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如恨恨道:「可惡!」霍然抬眼,見穆青露和司徒翼已搶近,連傅高唐都拋下對手,怒喝而至,戚橫玉雖未近前,但長袖飛揚,好幾蓬暗綠色細針已搶在眾人前頭,朝自己面門激射而至。
瞿如怪叫一聲,身前身左身右退路一起被封,唯有向後一途。他作勢揚爪,在段崎非面門一幌,突然發力推開他,扭轉身子便逃。傅高唐大喝:「哪裏跑!」將刻碣刀舞得風生水起,眼見便要砍上瞿如後胸勺。
瞿如輕功驚人,縱有刀光在後追擊,也絕不遲疑。他窺准去處,拔身而起,恰如流星趕月一般,順風直直飛投向主屋!
段崎非連晃幾晃,穆青露和司徒翼一起將他扶住,停頓之時,恰好面對主屋窗口。只見窗中已有幾點燭火,卻不知是穆靜微回去後點燃的,還是他人所為。瞿如被戚橫玉暗器追逐,身形毫不停頓,徑自從窗中直撲屋內,戚橫玉的幾叢「苔侵」暗器被阻,齊齊嵌進窗欞。
穆青露攙住段崎非,一瞧之下,驚問:「小非,白鳥點了你穴道?」
段崎非周身酸脹疼痛,奮力說道:「那是……」一言未畢,猝然眼望主屋,目瞪口呆。
眾人一起隨他望去,只見從主屋敞開的窗內,直直射出數道燦亮金光!
金光貫窗而出,浸透夜空,盤折舞動,竟連身後烈烈燃燒的焰堆也相形失色。屋外眾人,不論正趕在段崎非附近的,還是遠處猶在戰團中的,都為之目眩,皆不由自主停了手,注目凝視。靜寂之下,穆青露忽然歡呼:「爹爹終於出手了!」清亮的聲音飄蕩在夜空中,竟無一人敢出聲應和。
傅高唐喃喃道:「十三弦啊十三弦,一別多年,你果然未曾褪色。」段崎非只覺口乾舌燥,睜大了眼,恨不能目穿牆壁,直看透內部情形。
突聽穆靜微平和沉肅的聲音傳來,道:「各位諱天成員,煩請回稟你們的新首領,若再堅持趟入混水,與天台派為敵,他未來的下場,便如同我手中此人。」
主屋門吱呀開啟,穆靜微端然邁出。他左手提住一人,赫然便為瞿如,右手抱着一個女子,那女子額上青紫了一大片,血跡不斷滲出,正是暈過去的晏采。穆靜微行了幾步,左手一松,瞿如啪地摔在地上,滾了幾滾,仰面朝天。他猶自戴着面具,只能瞧見雙目緊閉,已不省人事,喉嚨卻汨汨流血,流血不止的咽喉上,依然盤繞着幾根金弦,光彩流動,竟似活物一般!
眾人驚得呆了,重明大喝一聲:「撤!」另幾名諱天殺手也不多言,騰身而起,躥向四面八方。
傅高唐道:「追!」戚橫玉截口道:「不必了。」
傅高唐問:「怎麼?」突然也住了口。但見火光照映之中,四周紛紛出現人影,人影越來越多,約摸有上百條,人影越行越近,都著着清一色的灰衣,各自執了不同的武器。
傅高唐沉聲道:「莫非是……」
司徒翼大聲道:「是涵空手下的人!諱天動靜太大,摧風堂出動了。」
摧風堂的人馬影影綽綽,越現越多,卻絕無聒噪。天台派諸人在火堆旁卓然而立,平靜以待。須臾,但聽對方人群中有人長聲招呼:「天台派各位俠客,可還安好?」
戚橫玉低聲對司徒翼道:「翼兒,你去接待。」司徒翼點頭應道:步踱上前:「多謝關心。來的可是陶向之陶前輩?」
那人哈哈笑道:「闊別三年余,司徒公子愈發一表人才。」說着,已近前來。只見他和摧風堂眾屬下一般,著了煙灰色衣袍,年約四十有餘,身量高瘦,氣度溫厚,素樸平和。言談舉止之間,倒不似江湖人士,反而更像一介儒生。
司徒翼轉身對天台眾人介紹:「二師伯,三師伯,這位便是摧風堂的二當家,陶向之陶先生。」
傅高唐將刻碣刀往地上一支,豪笑道:「陶大俠,你是洛老堂主的結義弟兄,多年來為摧風堂的基業立下汗馬功勞。我久聞大名,佩服得很。可惜你我隔得遠,今日才第一次相見。聽說你文武雙全,我文的不行,要不?……」
戚橫玉截住他話,道:「又來了!」陶向之大笑道:「傅大俠在江湖上名聞遐邇,陶某隻是摧風堂中從屬人物,絕不敢比肩。」
傅高唐意猶未盡,但見戚橫玉連連瞪視,不敢再提比武之事,只得道:「阿桂,帶師弟們見過陶大俠。」金桂子應了一聲,便率領阿梨等眾弟子與陶向之廝見。
穆靜微猶立在主屋門口,一時不及上前,遙遙揖道:「久仰陶先生高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露兒,崎非,快來問好。」
穆青露喜悅地應了一聲,奔到陶向之身邊:「陶伯伯好。」
陶向之微笑着道:「露兒,三年不見,更亭亭玉立啦。」說着向她和司徒翼各瞧了一眼,捫須淺笑。穆青露紅了紅臉,道:「多謝陶伯伯誇獎。」
段崎非聽聞師父召喚,心中着急,便欲上前請安。甫一動彈,一陣酸麻襲來,猛想起周身穴道未解,只得直僵僵立於原地,遠遠地在嘴上道:「天台派弟子段崎非,向陶前輩問安。」
陶向之向他看了一眼,倒也不以為意,笑道:「露兒,你居然當師姐了。」
穆青露叫道:「哎喲,我師弟的穴道還沒解。」穆靜微面色一沉,剛要說話,穆青露卻動作快絕,已火速掠到段崎非身邊,點探一番,道:「咦,這穴道封得好奇怪,我怎麼解不開?」
司徒翼也來到她身邊,道:「我瞧瞧。」伸手掂摸半晌,奇道:「確實怪異。」他琢磨一會,向倒在地上的瞿如看了一眼,道:「這人封穴的手法好生冷僻。」
穆青露道:「是啊。他一忽兒要刺殺小非,一忽兒又封他穴,真搞不懂他在想甚麼。」
段崎非心頭疑惑,向師父望去,見他兀自攬着暈迷中的晏采,似想上前來,卻又礙着自己身邊已圍了一堆人,因此正自猶豫。段崎非一轉念,便決定閉嘴不言。
穆青露和司徒翼又拍打一番,司徒翼道:「不成,我也解不開。」抬首向戚橫玉道:「師父,您來瞧瞧?」
戚橫玉道:「諱天中人的封穴手法如此詭異?待我試試。」說罷輕振衣裙,便要過來。
穆靜微略略變色,立時掠身向前。傅高唐見狀,突然抬手止住戚橫玉,道:「四妹,崎非是老三的徒兒,你湊甚麼熱鬧?自然得讓老三來替他解。」
戚橫玉笑道:「也對。」穆靜微得了間隙,閃身到段崎非背後,疾點幾指,段崎非頓感一陣輕鬆,酸痛麻癢之感不復存在。他轉過身,低聲道:「謝師父。」
穆靜微沉聲說:「沒事了。」段崎非抬起眼,正與師父目光對視。他見穆靜微眸中深暗幽邃,卻絕口不提下手封穴之事,心中頓時又彌起淡淡疑煙。一時來不及細想,只得先朝陶向之問安。
陶向之一直靜靜佇立在旁,此刻方才釋顏笑道:「司徒公子,堂主聽聞你今日來到洛陽城,甚為思念。本想明日親來拜訪,不料半夜卻有此異變。恰逢今夜我當值,便先率人前來,堂主亦已披衣上路,很快便到。」
司徒翼道:「深夜裏驚擾各位,真是慚愧不已。」
正說話間,十幾名摧風堂灰衣弟子已風塵僕僕趕回,向陶向之道:「二當家,那五人輕功高絕,屬下無能,未追趕上。」
陶向之微微蹙眉,道:「先退下罷。」轉向天台派眾人,問:「貴派向來安定寧和,不愛插足塵俗雜事,又兼行善仗義,因而譽滿江湖。這些卻是甚麼人,如此大動干戈前來夜襲?」
司徒翼向幾位長輩一瞧,見他們並無反對神色,便朗聲道:「不瞞陶先生,經多方查證,那幾人應為過去的諱天教中成員,不知因何緣故,似對我們天台派抱有極大成見。三師伯方才親擒了其中一人,正欲待他醒轉後細細查問。」
陶向之失聲呼道:「諱天?……」他饒是一貫從容溫和,卻也不禁面上震動,鬚髮衣襟一起在夜月光中陡然揚起。
傅高唐道:「不錯。諱天。」他皺眉朝後一望,見瞿如猶自昏迷不醒,穆靜微已撤回金弦,封了他穴道。金桂子帶了幾名弟子,圍在晏采身邊,穆青露正替她包紮額角傷口。
陶向之終是見慣世面的人,雖一時震驚之色溢於言表,但立刻便收斂起。他沉吟道:「陶某初出江湖之時,正逢諱天鼎盛繁榮。本以為諱天現已沒落,卻不料還有餘黨倖存。如今他們竟在洛陽城中現了蹤跡,不可不防。」
司徒翼道:「貴堂如今是河洛武林中的龍頭老大,此事須得告知涵空,請他多多留神。」
突聽有人遙遙笑道:「好,我知道了。」聲音自遠處而來,竟迅速逼近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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