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貴妃既驚且怒,深感後悔,當初就不應該選中簡氏,跟淑妃那賤人一樣,都是來克她的!
其實簡珞瑤也很委屈,她好像沒做什麼吧?
聖人可是從來不關注幾個兒媳婦的,身為長媳的安王妃都沒得他人家幾次賞賜,怎麼就唯獨對她滿意了?
蕭長風進來的時候,簡珞瑤還在跟鄭嬤嬤討論,主僕倆都沒商議個結果出來,倒是聽到院外請安的聲音。
「王爺回來了?」簡珞瑤詫異的看了眼鄭嬤嬤,鄭嬤嬤點點頭,也是疑惑的,簡珞瑤便起身道,「回得這麼早,也不知今兒入宮順不順利。」
說罷,已經走到門口迎接去了。
蕭長風也踏步進來,簡珞瑤正要福身,他已來到她跟前,扶了她一把,便沒將手拿開,兩人牽着手進屋了,簡珞瑤問:「王爺這般快回來了,可是入宮不順?」
「父皇叫我回來歇着,衙門也無事,便回來了。」
「原來如此。」簡珞瑤點頭,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看來父皇並未怪罪王爺呢,您回來的前腳,父皇身旁的李公公才離去。」
「方才在門外碰到了。」
「那王爺可知父皇這賞賜……」
簡珞瑤還沒說完,蕭長風已經拍了拍她的頭,溫聲道:「父皇賞你的,你收着便是。」
「看來王爺是知道了?」
蕭長風笑了下,沒說話。
他確實能猜到幾分。倒不是說皇家無親情,只是感情中摻雜了太多別的東西,父皇,先是皇上才是父親。
父皇對他們這幾個成年兒子的感情也確實微妙。怕他們能力太強,聲望太高,因而要打壓,出於一個父親的身份,打完又立即補償,如此便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錯覺,沒人知道這些皇子中,他究竟屬意誰。
便是父皇最寵愛的六弟,也沒得到過父皇一星半點的承諾。元貴妃汲汲營營這麼多年,父皇若真有心,便不會是現在這個局面。
他以前也沒往這處想,今日示弱不過是順勢而為,父皇的反應倒讓他豁然開朗。
「王爺?」見蕭長風難得走神,簡珞瑤不由輕輕喚了一聲。
蕭長風回過神來,又握了握簡珞瑤的手:「不必擔心。」
他的王妃聰慧是聰慧,一點即透,還經常能舉一反三,但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能叫她做,大方面還真沒必要,他一個大男人,也不需要妻子為自己的前程去操勞奔波。
蕭長風一邊想,一邊細細的摩挲着掌心的小手,滑嫩的肌膚,觸感一如既往的令人愛不釋手。
自己的女人,還是寵着比較好。
簡珞瑤不知道領導已經做了個愉快的決定,但她明白,領導不想讓她糾結的事,她就沒必要糾結。
單單對她個人來說,聖人對她有好感總比生惡感強。
於是簡珞瑤也愉快的把揣摩上頭心思的事放一邊,愉快的跟蕭長風討論起端午回娘家。
鄭嬤嬤不過是端了壺茶進來的功夫,險些趕不上主子們話題變換的速度了。
先還是討論正事呢,怎麼就切換到家長里短了?
不過王爺一個大男人,氣質清貴,風光霽月,跟自家姑娘嘮起家常來,也挺好意思的。毫無違和感。
鄭嬤嬤默默將心頭的吐槽壓下去,麻利的上茶水點心,再悄無聲息的退出去關上房門。
姑娘和王爺單獨相處的時候都不愛叫人杵在一旁,她們早已習慣了。
屋裏正閒話多談,長順忽然過來稟報正事,「王爺,這裏有您的書信。」
長順將信雙手奉給蕭長風時,簡珞瑤下意識瞥了一眼,信封上只「睿王親啟」四個大字,別無出奇之處,簡珞瑤眉心卻一跳,還沒來得及多想,蕭長風已經看了過來,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波動。
簡珞瑤一頓,忙掩飾了神情,笑道:「王爺真是繁忙,這還沒坐多久呢,又有正事來了。」
「也許不是什麼要緊之事。」蕭長風勾了勾唇,「王妃放心,我會抽工夫多陪陪你的。」
能調笑,應該就是沒發覺。簡珞瑤心下鬆了口氣,心情實在複雜,做不出打情罵俏的事,乾脆低頭裝羞澀,掩去了複雜的眼神,「王爺說什麼呢,妾豈非那等糊塗自私之人?」
蕭長風輕笑一聲,沒說話了,當着簡珞瑤的面,大大方方的拆了信,信封就被他隨手擱在右手邊的桌上。
簡珞瑤又忍不住用眼角餘光瞟過去了,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想再確認一遍,卻沒注意到蕭長風一邊看信,一邊隱隱勾起的嘴角。
不多時,一封信便看完了,蕭長風神色未變,卻是站起了身,對簡珞瑤道:「有事出去一趟,許會晚些回來,王妃不必等我了。」
「王爺……」簡珞瑤下意識喊了一句,跟着他站起了身。
「王妃有事?」
對方只一個眼神,簡珞瑤便清醒過來,忙擠出一個笑容,勉強道:「無事,就是關心王爺,儘量早些回來,別明兒又遲了早朝。」
「本王自有分寸。」蕭長風點了下頭,便領着長順大踏步出去了。
心情紛亂的簡珞瑤倒沒注意到,這是蕭長風今日在她面前第一次用「本王」自稱。
院外傳來丫鬟婆子們行禮的聲音,簡珞瑤重新坐回了椅子裏,手撐着額頭不知在想什麼。
鄭嬤嬤目送着蕭長風大步流星離去的背影,瞧了眼屋裏,一時擔憂,王爺走得這般急,姑娘卻沒出來相送,難不成是不歡而散?
頓時大感不妙,又着急又擔心,剛剛還好好的,這又是怎麼回事?
在屋外徘徊幾回,鄭嬤嬤最後還是忍不住揚聲問:「姑娘,奴婢可否進屋?」
屋裏靜了靜,片刻後才傳來簡珞瑤低沉的聲音:「進來罷。」
鄭嬤嬤更擔憂了,匆匆抬腳跨進了門,見自家姑娘臉色不好的坐在椅子裏,小心翼翼的問:「姑娘,王爺這是……」
簡珞瑤擺擺手:「王爺只是有事出門,嬤嬤不必擔心。」
鄭嬤嬤瞧她的臉色,有些不敢多問,轉而嘆氣道:「什麼事這般急,難不成是衙門的事?要知道王爺回來還沒將朝服換下呢。」
簡珞瑤眼神閃了閃,還是沒說話。
倒不是不能說,她親哥不聲不響的給蕭長風寫信,不告訴她一聲也就罷了,說不準是男人間的友誼,可她觀察蕭長風看完信的神情,可不像是單純的聯絡的感情。
再考慮到蕭長風的身份,簡珞瑤不可避免的多想了。
如果她二哥真的有這麼遠大的志向,她其實並不介意他支持蕭長風——且不提她跟蕭長風是夫妻關係,就這些年紀差不多,能立得起的皇子中,蕭長風明顯也是最好的選擇。
論綜合實力,除了一個還不確定的六皇子,就屬蕭長風贏面最大,安王佔着長子的身份怒刷存在感,可惜聖人不買賬,拉攏的文臣也沒多大用處。
誠王倒是知道武裝勢力最重要,娶了忠武將軍的女兒,忠武將軍雖只是正四品,但他出自平陽侯旁支,平陽侯手握軍權,連聖人都對其禮讓三分,誠王便借着這層關係大刷老侯爺的好感度。只可惜平陽侯也是個老狐狸,對誠王的各種示好視而不見,擺明了不想站隊。
蕭長風這裏倒不用逼別人站隊,他母親出自安寧侯府,安寧侯府又是世家中的中流砥柱,天然佔着世家的好感度,聲望和支持率都有了,要不然聖人也不至於怕他氣焰太甚,特意給指了個身份最差的正妃給她。
不選蕭長風也行,拼一把聖人對元貴妃的真愛程度,還是可以壓六皇子的,反正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局,不過元貴妃風評極差,簡珞瑤簡單的幾次接觸下來,也大概知道些她的為人,心太狠,一朝得志便完全不給人活路,她養出來的兒子,只怕不是什麼好相與的領導,就算押對了主子,也要看日後有沒有這個命去享福。
再往下便是些小透明,早幾年還有些可能,可惜皇上大多短命,當今聖人身子骨也不好,越來越有病秧子的樣子,這些小透明皇子再不崛起,基本上就沒什麼戲了。
這樣分析下來,簡珞瑤對她二哥的眼光,其實是保持贊同態度的,唯一不確定的就是他的動機。
在簡珞瑤印象中,她二哥就屬於那種天才式的少年,論讀書做文章,兄弟裏面最有靈氣的就是他,只可惜天生反骨,不樂意跟大多數人一般按部就班的過活。
當初去考秀才,也跟開玩笑似的,起於跟她爹的一場對話,她爹終於熬不住妻子的日日說教,頭一次表態,他要是能考上功名,以後想做什麼家裏都不管。
那時候離童試才幾個月時間,雖然她二哥很有信心,家人也打點了一切送他回鄉考童試,但其實都沒抱太大的希望,不然他爹那話一放出去,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就是她娘了,可惜她二哥調兒啷噹的進了考場,出乎意料的中了,還給捧了個案首回來,把家人驚喜的。
可惜這樣一位天資聰穎的少年,心懷的卻是高山遠水,夢想踏遍山河,擁有一顆自由放浪的靈魂,在她娘看來這是自甘墮落,一直想將其拉回正途,其實簡珞瑤心底是支持的。
可能是自己越做不到的,就越嚮往能擁有的那些人。
她二哥不是沒能力,若要按部就班的生活,他未必能一鳴驚人,但至少不會比大部分差。
只是人生追求不一樣而已,世人總想要功成名就,殊不知這樣的生活,對她二哥而言比功成名就更讓他感到幸福自在?
當然簡珞瑤也尊重她二哥的選擇,人在不同的時期想法自然也不同,或許她二哥現在是個成熟的青年了,性子從風花雪月變成了務實派,想踏踏實實幹出一番事業來——她沒道理不支持。
可她怕的就是他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改變的目標。
簡珞瑤想起那支已經被她遺忘的簽,不確定的感覺越來越大。
也第一次感到後悔。早知如此,就算冒着被蕭長風發現的風險,她也寧願將簽帶在身上,而不是交給他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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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瞧着簡珞瑤臉色越來越差,鄭嬤嬤不由小聲的喚了一聲。
簡珞瑤回過神來,看了鄭嬤嬤一眼,勉強笑道:「無事,什麼時辰?」
「已經巳時末了。」鄭嬤嬤回道,「午膳要開始準備起來了,不知道王爺回不回來用膳?」
「午膳和晚膳都不必準備王爺的,他恐怕沒這般早回來。」簡珞瑤說着,打起精神來,數了一連串的菜名。
心情不好的時候越要好好對自己,好好享受美食,畢竟這玩意兒她自己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結果,倒不如過幾日回娘家了當面問清楚。
簡珞瑤決定暫時將這事拋開。
鄭嬤嬤一面細心記下了簡珞瑤點的餐,一面失笑。
自己真是瞎操心了,姑娘還有心情點餐,就證明跟王爺沒什麼大事,再說了,她們就守在屋外,兩人真要鬧了矛盾,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鄭嬤嬤漸漸放下心來,不過心裏頭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就算沒大事,瞧着王爺和姑娘的神色,應該也是有些什麼的,還是待姑娘用完午膳,心情徹底好了,自己再好好勸一勸。
做什麼也別跟王爺賭氣,如今還在新婚蜜月期,瞧着王爺的樣子倒也不像起膩的,好好道個歉,應該沒什麼大礙。
鄭嬤嬤想得很好,只是還沒付諸於行動,簡珞瑤已經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滾了。
這次姨媽來得氣勢洶洶,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鬱結在心有關。
簡珞瑤正準備享受着豐盛的午餐,肚子就開始隱隱作痛了,有經驗的她進了隔壁換洗,確定是親戚來了。
「算着日子,確實是這兩日了,提前一兩日倒也正常。」鄭嬤嬤一面張羅着給簡珞瑤準備月事帶,一面小心收起了心頭的遺憾。
姑娘和王爺這般如膠似漆,自成親後,除了昨日王爺喝醉,其餘每夜都要叫水,便知其親密程度,王爺年輕體健,自家姑娘身子骨也沒問題,出閣前還請婦科聖手調理過身子的。
怎麼就沒懷上呢?
不過鄭嬤嬤只是失落了片刻,想到王爺大步離去的情形,倒覺得也不是太大的壞事。
她日日伺候姑娘和王爺,看得最是分明,雖瞧着姑娘和王爺如膠似漆,許是相處時日畢竟太淺,感情還沒到那份上,多少有些隔閡的地方。
若姑娘這麼快懷上了,便無法伺候王爺,宮裏頭一個瞧不過眼,指不定就塞幾個小妖精過來了。
自家姑娘的性子她是清楚的,有別的人擱在中間,以後再想叫她這般用心思的對王爺,就不可能了。
可感情都是處出來的,人心換人心,姑娘自個兒都不經心了,王爺還能多用心?
倒不如先將孩子的事放一邊,先把感情處出來再說,反正姑娘剛進門,王爺也年輕,一年半載里沒動靜,倒還說得過去。
思及此,鄭嬤嬤又打起精神來。
簡珞瑤換了一身衣裳出來,正準備大快朵頤,鄭嬤嬤卻在一旁勸道:「我的姑娘,您都來月事了,這桌上的泰半吃食都不能用,若不然您稍等片刻,叫廚房另做些清淡補血的來?」
是的,簡珞瑤今天突發奇想,點的全是川菜湘菜,紅油油的滿桌子,別說香味了,瞧着這顏色都叫人食指大動。
簡珞瑤舉筷子的手遲疑了一下,還是吃的欲/望佔了上風,當下毫不遲疑的下筷,道:「倒不必這般小心,才第一日而已,大不了吃完後喝杯紅糖便是。」
「受了寒才喝紅糖,姑娘您這是食酸辣,容易肚子不舒服啊。」
「我會少吃一些的,嬤嬤不必擔心。」簡珞瑤擺擺手,堅持自己的原則。
來個例假至少七八天內不准吃這些東西,現在擺在她眼前她怎麼能放過?
鄭嬤嬤早知道勸不住,自家姑娘脾氣好但不是沒有,一旦她堅持什麼,誰也別想叫她轉過彎來,遂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瞪大眼睛瞧着,隨時準備制止自家姑娘。
但說句實話,放着好吃的東西不讓她吃,別說鄭嬤嬤了,就是簡珞瑤她親娘來了都不一定有這麼大的能耐,最後簡珞瑤還是吃了個痛快。
鄭嬤嬤叫人撤下碗筷那叫一個速度,生怕簡珞瑤分分鐘反悔,又拿起筷子。
飯桌撤下去,鄭嬤嬤又吩咐秋霜:「撤了茉莉香片,去給姑娘換一壺薑茶來。」
簡珞瑤平日不愛喝薑茶,這回倒沒反對。鄭嬤嬤也意外她怎麼一反常態,看過去才發現她正捂了肚子,鄭嬤嬤頓時急道:「姑娘可是不舒服了?」
「肚子有些痛罷了,不是什麼大事。」
「姑娘前兩個月都沒痛,這麼這回又開始了?不會這頓飯鬧得罷?」鄭嬤嬤有些自責,早知如此即便惹惱了姑娘,也該攔着不許她胡鬧的。
正巧秋霜端了茶水進來,鄭嬤嬤忙倒了杯熱茶,端到簡珞瑤跟前,「姑娘喝些薑茶,看看能不能緩解。」
簡珞瑤接過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朝鄭嬤嬤伸出手:「嬤嬤扶我去榻上躺會兒。」
鄭嬤嬤這時也不說剛吃完飯不要躺着了,忙扶了她過去,叫人抱被子來,又吩咐生些炭火驅寒氣。
簡珞瑤忍不住笑了:「都快入夏了,外邊又是大太陽的,沒必要燒炭罷。」
「姑娘往常肚子疼都是在冬日,其餘時候都好端端的,可見是寒氣所致,這回雖有些反常,但保持屋子溫暖,總歸是不錯的。」
簡珞瑤點頭,鄭嬤嬤又勸她喝了大半杯薑茶。
屋裏生起了火,但簡珞瑤並沒感覺好一些,鄭嬤嬤見狀又叫人灌了壺湯婆子來,又布細細的裹了一層,感覺不燙手,這才塞到簡珞瑤杯子裏:「姑娘貼在肚子上暖和暖和。」
簡珞瑤這回沒笑了,她是笑不出來,小腹越來越痛,怎麼躺都不對,偏她也是個最怕痛的,抱着湯婆子在榻上翻來覆去。
鄭嬤嬤瞧着她越來越白的臉色,也是一陣心疼,哪還記得勸解的話,只擔憂的問:「姑娘這般疼,還是叫太醫來一趟罷?」
簡珞瑤拒絕道:「只怕我這裏剛叫了太醫,下一刻全都知道睿王妃是個沒甚用處的病秧子了,再說這是月事痛,太醫來了也無濟於事。」
鄭嬤嬤點頭,也知道自家姑娘說得很有道理,只是看她在榻上翻滾着干着急,想了想道:「軟塌畢竟小了些,姑娘不如回床上睡一覺,說不準醒來就不痛了呢?」
簡珞瑤想想也是,伸出手道:「嬤嬤扶我過去。」
鄭嬤嬤卻把她的手拉回被子裏,轉身沖旁邊的丫鬟道:「去將床榻暖一暖,別凍着姑娘了。」
不多時床便暖好了,鄭嬤嬤這才替簡珞瑤掀開被子,半扶半抱着送她去了床上。
簡珞瑤在床上也翻滾了一陣,才抱着湯婆子漸漸睡過去。
人仰馬翻的眾人這才歇了口氣。鄭嬤嬤一屁股坐在床腳下,安排了兩個丫鬟在裏頭守着,兩個丫鬟去廚房準備補身子的湯水。
簡珞瑤睡醒過來,外邊已經暗下去了,她渾身酸軟的被扶起來,也沒下床,就着半臥半坐的姿勢,吃了小半碗粥和雞湯,又躺下繼續睡了。
臨睡前倒吩咐了一句:「我今兒身子不適,若王爺回來就請他移居前院罷,待我身子好了再向王爺告罪。」
怎的偏偏就在這時候出事?鄭嬤嬤心裏着急,聽着自家姑娘的話也只能點頭:「奴婢記下了,姑娘放心歇着罷。」
身子不方便,確實不能留王爺下來,不管是皇家還是他們簡家,都有這規矩,不能伺候王爺不說,血腥味也重,更有那古板之人將其視為晦氣,無論如何,姑娘能這般吩咐都是對的。
只是王爺身強氣血旺,自家姑娘這麼多天都不能伺候,是不是該安排個人了?
鄭嬤嬤遲疑着要不要提醒簡珞瑤,抬眼卻發現她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
罷了。鄭嬤嬤低低嘆了口氣,替簡珞瑤拉高被子,便起身出去了。
只今日一晚應該無事,待明兒姑娘精神頭好了,再仔細商議罷,再說這人選也不好定,王爺屋裏的丫鬟信不過,可自家這四個陪嫁來的,又怕姑娘心裏頭彆扭……
鄭嬤嬤幾乎從簡珞瑤來例假開始,一直頭痛到蕭長風回來,心裏頭還是亂糟糟的,沒個頭緒,又見蕭長風回來時沒穿離開的那身衣裳,換了身便服,心裏更是一咯噔。
好端端的換什麼衣裳?更重要的是,王爺這衣裳是在府里換的還是外邊換的?
主子精神不濟,鄭嬤嬤便只能幫着多操些心了,一面胡思亂想,一面迎上前:「王爺回來了?」
蕭長風微微點頭,抬頭瞥了一眼,正屋裏燈都沒點,不由問:「王妃睡下了?」
「王妃今兒身體不適,歇得早了些,王爺回來前可用了飯?奴婢叫廚房……」
「不必張羅。」蕭長風擺擺手,抬腳往院裏走去,一面問,「為何身體不適?可叫太醫了?」
見蕭長風關心的樣子,鄭嬤嬤稍稍放心下來,回道:「王妃其實是身子不便,熬過這兩日便好了,倒不必叫太醫。」
「這說得什麼話,身子不舒服不叫太醫,熬什麼……」蕭長風說到一半,聲音忽然一頓,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臉色有些不自然的問,「可是到小日子了?」
鄭嬤嬤連連點頭,見蕭長風明知道答案,還要往屋子裏走,這時再顧不上其他,忙道:「王爺,王妃休息前叮囑奴婢轉告您,她身子不便,還請王爺委屈兩日,先移居前院!」
「王妃是這麼吩咐的?」蕭長風腳下一頓,皺眉問,「為何?」
鄭嬤嬤委婉的道:「回王爺……不太吉利……還請王爺體諒。」
蕭長風往屋子的想方向瞥了一眼,神色看不出喜怒,鄭嬤嬤心下正忐忑,下一秒見他抬腿了,並未拂袖而去,反倒吩咐道:「叫人收拾了隔壁,時辰不早了,本王就在王妃院子將就一晚。」
鄭嬤嬤欣喜異常,自家姑娘來月事了,不能伺候王爺,王爺都沒出姑娘的院子,這下府里上下總該知道王爺多寵姑娘了罷。
只怕姑娘明兒醒了也要高興壞,鄭嬤嬤想着,聲音都提高了幾度,連連應道:「王爺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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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珞瑤這一覺睡得並不好,雖是往常的時間醒來,但半夜也醒過好多回,不知是白日睡得多,還是因為身旁沒有熟悉的體溫,一時不太適應。
總之她昨晚睡得並不痛快。
起床時,簡珞瑤臉色便有些不好,鄭嬤嬤還當她身子仍不舒服,便問道:「姑娘今兒可好些了?王爺昨晚吩咐,若身子還不舒服,便叫太醫來瞧瞧,不打緊的。」
簡珞瑤這時才問,「王爺昨兒回來了?何時回得?」
「王爺亥初回的,奴婢替姑娘轉達了您的意思,王爺卻是叫奴婢收拾了隔壁屋子,對付了一夜,天沒亮便去上早朝了。」
簡珞瑤愣了一下,十分意外的反問:「王爺沒回前院的院子?」
鄭嬤嬤笑盈盈的道:「沒有呢,王爺可擔心姑娘呢,若不是奴婢攔着,只怕昨晚就進來看姑娘了。」
簡珞瑤低低的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心情有些複雜。
她雖然說對蕭長風很好,溫柔體貼,盡責盡力,但不過是公事公辦,自己說什麼以心換心,其實根本做不到,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蕭長風又是這種身份,她永遠也做不到將自己的感情交出去——更別提主動交出了。她能做的,便是讓自己裝得再好一點,最好把自己也騙過去。
只可惜裝得再好,不是真的照樣要被打回原形,相比之下蕭長風不動聲色,卻是真真實實的表現,沒有偽裝,更沒有欺騙,他對她的好是一點一點,雖不是面面俱到,卻是真實的,讓人能夠擁抱。
相形見絀。
在真心實意面前,任何虛假都應該反省。
可簡珞瑤比起反省,更多的是動容,她好像才意識到,她自己也不是無動於衷的,習慣了睡覺時被人像寶貝一樣護在懷裏,睡夢中都感覺到安穩,而昨夜夢醒後的枕冷衾寒,是真有一種刻骨的孤寂。
她安慰自己,不過是習慣了那個溫暖的懷抱,到現在卻再無法否認,她其實是習慣了那個人。
幾乎是一瞬間,簡珞瑤從低落的情緒走出來,臉色恢復了平時的笑容,甚至看起來更加愉悅了。
鄭嬤嬤瞅了好幾眼,心裏委實想不通。
姑娘這又是怎麼了?
簡珞瑤換上衣裳,只當瞧不見鄭嬤嬤和眾人眼底的疑慮,笑盈盈的道:「擺飯罷,有些餓了。」
她們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情,這就叫峰迴路轉,以為自己要淪陷了,忽然發現——哇,對方陷得比她快比她深呢!
這不是攀比,而是一種微妙的情緒。
好巧,我也動心了。
簡珞瑤承認她確實沒堅持住,不是蕭長風太優秀,反倒是蕭長風的身份讓她望而卻步,只是她自以為是的銅牆鐵壁,最終還是敗在他清泠的氣質下,不經意流露出的溫柔里。
這樣的男人是叫人不敢動心,因為一旦動心就再也停不下來——簡珞瑤現在就處在這樣一種狀態里,深深覺得自己眼光無敵好,希望就一直這樣下去。
不過人都是她的了,不用太心急。
簡珞瑤坐在餐桌前,強迫自己將嘴角的弧度拉平,開始正常狀態的用早膳。
鄭嬤嬤雖想不通自家姑娘心情忽然變好的原因,但也鬆了口氣,姑娘能提起精神來便是好的,因而撤了早膳後,鄭嬤嬤便拉了簡珞瑤商議正事:「姑娘,奴婢有一事請示。」
瞧着鄭嬤嬤沉重的神色,簡珞瑤收起了好心情,「怎麼了?」
「姑娘月事至少還要五六日才能幹淨,今兒怕再不好委屈王爺睡側屋……」
簡珞瑤愣了一下,也知道鄭嬤嬤說的是事實,昨天讓他睡自己隔壁,可不是委屈了麼?
頓時抿了抿唇,道:「那請王爺回前院便是,成親之前他不就住那兒麼。」
「姑娘啊。」鄭嬤嬤一急,也不再委婉了,直接道,「王爺住前院是住前院,可您也要準備起來,那屋子裏好幾個不安分的,究竟選誰,您至少心裏要有個數罷?」
簡珞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剛想說這茶淡了,才想到自己喝的是薑茶。不由抿上了嘴,第一次覺得蕭長風的身份真礙事,讓他睡隔壁是委屈,只怕叫他睡主屋她自己睡隔壁還是委屈。
給他安排了暖床的姑娘才不委屈。
可她會是這麼賢良淑德的人麼?
簡珞瑤不說話了。
鄭嬤嬤明白她的心情,既心疼,又不得不勸:「姑娘,這事本就無法避免,與其招來個不安分的賤蹄子,倒不如您將主動權握在手裏,咱們家帶來的這幾個陪嫁丫鬟,賣身契都捏在您手裏,您指東她們哪敢往西?若您實在過不去心頭這一關,從外邊買兩個也行,可千萬不要是王爺屋裏那幾個……」
簡珞瑤放下茶杯,揮了揮手:「這事先不急。」
「姑娘可別這個時候犯渾。」鄭嬤嬤又勸,「男人可委屈不得,您現在跟王爺感情正好,待您身子乾淨了,王爺自然也回來了,沒得為了這點小事鬧不自在……」
這事簡珞瑤以前想得很明白,現在雖然不樂意,但理智還在,只道:「嬤嬤不必擔心,我自然是以王爺的意思為先,若他同意,定好生給他張羅幾個。」
大不了讓自己徹底死心。簡珞瑤想着。
鄭嬤嬤不知道簡珞瑤的複雜心情,見她說得認真,這才放心下來,又叮囑了一句:「姑娘眼光放長些,日子還遠着呢,在王爺心裏,誰也比不上您,這便夠了,瞧瞧太太和大太太她們,縱是有姨娘杵在跟前,又能影響什麼呢?」
簡珞瑤以前很贊同鄭嬤嬤的觀點,現在就只能嘆氣了。希望他不會讓她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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