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通緝 第一百零三章 威克礁的雛鳳初鳴

    在位於港口區的戰時司令部里，羅正道對着以威克礁為中心的巨幅海圖想部下們陳述講解自己的作戰意圖，不久前，外出捕魚的那幾條小船發現了正在逼近威克礁的地精艦隊，這些嚇得魂飛魄散的傢伙飛也似得逃回來，第一時間把壞消息傳到了羅正道耳中。儘管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羅正道把自己預先準備的方案拋出來，豈料此刻在會場上卻是反響冷淡，這場面着實令他感到尷尬。

    眼看着氣氛一片沉寂，好半晌，水手長佐拉·黑格爾開口說道：

    「船長閣下，請問我們的堡壘能堅持到那時候嗎？」

    聞聲，羅正道略感鬱悶地低下頭，這事他保證不了，其實又豈止是他難以打包票，任何人處在今時今日的位置上也同樣保證不了什麼事情。歸根結底，戰爭是一個充滿了偶然性的特殊領域，那些擺在紙面上的作戰計劃無論看着再完美，不管在邏輯上面如何無懈可擊。然而，到了實際執行過程中也難說會出什麼么蛾子。舊世界有句話叫作，一旦上了戰場，你會發現此前作戰計劃中所有構想都是錯的，這就是現實環境互動與憑空理想之間的必然落差。

    在短暫的心情沉鬱過後，羅正道迅速重建信心，他抬起頭用堅定的目光掃視着與會者們，語氣低沉地說道：

    「我們只能選擇奮戰到底，除此之外別無出路，你們不會想着要不戰而逃吧？」

    在此次討伐威克礁的作戰行動中，地精方面動用的兵力多達三萬，對付僅有區區數千名成員的羅正道艦隊，地精擺出了如此龐大的軍力陣容可說是掄起大錘砸雞蛋了，顯見它們是抱定了一擊必殺的想法，莫多·黑水也未嘗沒有籍此立威的潛在意圖。

    生活在威克礁上的人類移民雖然人數很多，但這幫烏合之眾既沒有受過軍事訓練，驚魂未定的他們更加談不上有什麼勇氣和決心去抵抗強大的地精討伐軍。羅正道的頭腦異常清醒，貿然把這些人拉上戰場連炮灰都價值都沒有，他們能不給己方陣營添亂就很不錯了，若是指望他們突然間表現神勇頂住了地精大軍的進攻狂潮，那倒不如抓緊開戰之前的寶貴時間開始祈禱，天上立刻落下一顆隕石把地精全砸死好了，至少這個事件的發生概率好歹比前者高一些。

    固守威克礁的戰術支撐點不外乎是剛剛完工的棱堡體系、法師塔和島上極端嚴酷的沙漠氣候，只要戰爭能多拖延一些時間，殘酷的大自然就會替守軍把地精大軍埋葬在這片茫茫的沙海戈壁之中。

    再三重申威克礁不可放棄的道理，羅正道把自己制定計劃中的取勝因素分析給眾人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說服手下們贊同這個遊走在刀尖之上的行動計劃。

    當作戰會議臨近尾聲，長出了一口氣的羅正道捲起羊皮紙海圖挺直腰杆，平視着手下們說道：

    「好，開始行動！」

    魔卡師這張底牌充滿了種種不可思議的魔力，同時也是羅正道由始至終不願翻開的一張王牌，不是嫌這張牌不夠給力，而是掂量着自己這副小身板委實經不起荒神詛咒再這麼折騰了。

    儘管這具身體從外表看不出什麼變化，依然是風華正茂的青年，羅正道自己心裏卻很清楚，他能感知到隨着荒神詛咒的反覆發作，肉體的生命力在不斷流失，這是魔卡修復也難以彌補的損害。過去羅正道熬夜幾天幾夜不睡都沒大問題，現在一夜沒睡他就會感到精神萎靡，再熬得久一點情況還會加倍嚴重。毫無疑問，衰老是凡物難以抗拒的終極殺手，要是荒神詛咒繼續頻繁發作，羅正道遲早會死在這上頭。眼下的問題是形勢比人強，真格到了生死懸於一線的時候，他也不得不豁得出來承擔一切後果，判個死緩總比當場槍斃好吧！

    眼看着來勢洶洶的地精艦隊殺到了自家門口，費盡唇舌說服了海盜們主動出擊，羅正道選擇在敵軍尚未抵達之前主動截擊地精艦隊，與其躲在老巢被動挨打，不如以攻代守。

    能在外海擊沉一條地精運兵船，那就等於一下幹掉了千八百號嗜血強悍的地精士兵，這可比等到地精登陸威克礁之後再一個一個地去殲滅它們容易太多了，此外也能替留守島上展開佈防的獨眼龍福爾·蕭邦多爭取一些備戰時間。

    「起錨，升帆！」

    這時候，隨着羅正道一聲令下，幾十名水手合力推動甲板上的絞盤升起了錨鏈，張開全部風帆的戰列艦復仇者號緩緩地駛離了碼頭棧橋，前來港口送行的人們心情愈發忐忑，這是一場決定命運走向的空前大戰哪！縱然此次戰爭規模未必有多驚人，形勢的嚴峻程度也是毋庸置疑，經此一役，羅正道到底是一塊鍍金的黃銅還是不怕火煉的真金，到了如此危難時刻也該看得出幾分成色了。

    在旗艦復仇者號的會議室里，面對着圍攏在海圖桌前的海盜頭目們，羅正道手舞足蹈地說道：

    「……總之我們的基本戰術是游斗，務必保持與地精艦隊的適當距離，儘可能發揮我們的遠程炮火優勢，不要留給綠皮機會進行接舷戰。」

    當羅正道說到這裏，跟着把視線投向半精靈美女，言辭懇切地說道：

    「維娜，計算彈道的工作就拜託你了。」

    半精靈美女其實很想說這個任務太艱巨，自己恐怕力有不逮，只是話到嘴邊，她也知道這麼說太過不合時宜，臨時改口說道：

    「啊！這是小問題，交給我好了。」

    在旁邊充當看客角色的雅靈督軍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羅正道，似乎是想要嘲諷他的色厲內荏，旋即被羅正道惡狠狠地瞪眼恐嚇之後，薩莉爾·拜恩聳了聳肩，似乎是在表明自己並無惡意。

    大敵當前的時候，士氣可鼓不可泄，羅正道再怎麼軍白也懂得這層道理，照貓畫虎地把舊世界約翰牛迎戰鬥牛士艦隊的辦法借鑑過來，不給手下們開口提出反對意見的機會，他繼續在那自說自話地大聲說道：

    「諸位還有什麼疑問嗎？沒有的話，那就請回到各自的戰艦，準備好開戰吧！」

    見此情景，海盜們再不知道羅正道是在打什麼主意，那他們的腦袋一定是被門夾了。於是乎，緘默的眾人慢慢散去，事已至此似乎也只剩下奮力一搏了。

    在地精第一帝國消亡後的數千年中，地精們一直是在主大陸的內陸地區鑽山溝立山寨，一門心思跟人類諸王朝打游擊，可說是當了千年職業釘子戶，地精擁有着豐富到破表的陸戰經驗，以及匱乏到跟一張白紙相仿佛的海戰經驗履歷表。要說地精是一群旱鴨子也許這話太刻薄了些，可比起它們在主大陸上摧枯拉朽的犀利兵鋒，來到了作戰環境迥異的以太海上，這群彪悍嗜血的職業戰士忽然間就顯得肉腳多了。

    饒是如此，地精也不願意調派人類僕從軍參戰，類似波義耳家族艦隊那種二鬼子人奸，地精們普遍抱着一種基於現實利益考量免不了要利用這些人，同時又本能地極端鄙視他們的複雜心態。

    類似這次投入了正規地精艦隊的大海戰，隨便問一問那些地精指揮官，它們都不贊同接受人類僕從軍參與，在一場神聖的戰爭中居然混雜着人奸，太過有損地精軍人的榮譽感了。

    話雖如此，習慣了依附於地精的二鬼子們極力試圖向新主子們證明自己的效忠之心，在莫多·黑水艦隊出發之前，大批物資和武器彈藥被送來勞軍。俗話說拿了人家的手軟，莫多·黑水也不好白拿這些人奸的東西，然後把他們的人手摘出來丟回去打臉，這麼幹太不上道了，它唯有不大情願地捏着鼻子接受了一批人類志願者參戰。此刻在大地精指揮官麾下的龐大船團中有着二十多艘戰艦和運輸船來自於這些人類僕從軍，當然，無論以什麼角度來看，這幫傢伙的戰力和戰鬥意志都很值得懷疑呀！

    當莫多·黑水透過單筒望遠鏡的視野看到了懸掛黑色骷髏旗的海盜艦隊點點帆影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它連一絲猶豫都沒有，立即下令說道：

    「發信號，讓那些人類先上，不管他們是輸是贏都沒關係。」

    「是的，指揮官閣下。」

    看到了海盜艦隊現身，緊接着收到旗艦發出的旗語信號，人奸們的臉色全都綠了。這些來源複雜，心思各異的人類僕從軍又不是一群白痴，地精軍隊是如何不待見他們，這壓根不算秘密，甚至就連莫多·黑水自己都沒有遮掩真實意圖的想法。眼下地精艦隊更是擺明了要把他們推上前線當炮灰，這些背叛了自身種族的傢伙又會有什麼節操和尊嚴奮戰到底？可想而知，他們是既不敢違抗軍令，又不甘心去送死，一邊磨磨蹭蹭地向前哨交火地帶靠攏，一邊琢磨着該從何處跑路比較恰當。

    這些傢伙的心思幾乎就沒放在如何跟海盜戰鬥上面，人類僕從軍的戰艦脫離了地精艦隊本隊，尚未與前哨搜索艦隊匯合位置之前，從靠近戰場右側一片飄散雨霧的海區猛然殺出了一隊戰列艦，這才是羅正道統帥的海盜艦隊本隊。

    事實上，那支正在遠處海域與地精前哨戰艦有一搭沒一搭交火的艦隊，是羅正道在開戰之前臨時僱傭來的一夥海盜，他不吝惜大把灑出金幣把這些聽說消息跑來威克礁試探銷贓渠道的同行挽留下來助陣，奔波千里只為求財的海盜當然沒理由拒絕他的僱傭，誰會跟亮閃閃金燦燦的金幣有仇啊！

    無比準確地抓住了敵軍的調動間歇，羅正道壓抑着急迫心情，高聲喊道說道：

    「全艦隊準備齊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