,雖然消瘦但精緻的五官,在這冬寒的空間裏,被凍得透出幾分粉紅。
葉然澈靜靜看着,喉結滾動了一下,把她推開。
起身往駕駛座位置移過去。
江柔坐起來,整理一下衣服,後知後覺地有些難為情。
葉然澈按下車子啟動鍵,噠噠噠地發出聲響後,又迅速地熄滅了。
但發動機的聲音,讓兩人都為之一震,來了精神。
江柔也再次緊張起來,微微往前傾着身子,看他的動作。
葉然澈迅速調整呼吸,再一次用力按下啟動鍵。
噠,噠噠……
成功了!
天啊,天啊,這完全是得救了!
太好了!
江柔興奮得直起身子小小躍了一下,卻咚地撞在車頂上,痛得她悶哼一聲,揉着腦袋。一張前一秒還興高采烈的臉,迅速皺起來,疼得不輕。
葉然澈看她這副滑稽樣子,蹙着眉,輕輕地搖了搖頭,嘴角,卻不由自主又牽起笑容。怕被發現,握拳在嘴邊輕咳一聲掩飾過去。
車子裏光線變得敞亮,暖氣,漸漸從暖氣口排出來,吹在臉上,從沒覺得這麼舒服溫暖。
「坐回副駕駛座,會更溫暖。」葉然澈淡淡說一句。
江柔乖乖地從後面爬上前,坐好。
他們,得救了。
有暖氣和燈光照明,就算不能很快被救援,也能撐到天亮。
這會兒,江柔總覺得身邊的人,有些情緒和舉動太過熟悉,讓她再次產生懷疑。
她拿出本子,在上面寫下,「你是不是記起什麼了?」
葉然澈瞥一眼本子上的字,不動聲色地掃一眼車前的黑色盒子,面孔一沉,與之前是判若兩人的變化。
他又變成那個又狠又冷酷的模樣,冷冷地說:「你就這麼想我記起你?做夢吧。」
江柔靜靜地看着他,情緒一落千丈,垂下眼帘。
做夢吧,做夢吧,他真的不記得你了。
她這麼想着,木然地把頭扭到車窗一邊,靠着椅背,緩緩閉上眼睛。
葉然澈,也把目光移到另外一面,他放在方向盤下的一隻手,微微握緊。
也不知過了多久,嗒的一聲,江柔用來溝通的本子,從她膝蓋上滑落。
她不知何時睡着,或許是太累,沒有察覺。
葉然澈卻只是微眯了一下,沒有睡,他要時刻注意着外面的情況。
見她許久沒反應,他彎腰幫她把本子撿起來,隨手翻了一下。
短短兩天,上面寫了很多文字。
她清秀的字跡,時而工整時而潦草,有些寫得很急。
不知為何,葉然澈翻着這個本子,無比的心疼。
合上,卻注意到最後一頁有些字跡,重新翻開,上面的字,成片映入眼中——
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我……
五個字,她寫了密密麻麻的一頁。
末尾還有一行小字:你可以恨我,但不要忘記我。
……
葉然澈心臟猛地抽縮,深眸里的光隱隱抖動。
他握拳在嘴角邊,張口咬上食指,神情儘是一種極致的克制,到了隱約要崩潰的邊緣。
他朝江柔伸出手,再即將要勾到她肩膀時,他又看一眼音響旁的黑色小盒子,張開的手指就在空中握成拳頭,收回來。
胸膛劇烈起伏着,直到江柔發出一種痛苦的呻吟。
細細的,仿佛是從夢境中傳出來。
「你怎麼了?」葉然澈伸手搖了搖她。
發現她臉色青白得有些嚇人,像是忍受着很劇烈的疼痛。
他眉心一緊,靠過去扶住她的肩膀,「江柔,醒醒!」
江柔是被疼醒的,覺得小腹那裏,好像有隻怪獸,在啃噬着她,疼得鑽心入骨。
她用力按着腹部處,覺得下身有些溫熱的潮濕傳來,空氣中,還有隱隱的血腥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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