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啊!喔——」
發出囈語的羅正道此時正躺在那張並不寬大舒適的木板床上,隨着久違多時的荒神詛咒開始發作起來,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因痛苦而劇烈扭曲的面龐顯露出顏色烏黑雜亂線條組成的網格,這是毛細血管不斷爆裂造成皮下淤血的現象。
強忍着痛苦折磨,羅正道咬緊了牙關,儘量不讓痛苦呻吟脫口而出,當他與撕心裂肺的劇痛鏖戰之時,絲毫不曾察覺到,兩行紫紅色的污濁血淚正從他的面頰蜿蜒流淌而下。此情此景,要說羅正道是個垂死掙扎的絕症患者,看到這一幕場面的人都會堅信不疑。只有羅正道自己明白,比起能把魔卡師趕盡殺絕的荒神詛咒,自己所承受的痛苦折磨是九牛一毛,雖然與荒神詛咒真正的威力相去甚遠,這種程度的肉體痛苦也足夠叫他消受不起。
「威爾,你怎麼樣了?」
從臥室門外傳來了半精靈維娜·杜波夫的呼喊,顯然負責把門的兩名水手沒敢違背羅正道的命令,及時在門口攔下了她。聞聲,羅正道強忍身體的痛苦,沙啞聲音說道:
「不要進來。」
外面暫時安靜下來,半精靈美女哀婉地低聲說道:
「……那個詛咒又發作了嗎?」
聞聲,隱忍痛苦導致情緒焦躁到了極點的羅正道再也憋不住了,隨手操起床頭的杯子沖房門扔去,大聲罵道:
「閉嘴!」
「咣當——」
隨着銀質水杯墜地發出的清亮撞擊聲,門外面徹底沉寂下來,羅正道在半睡半醒之中被荒神詛咒的痛苦反覆折磨着,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終於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直至一縷稀薄的陽光透過負能量陰霾照耀在揚威號的白色風帆之上,在船長室里翻來覆去折騰了整個晚上的羅正道才如一具行屍走肉般左右搖晃着從船長室里走了出來。此時的他,在旁人眼中像一個患了重度瘧疾的病號,腳步虛浮面無血色眼睛裏佈滿了血絲,隨便來上一陣輕風就能讓他躺下。
羅正道的臉色和行為舉止都證明他跟健康人有巨大差距,已經見識過他在發病狀態下不可理喻的狂躁症狀,再次見面後,維娜·杜波夫也沒有自己上去找噴的受虐嗜好,她識趣地忽略了那些不愉快事件,自顧自地拿起藏寶圖,替目光呆滯的羅正道分析說道:
「威爾,這一段……小鳥的羽毛落在銀沙上,白色絲巾在惑星光芒下熠熠閃耀,金山就在黑納魯手中,沒得到鑰匙千萬別觸碰它。很明顯,開啟寶藏需要某些特定道具,我們必須要先找到它們才行。」
羅正道是魂穿過來新世界的,更為悲劇的是他沒有完整地繼承下威爾·尼達姆的記憶,在舊世界好歹也算是正牌大學畢業生的羅正道一穿越過來居然變成了連大字都不識的文盲。好吧!確切地說,經過他的努力學習和半精靈美女的輔導,現在他湊合着拼寫自己的名字問題不大了,可以升級為半文盲。面對着如此蹩腳的文化水平就甭提什麼解讀密文了,這項很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只能交給維娜·杜波夫代勞。
魂不守舍的羅正道坐在椅子上,右手托着腦袋聽着那些拗口的提示文字,他仍然覺得自己的腦仁在一陣陣抽搐,說不好是荒神詛咒的後遺症,抑或是精神壓力所致。
當維娜·杜波夫講完了自己的研究見解,羅正道沒有立即表態,從空間袋裏取出了一支銀質酒壺和酒杯開始自斟自飲。見狀,歪頭瞥了羅正道一眼,維娜擺出了一本正經地姿態,說道:
「伯爵閣下,藏寶圖的說明文字我已經解讀完成了,只剩下幾個主要疑點,這些詞彙含義有多重解釋,到了埋藏寶藏的地點才能知道究竟是哪一種更符合正確答案。」
聞聲,羅正道依舊是神情怠惰半死不活的模樣,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隔了好半天時間,才慢吞吞地對半精靈美女說道:
「這幾天你也辛苦了,來,喝杯米酒吧!」
前幾天在蠕蟲法師暴力摧殘下變成了歷史名詞的妖精花園對羅正道的私掠艦隊幫助很大,揚威號的大廚在市集上買到了一些類似稻米的作物種子,據說內行人稱之為「白芡」。
這種在新世界相當稀有的珍貴食材是極難在市面上買到的奇珍美食,即便是光明王朝的大貴族也很難享用到如此美味,那些以素食為主的小妖精對於培植各種稀有的作物抱着極大熱忱,栽植了白芡也不算一件很令人意外的事情。
原本這事算不了什麼,買到的那點白芡壓根不夠吃一頓的,如果熬粥的話,揚威號的軍官們一個人分一勺就沒了。倒是羅正道初見白芡大為驚訝,他仔細分辨了滋味,感覺這種作物無論是外形還是口感都跟稻米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度,只是在味道方面更偏粘性一些,與其說像是稻米,不如說更像糯米。打從莫名其妙地穿越到新世界,羅正道始終懷念着家鄉的飲食味道,不知那位前輩穿越者皇帝是否也有這種思鄉病,總之他假公濟私地沒收了全部食材,委託廚師用這些白芡釀製米酒。
酒類發酵工藝是大同小異的,雖說羅正道的廚師是個二把刀水準的釀酒師傅,這批新米酒在風味方面有待加強,酒精濃度也控制得不甚理想。對於只需一解鄉愁的羅正道來說,他能有得喝就已經很不錯了,奢求太多會遭雷劈呀!
不知羅正道在搞什麼名堂,半精靈美女還是很好奇他在喝什麼東西,很爽快地接過了銀質酒杯。不曉得銀杯配米酒這組合有多三俗,半精靈美女低頭聞了聞氣味,她嘗試着抿了一小口,皺起眉頭抱怨說道:
「威爾,你怎麼會喜歡喝這樣奇怪味道的飲料?」
在新世界最廣泛流行的酒類是用麥芽釀造的啤酒,其次是朗姆酒和蒸餾果酒獲取的烈性酒,因為海盜們更習慣把啤酒當作解渴的日常飲料,一般情況下談到喝酒都是指高濃度的烈性酒。即使是在口味方面相對清淡很多的雅靈帝國和精靈聯邦,舉行正式宴會時,大家喝得也是類似白蘭地和威士忌的高度蒸餾酒,那些以水果為原料釀製的酒品經過蒸餾,在味道上或許比糧食釀造的烈酒偏於果香,但酒精度數卻一點也不會低。
從沒打算強迫別人接受自己的審美趣味,一臉疲憊和虛弱的羅正道無力地笑了笑,說道:
「嘖嘖,喜歡就喜歡,不喜歡我也沒辦法啊!」
「嗝——叮噹還要喝,叮噹為什麼會頭暈?大個子,你有兩個兄弟嗎?」
正所謂幾人歡喜幾人愁,大約是徹底適應了寵物式的豢養生活,失去了自己家園和同類只能暫時寄居在羅正道的船長室里,小妖精叮噹沒心沒肺地把足夠正常人銘記一輩子的痛苦回憶忘得一乾二淨了。目前來說,在她的生活中只剩下三件事,吃飯、睡覺、玩耍。小東西不聰明,但也不缺乏生存智慧,叮噹很快學會了在出門時躲在羅正道的口袋裏,籍此規避死亡之海環境無處不在的負能量侵蝕。這種程度的生存智慧,對於身材嬌小到跟蜻蜓的身子骨差不多的小妖精來說不是高難度選項。
羅正道和維娜交談的時候,小妖精趁機趴在羅正道的酒杯上偷偷喝了幾口米酒,很可惜她對酒精的免疫力遠不及遠親們那樣好,瞧一瞧就會發現,叮噹的眼睛都快能看出蚊香圈了。
呆到深處自然萌,叮噹的搞笑表現,被荒神詛咒折騰得死去活來,心情糟糕到一片灰暗的羅正道就只能表示無限地羨慕嫉妒恨了。
在新世界,每天都要過着朝不保夕的邊緣人生涯,一睜開眼睛羅正道就不得不考慮幾時會人頭搬家,臨睡前閉上眼睛就得擔心明天早上是不是有頭起床。身處如此惡劣的境況之下,縱然錦衣玉食也抵擋不了死亡縈繞不去的恐怖陰影,食不甘味的羅正道默默承受地這份無從訴說的巨大壓力,人前風光的尊榮光環背後,生存的艱辛又有幾人知曉?
談話中被叮噹賣萌打岔了一下,羅正道心情輕鬆了少許,翻回頭跟維娜·杜波夫說道:
「既然藏寶圖的密文你破解了,放棄這個機會也不符合我們的利益呀!」
聞聽此言,半精靈美女上下打量他幾眼,接口說道:
「威爾,你決定了?我們真的要去尋寶嗎?」
羅正道仰脖灌下了一整杯米酒,難覓血色的蒼白面頰隨之顯出了一抹異樣的紅潤,他微笑着說道:
「來,乾杯!預祝我們的尋寶行動大獲成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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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難預料,隨同羅正道前來尋寶的一班海盜乘興而來,事先決計想像不到會遭遇敗興而歸這種倒霉事。
當海盜們按照那份藏寶圖的提示,費盡了周折發現了位置隱秘的藏寶岩礁,只看到入口處豁然洞開的巨大封門石,這現象當頭給所有人澆了一盆冷水,此地被人捷足先登,他們來遲了。
雖然佐拉·黑格爾是跟着來湊熱鬧的,問題是這種被人耍了的不悅感覺,不會因為無關己身利益而令人身心愉悅,脾氣不大好的水手長氣哼哼地罵道:
「該死的,這地方已經有人來過了。你們幾個去搜索一下,看看還剩下點什麼?」
見此情景,從一開始就沒抱多大期望值,羅正道寬容地付諸一笑,舉止表現得很淡然從容。無非是先前付出的一百個金幣和空跑一趟的勞碌奔波,這點損失對他來說是無關痛癢的,權當是來旅遊觀光好了,哪怕死亡之海的這種風光只能使人跟冥界聯想在一起。
不多時,打着火把進入黑暗洞穴中的幾名水手興奮地跑了出來,為首的那個傢伙手舞足蹈地說道:
「船長閣下,我們在洞裏發現了一間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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