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前頭車上那位夫人說,能不能搭一段車?她也是往東去,到三里渡就下車。」
吳嬸記得來的時候路過三里渡,離這兒不遠,也就半個時辰的路。
「出門在外都有不方便的時候,那就請她過來吧。」
吳嬸車裏只坐了她和桃枝兩個,再坐兩個人也是綽綽有餘。
桃枝掀開一角車簾往外看,從前頭過來兩人,看打扮是主僕兩個。
等她們走到跟前,桃枝已經給她放好了腳凳,客客氣氣的扶着她上了車,又對跟着她的那個丫鬟說:「這位姐姐怎麼稱呼?後頭還一輛車,我陪姐姐過去吧?」
那個丫鬟連忙屈膝回禮:「姐姐不用客氣,叫我蒔花就是。姐姐不用送我過去,我家夫人還請姐姐費心照應一二。」
桃枝應道:「那是自然的。」
隔着一道車壁,上車的那位夫人正與吳嬸寒喧招呼:「冒昧打擾,給您添麻煩了。」
吳嬸含笑頷首回禮:「說哪裏話,出門在外理當相互照應。」
來搭車的這位女客抬起手將帷帽的面紗向兩側掀開,吳嬸正說:「車上沒什麼好茶……」一抬頭的功夫,她看見了客人露出來的面容。
還站在車旁的桃枝聽見車裏傳來嘩啦一聲響,聽着象是打翻了茶壺的動靜。她趕緊問了一聲:「夫人?」一面就準備上車。
「你不用上來。」隔着車簾,吳嬸忽然急切的說了一句:「你去後頭車上坐。」
桃枝心裏有些疑惑——剛才那聲音怎麼一回事?
當然了,這晴天白日的,又在官道上,他們總不會是遇見了想要劫道的強人。
「你去後面車上坐。」吳嬸又重複了一次。
桃枝驚疑不定的應了一聲:「是。」
後頭車上坐的是玉紋和這次跟着一起出來的羅嫂子,車裏頭還堆滿了東西,桃枝請那個叫蒔花的丫鬟先上車,自己跟在後頭。玉紋和羅嫂子往左邊擠了擠,餘下的空也就剛剛能坐下後來的兩個人,正好把那個蒔花夾在了中間。
不管她們主僕想幹什麼。桃枝已經決定要把她牢牢看住。
那個蒔花上了車跟她們客氣的打了個招呼,就老老實實坐在那兒一言不發,桃枝試着跟她搭了兩次話,她都巧妙的岔開了。關於她們主僕的來歷一個字都沒說。
這讓桃枝愈發警惕了。
她忍不住又掀起一點車簾往外看,前面的車穩穩噹噹的走着,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妥。
三里渡並沒多遠,沒有小半個時辰也就走到了。這裏只是個小集鎮,以前這裏是個熱鬧的渡口。可是河道乾涸之後,這裏就漸漸荒廢了。
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蒔花同她的主子都下了車。
桃枝再上車的時候有些急,鞋尖在車轅處絆了一下,險些一頭撞在車頭上。
頭是沒有撞着,膝蓋卻撞的結結實實的,咚的一聲響,半條腿都麻了。
桃枝顧不上腿,先掀開帘子看了一眼,吳嬸端端正正坐在車裏。看起來是毫髮未傷。
桃枝這才鬆了口氣,拖着撞麻的腿有點不大靈便的坐下來。
「夫人?」
桃枝感覺到那對主僕來的有點蹊蹺,吳嬸看起來臉色也不怎麼好,怔怔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夫人?」
這一時間桃枝想了很多,甚至猜着那個戴帷帽的女人是不是自家老爺在外面養的外室?夫人這是受驚過度還是怒上心頭?
就在桃枝胡思亂想的時候,吳嬸問她:「她們……走了?」
「是。」桃枝往外看了一眼,回過頭來如實說:「路邊有人接她們,已經上車了。」頓了一下,桃枝有點納悶的說:「她們往回走了。」
沒錯,桃枝又探出頭看了一眼。剛才那搭車的主僕,說是要去三里渡。現在到了地方,她們卻又在往回走。
可見這個搭車只是個藉口,她們的真實目的就是自家夫人。
吳嬸好象對此並不太關心。她點點頭:「我們也走吧。」
桃枝往外傳了句話,她們的車繼續往京城的方向行進。
一定是什麼至關重要的事,不然剛才夫人不會讓她到後頭車上去。
連她都不能知道……
桃枝心裏一陣慌,隨即而來的是巨大的疑惑。
她看見腳下還有茶漬,坐墊上也濕了一塊,默默的摸出帕子想再擦拭乾淨些。
吳嬸的兩隻手藏在袖子下。兩手緊緊的交握在一起,因為用力太大,指頭已經都泛白了。
她心裏亂糟糟的,剛才那個人說的話,和她多年前模糊的記憶交錯在一起,亂紛紛的理不出頭緒來。
「停下。」
桃枝愣了下,趕緊和外面說:「停下。」
可是車停了之後,吳嬸卻又不說話了。
桃枝等了片刻,沒敢多嘴。
但是外頭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停下,朱長義原來跟在後頭押尾,這會兒怕是出了什麼事,從後頭趕了上來,隔着車壁問:「夫人有什麼吩咐?」
吳嬸長出了口氣,打消了要折返回去的念頭。
「沒事,繼續上路吧。」
阿青扶着琥珀的手,在園子裏緩緩漫步。
來莊子上這麼些天了,她還是頭一次出院子。
沈太醫說要安養為上,不過也要適當的活動活動,可以在院子裏走走,所以阿青才難得的有了出來放風的機會。
琥珀格外小心,生怕她一個腳滑有什麼閃失,走的比阿青可要緊張謹慎得多了。這還沒走多遠,她頭上的汗珠都開始沿着臉頰往下淌了。
「你這是……」阿青停下腳抬頭看看。
今天太陽不大,更何況她們走的都是樹蔭底下,完全不會累成這樣。
她隨即發覺了琥珀一直很僵硬的手臂和步伐,很快就明白過來。
「你看你,不用這么小心,我又不是琉璃做的。」
琥珀扯袖子抹了一下汗。
夫人現在可比琉璃要嬌貴多了。再說,打碎個琉璃瓶什麼的琥珀倒是不怕,反正主子一向寬容,打了就打了唄。可是如果夫人有個什麼萬一。那她粉身碎骨都抵不了過錯。
阿青也知道她緊張,這個自己就算開解她也沒什麼用處。
阿青回頭招了下手:「桃核,你過來。」
跟在後頭拎着個籃子的桃核應聲走了過來。
「你站這邊,扶着我。」
桃核老老實實應了一聲。把籃子換了一隻手拎着,然後和琥珀一左一右的扶着阿青。後頭跟着的陳媽媽想過來幫她拎籃子,桃核沖她搖頭:「我拎得動。」
這下可是雙保險了,兩人等於是把阿青挾在了中間,她就算想失腳來個意外都不大容易。
琥珀長長的鬆了口氣。感激的向桃核投去一瞥。
桃核愣愣的看她一眼,壓根兒沒明白她的意思。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有桃核在,琥珀比剛才要輕鬆多了。話說,桃核這力氣真不是蓋的,那籃子裏裝着茶壺茶杯點心褥墊之類的東西,琥珀自認沒那把力氣能一隻手就把籃子拎起來。就算拎得動,也不可能象桃核這麼舉重若輕渾不當一回事。
琥珀是識過字的,還看過幾本書。她以前看見過這麼一句話,叫天生我才必有用。
現在看來這話真是沒說錯,可不是有用嘛。桃核這麼傻乎乎的丫頭卻有這麼大力氣。現在可不就派上大用場了嗎?
「這是什麼樹?」阿青隨口問。
亦步亦趨跟着伺候的陳媽媽可算逮着了表現的機會,含笑說:「這是欒樹,莊子建成的那年移栽來的。」
琥珀也是頭一回見着這樹:「這樹真好看,那紅的是花嗎?」
陳媽媽笑着說:「不是的,那是嫩葉兒。」
桃核也跟着插了一句:「那黃色的肯定是花了?」
陳媽媽搖頭:「那黃的也是葉子。」
主僕三人都覺得新奇有趣,這一樹上長三種顏色的葉子,着實很新鮮。
陳媽媽看見前面樹下的石桌石凳,連忙說:「夫人,走了一會兒了,停下來坐一坐歇歇吧。喝口茶再走。」
阿青點了下頭,陳媽媽趕緊領着人就忙開了。從籃子裏拿出褥墊墊在石凳上,又把茶壺食盒一樣樣拿出來擺好,接着才小心的夫着阿青坐下。
茶壺一直包裹着保溫。倒出來的時候還熱氣騰騰。點心做的精緻,一口一個,吃起來方便。
蒸米糕每個上面都印着不同的字,阿青吃第一口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壽字,倒是來了興致,倒先顧不上吃。把米糕一個一個從食盒裏取出來擺齊,挨個看上面的字。重複的就吃掉,不重複的留下。
當然她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順手遞給一旁的的琥珀和桃核。
琥珀接一個,屈膝謝過之後並沒有吃,就在手裏托着。桃核才不管那麼多,給一個她就往嘴裏塞一個,吃的那叫一個香。
最後阿青把字集全了——五個字分別是福,祿,壽,喜,財。
滿足了好奇心,阿青大方的把這五個米糕全塞給桃核,桃核一把就全吞下去了,連嚼都沒嚼一下。
阿青和琥珀是早習慣了,陳媽媽和後面跟的幾個媳婦、婆子是都嚇了一跳。
這糕可是糯米磨粉做的,雖然說蒸的喧,那也是五個啊!
「桃核姑娘,你……你噎着沒,趕緊喝口茶送一送?」
陳媽媽是真挺擔心的。
這姑娘力氣這麼大已經讓她們嚇一跳了,這吃起東西來更是氣勢不凡。
桃核根本不在意,看起來一點兒不舒坦也沒有。
陳媽媽心說……這姑娘,怎麼看着有點兒缺心眼兒啊?傻裏傻氣的。
世子夫人身邊的其他幾個丫鬟都挺拿得出手的,生的不錯,又靈巧又能幹。可是這個桃核夾在裏頭,實在是不大協調。
她要只是個粗使丫頭陳媽媽也就不奇怪了,偏偏她還是大丫鬟,是世子夫人陪嫁丫鬟之一,拿的還是頭等的月銀。
難道世子夫人口味如此不同,喜歡這樣粗笨的?
阿青回到屋裏的時候感覺有些疲怠,但是出去走一走,確實比一直待在屋子裏頭強。園子裏花團錦簇,往遠處可以看見牆外的連綿青山,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就連中午吃飯的時候,她的胃口好象也變好了一些,尤其是先上來的開胃小菜拌三絲,都讓她差不多吃完了。黃瓜胡蘿蔔和腐皮淋上清爽微酸的調味汁,吃起來格外的爽口。雞湯上面的浮油已經被全部撇去,喝起來特別清爽。另外幾道菜如素炒筍片,蔥燒鯽魚,也都吃了不少。
桃葉在一旁看她吃的香,心裏也稍微踏實了一些。
本來想着今天吳夫人走,怕世子夫人胃口不好,這樣看起來沒受多大影響。
這就好,回來世子要問起,她們也好交差了。
用過飯,阿青歇了一會兒午覺。等醒來的時候屋裏挺暗的,阿青迷迷糊糊的,還以為這是快天亮呢。
然後她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
對了……這不是晚上,應該是下午。
難道她一覺睡到了天黑?
守在一旁的桃葉連忙放下手裏的扇子站起來。外面雖然下起了雨,但屋裏的悶熱卻一時散不去,桃葉守在一旁替她打了好一會兒扇了。
「這是什麼時辰了?」
「申時過了一刻了。」
「外面下雨了?」
「已經下了有一會兒了。」
她扶着阿青起了身走到窗邊。
雨雖然不大,可是看着下的也挺緊的。
「娘這會兒還在路上呢……」阿青看看外頭的天色,有些擔憂的說:「這一下雨,今天不知道還能不能趕得上進城。」
而且雨天路滑,車和馬都不能保證安全,雨幕又影響能見度,而且就算車上有雨篷,也不能這麼在雨里淋着趕路,最好是停下來找個驛站什麼的避雨。這樣一來,肯定要耽誤行程,今天想進城怕是趕不上了。
昨天完全沒看出來今天會有雨,夏天裏頭天氣真是變幻無常,上午還陽光普照呢。
「早知道今天會下雨,還不如留下再住兩天呢。」
桃葉順着阿青的話說:「可不是,誰能想到呢,這雨說來就來。」
遠遠的聽着外頭有人說:「世子回來了。」
阿青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問桃葉說:「你聽見什麼沒有?」
「好象聽見世子回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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