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很顯然,肖全景沒有想到蘇淳風會如此直接又生硬地開門見山,不過他畢竟是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而且攀登到如此高位的少數人物之一,其心性城府早已練就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即便是親自前去接蘇淳風,見面時又在車上對蘇淳風做出那般低調謙和的態度,也只是刻意要做得平易近人而已,並非他真得就如何忌憚蘇淳風這種有着神秘術士身份的年輕人,更不會對蘇淳風有什麼誠心敬重的心態。充其量,也只是不小視他,把他當做一個有資格和自己對坐談談話的人物,僅此而已。所以肖全景稍稍愣了下之後,便微笑着露出一副和藹的長者表情,讚嘆道:「淳風,你很不錯。」
「不敢當。」蘇淳風一手夾煙,一手端起茶杯輕輕喝了口滾燙的熱茶。
肖全景起身到書桌前拿來那兩枚烏木芯製作而成陰陽球膽,坐回到沙發上微笑着說道:「這兩枚陰陽球膽,是你製作的吧?」
「嗯。」蘇淳風點點頭。
「這兩天,球膽開始慢慢變色……」肖全景神色間略顯疑惑地往前遞了遞兩枚球膽,道:「我不明所以,所以才請來你這位系鈴的高人,幫忙看看。」
此時外面夜幕早已拉上,書房內燈光明亮。
蘇淳風隨意地打量了兩眼陰陽球膽的表面色彩,只見那兩枚原本一黑一白顏色都格外明晰的球膽,此時都已經開始泛起一層淡淡的土黃色。蘇淳風便說道:「老先生體內陰煞之氣已經被陰陽球膽吸收化解了大部分,所以此時球膽汲取不到充足的陰煞之氣,就開始變色,待老先生體內陰煞之氣被徹底汲取完畢之後,陰陽球膽就會一點點粉碎成灰,到那時就說明你身上的陰煞疾患,已經痊癒了。」
肖全景正要說什麼,蘇淳風又接着說道:「還有,肖老先生剛才所謂的系鈴人一說,略顯不妥,這副陰陽球膽,有益無害。」
「唔,抱歉。」肖全景很自然地表達了一聲歉意,繼而把玩着兩枚球膽,深邃的雙眸凝視着蘇淳風平靜淡漠的年輕英俊臉龐,道:「數月前聽那位石林桓大師一番淺談,我至今心有餘悸,難免會草木皆兵,心中所想和說出的話,有不妥和不敬的地方,還請蘇小友能多多諒解。」
蘇淳風微頷首,緩品香茗。
「淳風,依你所看。」肖全景神色認真起來,道:「我此番受陰煞之氣所害,是否……人為?」
「十之。」蘇淳風坦率道。
肖全景夾着一半銀白的濃重雙眉凝在了一起,道:「可石林桓當時並不這麼認為,他說正邪如陰陽,可融匯又可牴觸,我受陰煞侵害,是因為事不遂心故而心神不寧,不信自身不信官威赫赫,卻偏偏信了虛無縹緲的神靈,才讓陰煞之物有了可趁之機,並藏鋒與體內,此陰非人身之陰,與自身之陽不和不調,又因我心態不寧故而奪取我的氣運心神,如此一來,自身氣運自然也就一落再落。」
蘇淳風稍作思忖,道:「拜神所得?」
肖全景心裏一顫,沒想到當初石林桓一語中的,現在蘇淳風亦是如此,這等草莽中的神秘奇門江湖術士,果然有過人之處。想到這裏,肖全景不再如當初在石林桓面前那般還要為身份着想地故作遮掩,坦然道:「是的,曾經想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不曾想小廟居陰煞,難怪那廟宇會冷冷清清沒有香火鼎盛。」
「請神容易,送神難啊。」蘇淳風略顯感慨地輕嘆口氣,又是與石林桓當初說對肖全景說的話,不謀而合——世間人心神不寧諸事不順時,多如此,這也是歷史以來能被奇門江湖術士們輕易抓到空檔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麼就非?」肖全景問道。
「之因,十有。」蘇淳風淡然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判斷,笑了笑道:「想必當初石林桓大師因為有所忌憚,故而沒能在肖老先生面前知無不言,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到了肖老先生這等身份地位的人物,如若有術士加害與你,想必其幕後勢力也非同尋常,如石林桓和我這等民間草莽宵小人物,怎麼敢摻和到這種事情里去?」
肖全景不易被察覺地攥了攥拳頭,眸子中閃過一道憤怒的寒芒,很快掩飾過去,道:「如此說來,淳風應該有破解之法?」
「如今肖老先生體內陰煞之疾,已經快要痊癒了,不是嗎?」蘇淳風道。
「我說的,不僅僅是祛除體內陰煞。」
蘇淳風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卻說道:「其它的,我無能為力。」
「為什麼?」肖全景皺眉道:「既然能肯定此事為,又能祛除我體內陰煞,應該也可以有辦法為我找回氣運。最不濟……石林桓這樣的術法大師都稱你為術法高人,那麼幫助我反擊對手一次,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題吧?」
「做到做不到是一回事,有沒有意義,是另一回事。」蘇淳風搖搖頭。
「說說你的條件吧。」肖全景點上一顆煙,仰身靠在了沙發背上,神情淡然,只是渾身上下頃刻間便散發出了一種強大的自信和赫赫官威霸氣。
蘇淳風立刻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這種磅礴的高官威勢,對他這樣即將邁入鍊氣境卻還未邁入鍊氣境的術法高手,會帶來極大的壓迫感,是無可避免的勢與勢的強硬對撞導致的。即便雙方都無此意,但兩種勢與勢之間,根本就是難以調和的對沖存在,除非蘇淳風的修為能邁入鍊氣中期,否則在肖全景散發出其強大的自信和官威之氣勢時,都無法做到讓兩者勢與勢之間的對沖迅速融合平衡。所以蘇淳風微低頭掩飾着神情間的不自然,一邊默念心法術咒,以便讓身體的勢儘快適應平衡肖全景所散發出的強大氣勢,一邊故作平靜地笑了笑,道:「肖老先生誤會我的意思了。」
「嗯?」
「首先,這種事風險性太高,我不會為了利益出手幫你做一些報復的事情;其次,你現在再做什麼挽回氣運,或者說報復對方的事情,沒什麼意義,更不會有什麼益處。」蘇淳風認認真真地說道:「恰當地說,應該是百害而無一利!」
肖全景皺眉道:「怎麼說?」
「古往今來江湖與廟堂涇渭分明,而且對於你們來說,接觸這類人事,恐怕也應該算得上大忌了。」
肖全景點頭默認。
蘇淳風接着說道:「對方遣用術士佈局,以術法傷及你,其實不過是最後致勝的一根稻草而已,到了你們這個層面的鬥爭,術法根本無法作為致勝的決定性因素。從你因為拜神而受陰煞所害這一點上,不難推斷出來,你應該是長久以來在官場上諸事不順,才會慢慢生出對冥冥中虛無縹緲的氣運和神靈產生寄託的某種聯想,然後會去祈求奢望一些虛無之物的眷顧幫助。也就是說,最初你並沒有受到術法所害,而是受到人為安排的打壓、排擠等等,也許你當時就心有警覺知曉如此,或許你當時並不知曉……但從最後你慢慢自然而然步入局中,受術士施術身中陰煞之物所害,可以基本肯定,最初就已經有一股強大到與你的實力勢均力敵或者比你更強大的勢力,在針對你。」
肖全景沉思了一會兒,道:「既然對方已經能讓我步履維艱諸事不順,為什麼還要遣用術士害我?」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還是不明白。」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沒人願意做。」蘇淳風把手中的煙蒂暗滅在煙灰缸中,端起茶杯喝着茶,現在他已然能與肖全景散發出的那股強大的勢形成某種微妙的平衡,再者此刻肖全景因為心理上的疑惑和明了,身上的強勢有所收斂,所以蘇淳風沒有了之前那種極大的壓迫感,神態很是從容地說道:「在取得絕對性勝利優勢的情況下,再以術法作為最後隱蔽的手段,就能夠讓可能已經產生疑心或者已經確定對手,並且要着手反擊的你,再次陷入困惑當中,產生自責自嘆自哀自怨的無力感,不再或者無心去思忖報復反擊,如此一來對手就能取得……完勝!」
肖全景的憤怒終於控制不住地爆發了,他重重地在沙發扶手上拍了一下,聲音冷淡但霸氣磅礴地說道:「淳風,如果你肯幫我,事到如今我仍然有反擊並重創對方的把握,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佈局周密又卑劣至極地使用了術法這種手段!」
他這一生氣,蘇淳風頓覺壓力倍增。
剛剛平衡的勢再次出現了不可調和,且一邊倒的壓制性對沖。
蘇淳風無奈只得再次低頭掩飾神色間的艱難,淡淡地說道:「我不出手,你依然有能力反擊重創對手。」
肖全景皺眉道:「但我想以其人之道還之彼身!」
蘇淳風搖頭拒絕,道:「剛才我已經說過,不可能出手幫你做這種事,因為我害怕,再者也沒必要,不僅僅是我,還有你,都沒必要再做這種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對方出手在先佈局周密,事到如今已是定局,你再反擊的話縱然是兩敗俱傷,也是己方受到更大的損失甚至一敗塗地。而我更不能出手了,坦白說我們之間還沒有那份關係,我不可能去冒着生命的危險做這種事,再者事情一旦鬧大被諸多人注意到此事的隱情,就等於是越過了廟堂與奇門江湖之間的那條紅線,後果極為嚴重。而且,對方那麼強大的實力,根本不是我這種無法左右大局的江湖草莽小人物所能抗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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