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火錄 第九章 南關來客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幾匹馬默默從青火總部門口出發。等到太陽完全升起，他們已經來到位於小鎮東隅的許家大宅門口。

    門口的一位僕人立刻飛入宅中通報。約莫一刻鐘後，一位鶴髮老者從許家踱出。那馬上的幾個人恭恭敬敬地勒馬下地，其中一個長相雄壯的中年男子，朝着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許老，真是抱歉，想不到居然要驚動您。」

    老者擺了擺手:「無妨。」

    繼而他面露追憶之色，緩緩說道：「想當年你哥哥和我聯手，兩個小小元者就想抗衡那二階的雪魔合猿。最後時刻還是你大哥擋住了。三十年嘍！我這條命，可以說是你大哥給的。想不到這時間一晃兒就過去了，我都一把老骨頭嘍！你大哥卻早安息了。

    「那時候我們還意氣風發呢，你也還是個毛毛躁躁的小子。不過這麼長的時間，我老是想到你大哥，他對我說，吁，灝哥，跑吧！然後跑出一陣，他又回過頭來，舉起劍堵住魔猿。嘿！那魔猿一巴掌，掃得他直咳出血沫。結果他轉頭就走。天幸我們還真逃出來了。可是他斷了一條右手。要不是這樣，幾年前的獸潮怕也困不住他。老頭我欠了他一條命，這可不能忘啊！現在他的遺子有難了，我竟然沒什麼幫得上忙的，也就替你們把把風了。這事兒我是一定要去的，不然，愧對當年老友的照拂啊！」

    男子聞言感激道:「許老重情重義，我等銘記於心。大哥有您這麼一位好友，九泉之下也會欣慰的。既然如此，我們也不敢再多言謝了，怕有辱您老這一份坦蕩的胸懷。請您老上馬吧。」

    於是一行五六匹好馬奔馳向南關而去。

    當這一行快馬穿出南關的時刻，韓蕭正屹立在南關城頭。

    遠遠地目送着疾馳而去的飛馬，他的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是憂是喜。

    他從中州出來，一路南下，穿梭於各大帝國之間，跨越幾千里來到這兒，竟一時失去了繼續前行的決心。身為一名元者，他在遠遠避着魔獸山脈幾個月後，終於忍不住靠近北嶺，並在其上第一次打敗了薊豬；又機緣巧合被青火的傭兵所救，在青雲鎮找到了安身之所。

    在青雲這兩個月的經歷，使他漸漸回憶起年少無知時，在中州倍受關照的感覺。今日團長親自追尋凶獸而去，雖然沒有太多的話語，但韓蕭清楚地感覺到，團長望着自己時的目光，跟望着伏璧的目光一模一樣，包含了多少殷切的期望?團長是完全把自己當成一個值得寄予厚望的晚輩來對待的。這種盼望除了娘親給過，祖父和姨母給過以外，還有誰這樣投注過？

    想到這兒他再度思緒飛揚。娘親！娘親！你究竟去了哪裏？現在過得怎麼樣？如果可以，我們一同在這樣的小鎮子裏安居，我想你也會多些笑容吧？祖父老了，每天都念叨着你呢。姨母三年前就去找你了，不知道你們相遇了嗎？我等得不耐煩了，悄悄從家裏跑出來。現在想起來多麼後悔！不知道祖父會傷心成什麼樣子呢。可是，既然我出來了，就一定會竭力找到你的蹤跡！

    強止住紛飛的思緒，韓蕭復又望了一眼落定的塵土，轉身下了城門。

    回到青火門外，恰見何家的何覃跟苓兒從門裏出來。苓兒似乎剛剛破涕為笑，送着何覃上馬離去了。

    苓兒回頭望見韓蕭，笑靨如花地招呼道:「喂喂，韓蕭！」接着跳到跟前，一臉急切地問:「我快兩天沒有見到你了。爹爹說你和伏璧哥一樣中毒了，現在怎麼樣？還好嗎？」

    韓蕭心想苓兒平日裏嬉皮笑臉的，卻對每一個人都關懷備至。於是強笑着回答:「嗯，沒什麼大礙的。」

    「那就好。對了，這一次爹爹去了，什麼時候會回來？」伏苓想了想，接着發問，「剛才何覃哥哥聽說爹爹要進山，去打那什麼蘊陰什麼魔什麼蛇的，神情怎麼那麼奇怪？嚇得我以為是很厲害的魔獸呢！我真怕爹爹出什麼事兒……」接着她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笑，似乎想到剛才自己哭花了鼻子的模樣。

    韓蕭心裏突然又覺得難受起來。

    「當然不會，團長會安然無恙的。」然後他突然覺得，自己再也找不出安慰少女的話來了。就這樣他啞然踏入青火的大門。

    南關號稱千林帝國最南方，其實卻在青雲以北。青雲只是南關內一個小鎮，與內城隔着環繞主城的護城囤河，以及出城數里不大不小的一片無人的荒野。

    平靜間一道馬蹄聲「得得」響起，像飛箭一樣的一道灰影瞬閃而過，瞬間捲起陣陣疾風，掀起荒野上鋪天蓋地的落葉。許久之後，這快馬再度從城中折返，進入青雲鎮何家所在的雲埠山莊。

    「我家主子想問，你是如何得到的消息?」大廳中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哼，那老匹夫的傻女兒單純得要她爹老命，這話是她親口對我說的，還能有假？」青年頗為不滿地答話，「那兩個人，一大早就悄悄跑出去了！」

    「也就是說，現在青火傭兵團和許家的元師強者均離家而去?」依舊是那道清冷的聲音。

    「當然！據說是去蘊陰毒蟒的老巢里找什麼東西。我看恐怕是想去找死吧！就算僥倖逃了回來，以魔獸山脈之遼闊，又且這三階凶獸生活的地帶之深，沒有十天半個月的，神仙都別想趕到青雲來！等那兩個老傢伙回來的時候，不知道看見早就物是人非的青雲鎮，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況且萬一那兩個老東西不過小小元師，萬一在半路遇上發飆的凶獸，就再也回不來了……」青年冷笑着搖動扇子，神情卻洋洋得意。

    那聲音清冷的灰衣男子，卻只是從鼻孔里哼出一聲，頗為不滿地道:「廢話真多！」

    接着他神情倨傲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立刻回去稟報。這一次少主恐怕會親自出馬。少主年紀輕輕，已經是二品元師了！視這小小的青雲鎮不過有如兒戲。另外，你們派出的人務必跟蹤好了。耽誤了整合的大計，主人自然唯你們是問！」

    「這我們當然知道。放心，這次行動與我等有如性命攸關，我們不會有絲毫怠慢。倘若失了手，我們也將再無立身之處。不過，主人曾經許諾……」

    「上一次你把寒鐵獻給主人的時候，主人已經銘記在心了。以主人的威望，自然不會因為你一個小小的元者食言而肥。」

    青年不由得大喜道:「主人恩重如山，我們自當盡心竭力！請傳達主人，這次唯有成功，絕無失敗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