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沒有立刻回答李青山的話,而是沉默思索起來。
「既然有想法,那就去找找看吧,反正也花費不了多少時間。」小安難得對別人的事上心,李青山覺得對此還是應當鼓勵,錢容芷留下這些東西給小安,他們也算是儘儘人事。
「太危險了。」小安搖頭道。
「放心吧,我雖然不能像你那麼算卦,不過真正的危險,還是感覺的出來的。」李青山指指自己的腦袋,又揉揉她的頭髮:「就當是陪你出去玩一場。」
「好。」
來到鷹狼衛所,接了任務,上樓跟韓瓊枝打招呼。
一番耳鬢廝磨之後,韓瓊枝聽說了李青山的任務內容,訝然道:「你要接這個任務?你跟她很熟嗎?」
「當然沒跟你熟,算是合作過幾次,人多半已經死了,好歹把她的屍首帶回來吧!」李青山審視着韓瓊枝,漫不經心的道。
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灼熱的陽光,她坐在高背椅上,一身赤狼衛服飾,顯得英氣非常。李青山就半坐在她面前的長桌上,一臉的遐想連篇。
韓瓊枝捏着下巴考慮了一下,這個動作十分的男性化,讓看起來她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好,你去吧!」
李青山笑道:「怎麼,就不擔心你男人遇到白蓮聖母,被人家收了當面首?」
韓瓊枝向後靠在椅背上,抬起雙腿,交疊着放在桌上,眼睛下望道:「若是小花還有些可能,就憑你的姿色,多半會給一刀跺了。幾天前得到的消息。白蓮聖母與黑蓮壇主。已經回到霧州了,重建白蓮教。」
李青山道:「消息準確嗎?在那裏就不怕被抓嗎?」
「霧州可不是青州,真正的無法之地。基本上在青州經不住鷹狼衛追殺的傢伙,全都逃去那裏了。如果實在找不到,別忘了帶具屍首回來。」韓瓊枝眨眨眼睛。
「這樣不好吧!」李青山道。搜尋錢容芷的任務,功勳還是很不錯的,畢竟事關一個赤狼衛的生死。
「管他呢,反正現在是我當家,小花又不在,老王也去修行了,我一個人應付那麼多差事,煩也煩死了。」
「那好,等我回來。」李青山俯身給她了一個熱吻。起身離去。
韓瓊枝來到落地窗前,看着他的雲團騰空而起,笑着抿了抿嘴唇。
……
妖獸的速度快的驚人。兩個放着熒光的獸瞳。像是兩點飄忽的影子,拖曳出兩道長長的光尾。一圈圈環繞着錢容芷,飛速的接近。
錢容芷圓睜着雙眸,初時還隨着那妖獸轉動幾下,接着就一動不動,仿佛已經完全麻木。
妖獸確定了這並非陷阱,兩道正在畫圈的綠光,忽然向中心折去,妖獸猛撲上去,一口咬在錢容芷的脖頸上,那是她身上唯一傷痕比較少的地方,哪怕在極致的痛苦中,她可時刻控制着,別了結自己的性命。
難道三個月的痛苦堅持,難道最終只得到這個結果?
先是四隻獠牙刺破肌膚,緊接着所有的牙齒,只需再前進一分,根本不必等到她窒息,就能咬斷她的頸骨。
直到這時候,她的眼神與神情,也沒有半分變化。讓別人咬牙的痛苦,對她來說,如春風般愜意,而即將到來的死亡,或許對她來說,只是解脫。
妖獸的身軀僵住,巨大的痛苦如毒素般,瞬間瀰漫它的全身。
錢容芷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顯現在她那恐怖的臉上,如惡鬼般猙獰。雙臂擺在兩側,支撐着一點點起身,然後一口咬在妖獸的脖頸上。
仔細看去,只見那條艷麗小蛇,不知何時盤踞在錢容芷的脖頸上。寄生物是會保護宿主的,它的保護的方式,自然是讓對方嘗嘗一樣的痛苦。
當着地獄酷刑降臨,妖獸的妖氣完全處於潰散的狀態,連繃緊肌肉都做不到,它堅韌的皮膚,就被她的牙齒,一點點的刺破。腥鹹的血流入口中,她像是個吸血鬼般,大口吞吸着,以血補血。
百寶囊中準備的食物,早已經吃光了,還好身上的血腥味,引來不少上門的野獸,她就用這種方法,將它們全吃了,用來補充能量。
飲飽了血,恢復了不少體力,她將撕開妖獸的肚子,拿出一顆米粒大小的晶瑩妖丹來,立刻服用下去,勉力打坐。
內丹的屬性,與她恰好相合,算是天賜的幸運,闊別已久的真氣,終於再現於氣海,在真氣的催動下,身上的傷口,一點點的收攏。
錢容芷忽的覺得一陣眩暈,摸摸自己的額頭,又是滾燙,在叢林環境中,長久失去真氣的她,已是第三次感染疾病。
她明白,她必須離開這裏了,她需要更好的環境來修養,否則可能會死在這裏。如果再引來更強大的妖獸,在被痛苦攫住之前,就會一口咬斷她的脖子。
她一眼看到那個被開膛破肚的妖獸屍首,在離開之前,必須先吃了它,來儲備足夠多的體力。
日落日出,但在這昏暗洞窟中,似乎全然沒有歲月流轉的概念。
李青山與小安,只花了幾個時辰,便趕到這森林邊上的小村莊,果不其然,有村民看到過她的蹤跡,最後的步法,延伸至這片森林中。
如此大張旗鼓,暴露行跡,顯然是她故意為之。
李青山和小安此刻便站在這座森林前,其中幽深的像是另一個世界,在蔓延千里,生長不知多少完全的森林中找人,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對李青山來說,卻並不算太難,他很熟悉那個女人的氣息。
當他憑着快速移動,進行拉網似的搜尋時,那濃烈的血腥氣,亦吸引了他的主意,掀開藤蔓織成的帷幕。他看到了一個趴在野獸肚子上。吞噬內臟的怪物。
一絲熟悉的氣息,透過濃重的血腥味傳來,他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錢容芷?」
那「怪物」猛地仰起頭來。看到了李青山,露出意外的神情,無比猙獰的笑了一笑。用極虛弱的聲音道:「你來了。」像是安然坐在家中,闊別已久的好友前來拜訪,而非在絕望中看到了救星。
李青山沒說什麼,只是拿出丹藥走上前去,眼前的景象,連他都覺得有些慘不忍睹,沒想到白蓮教竟然兇殘到這種程度。
錢容芷看到了他身後的小安,忽然覺得一陣羞恥,蜷縮了一下。盤踞在她身上的毒蛇,莫名安寧了一些。
李青山想要掰開她的嘴,把丹藥塞進去。
「別碰我!」
這一愣神間。李青山的手已觸到她的臉。頓時,一股無法形容的痛苦。蔓至全身。他指尖所觸的地方,不知何時,出現一條彩蛇紋身。
寄生者保護宿主的本能,並不因宿主的意志而改變,從今之後,無論任何人,想要碰她,都得嘗嘗地獄般的痛苦。
靈龜鎮海!李青山猛地抽回手,驚愕的望着自己的手,只見上面毫髮無損,身體也沒有任何異狀,方才的痛苦好似夢幻一般。
這時候,兩隻稚嫩的小手,抓住她的手。
「小安!」李青山和錢容芷同時道。
小安的臉上並沒流露出什麼痛苦的神色。
地獄之蛇,能被引渡到此間,來懲罰生者。亦能在毒蛇地獄中,來懲罰死者。但是小安既非生者亦非死者。
一股溫暖從手上傳來,錢容芷只見小安身上浮現金色的佛光,然後沿着雙手,蔓至她的全身,將她也籠罩在金色佛光中。
身上的傷口,漸漸癒合。緊接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猙獰傷痕,被一點點抹去,這已非佛法的功效,而是來自於《朱顏白骨道》的力量,容顏似乎比以往還要嬌艷。
小安鬆開手,退回李青山身旁,錢容芷輕聲道:「謝謝。」問李青山道:「有水嗎?」
李青山一個響指,一道龍捲般的水流,旋轉着包裹她的身軀,洗去身上的污垢和襤褸的衣衫,化為青煙消散,顯現出白皙的肌膚,優柔的體段,一絲不掛。
李青山本是個**很強烈的人,但站在這個女人面前,總是覺得心如止水,即便在這時候也是一樣,甚至懶得移開視線。
錢容芷也是一樣,自己拾起百寶囊,拿出一套衣裙來,換在身上,其間展臂伸腿,自然而然,既不勾引,也不避忌。
仿佛他不將她當做女人,她也不當他當做男人一樣。
李青山道:「看來你吃了不少苦頭。」
「你想知道嗎?」錢容芷已穿好了全身衣裙,對着鏡子理順長發。
「說來聽聽。」李青山確實有些好奇。
錢容芷便將這段經歷隨口道來,輕鬆的像是講着別人的故事。
李青山聽完之後,也覺得心裏發寒,問道:「你要怎樣解除這個蠱?」
錢容芷道:「沒辦法解除,也用不着解除,只要我能放下羞恥心和嗔恨心,它自然就不會再折磨我了。」
毒蛇地獄,本就是用來懲罰那些因無恥而胡作非為,因嗔恨而造作無邊罪業的人。但懲罰並非目的,讓罪人在地獄中醒悟自己所犯下的罪過,最終得到自我救贖和解脫,才算是我佛慈悲。
李青山嘲笑道:「你能做到嗎?」
錢容芷也笑道:「當然做不到,我不會為任何事而羞恥,我恨世上所有人!」
毒蛇歡快的遊走起來,她猛地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扣入土石,臉上的笑容因痛苦而扭曲,卻越發燦爛。縱陷無間地獄中,身受無盡沉淪苦,亦不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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