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通緝 第二百八十五章 黑暗中的掙扎

    「那是什麼？」

    晦暗天空中衝破了層層雲霧阻隔探出的青灰色碩大頭顱令人心驚膽顫，這是體型龐大到能與山嶽媲美的巨型龍鯨，雖說龍族不忌口和管不住下半身的放浪習性廣為人知，如此巨大的亞龍種仍然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好像太古龍也長不到這麼大塊頭，簡直是個妖孽呀！

    假作真時真亦假！魔卡師的陣地築成不簡單是個預警裝置，鏈接了地脈能量而形成的虛像，哪怕本體是個幻影，談到殺傷力的話，同樣跟真的沒多大區別。(

    「嘎嘎……咔咔……嗚——」

    抬起頭看到無數的不死生物在向自己飛來，羅正道此刻神情冷酷地伸出手，喝令說道：

    「消滅它們！」

    「嗚——」

    一聲令下，這頭巨大龍鯨低頭從嘴裏噴出了粗大的白色氣柱，隨着這股氣體快速向外擴張彌散，整片天空被白霜寒氣所吞噬。這一刻，仿如天與地都化作了一片潔白無瑕的冰雪世界，身在地面上的人們雖未直接體會到寒冷侵襲的滋味，他們卻也感覺不到哪怕一絲絲的空氣流動，仿若整個天空只剩下了那如死亡一般的空虛枯寂。

    「唔！」

    在傷勢沒有痊癒的狀態下勉強動用了超魔手法，一陣胸悶氣短的不適感覺襲來，發出大招的羅正道不由自主地俯下身軀，面色煞白地喘着粗氣。

    見狀，德雷克·金大驚失色，慌忙上前攙扶問道：

    「殿下，您沒事吧？」

    聞聲，強打起精神的羅正道輕輕擺手，示意其他人退下，繼續喘息着說道：

    「我沒事，保持戒備姿態，敵人可能會有後續行動。」

    果然羅正道沒猜錯，地精的虛擬神格沒白送，這位策動了連環襲擊的幕後黑手真心給力，不到幾分鐘時間，海面上的朦朦霧氣便悄然蔓延到了海灘，緊接着人們的耳邊傳來了一陣奇異聲響。

    「嘩啦！嘩啦！嘩啦……」

    聽到了異樣響動，向來警覺的佐拉·黑格爾握住刀柄，提高音量喊道：

    「偵察兵在哪？」

    自知今天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沒打算逃跑的羅正道索性閉上眼睛全力催動陣地強化的精神感知力。片刻之後，他睜開了雙眼，勸阻水手長說道：

    「不用派人去偵察，我發現它們了。」

    說罷，羅正道轉身衝着身後的傳令兵喊道：

    「通知火槍隊全部換裝聖銀子彈，準備出擊！」

    跟在羅正道身邊的這些士兵當然是最為精銳的一支部隊，即便今天狀況迭出波詭雲譎，神秘敵人五次三番的突襲使人們驚懼不安，這支部隊仍然堅決執行了命令。

    「喀拉！咔咔！」

    已經能影綽綽看到霧氣深處那些蹣跚移動的黑影，排隊站立的士兵們把步槍子彈上膛後，負責指揮的中隊長舉起戰刀，高聲喊道：

    「瞄準……自由射擊！」

    「呯呯呯呯……」

    霎時間槍聲大作，無數使用電鍍技術包裹了一層聖銀的子彈，幾乎在同一時間射向了霧氣內逐漸變得清晰的敵人，那些大大小小的不死生物隨即像割麥子似的，一排排倒在了人類軍隊瘋狂傾瀉的彈雨打擊之下。對於在一分鐘能打出十五發子彈的新式步槍，以及射程較近，但射速更快更猛烈的霰彈槍來說，這些行動遲緩的怪物比起訓練中射擊移動靶都大有不如，起碼後者變化的速度和方向還得讓他們多加點小心，類似這樣立定射擊的模式較之打固定靶實在困難不了多少。

    「命令停止射擊！」

    「立刻停止射擊！停止射擊！」

    透過望遠鏡看到了己方取得的戰果，佐拉·黑格爾嘆息說道：

    「彈藥開銷不少啊！殿下！」

    聽到這話，肉疼的羅正道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對這個觀點的認可，別看這一會功夫時間不長，打出去的子彈折合成金幣的話能砸死好幾個人了。

    由於具備極強的死靈殺傷效果，在新世界，聖銀這種稀有金屬一貫被視作神聖之物，價格也是居高不下了，通常只有神殿主教級別以上的神職人員才會用這種材料裝飾自己的權杖和冠冕，說不得，那是公款消費的神級土豪啊！

    儘管羅正道從舊世界借鑑過來的電鍍技術只需要極微量的聖銀就能為子彈外層鍍上一層聖銀，但是子彈這種一次性消耗品是無法回收的，把彈頭找回來，鍍層磨損也不能再用了，跟用整袋金幣砸死敵人的差別不大。若不是羅正道時常腦洞大開，試驗各種匪夷所思的新式武器，這種子彈永遠也不可能被製造出來，沒法子，這法子太敗家了。

    自我解嘲地呵呵一笑，羅正道嘴角一咧，繼續說道：

    「的確是很貴，那也比支付士兵的陣亡撫恤金來得划算，不是嗎？勝利總歸是比較省錢的，輸掉的戰爭才真是一樁賠本買賣。」

    老實說，羅正道現在所擔心的遠非是金錢的問題，金錢只對活人有意義，今天要是撐不過去，他有再多身家也只能用來厚葬自己了。回憶一下前面這幾波攻擊的強度，羅正道禁不住心底一陣發寒，不知最後壓軸出場的又會是哪一路的神仙，用屁股猜也知道不容易應付啊！

    「唔……這是什麼感覺？」

    眼前景物突然開始旋轉扭曲，羅正道只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可怕的漩渦之中，若非魔卡引發了從到精神的全面法則化變異，他在這一瞬間恐怕就被強烈的靈魂衝擊打垮了。那些有形的敵人不是最可怕的威脅，真正的危險來自於你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確大意了。

    萬物有靈絕非一句空話，靈魂被籠統稱作一個名詞，實際上是由不同成份構成的特殊能量，只不過在正常狀態下，人們既看不見靈魂，更不可能了解靈魂是如何構成的。正如一束陽光能被三稜鏡分解成不同顏色的光芒，剖析靈魂的奧秘，難度絲毫不比研究整個宇宙來得小，

    這場發生在神識海中的靈魂之戰，羅正道壓根沒機會瞧見自己的對手長什麼模樣，搶佔先手的襲擊者將海量的異種能量如填鴨似的塞進他的神識海里。

    靈魂是一種非常強調自身純粹性的排他存在，異種能量侵入的行為跟把一瓢涼水倒在滾開的油鍋里沒什麼差別，你想那能不炸鍋嗎？

    隨着如火如荼的排斥反應在神識海里炸開，烈度不亞於一顆精神熱核炸彈在腦海中引爆，把作為戰場的羅正道轟得眼前一黑，險些當場昏死過去，他勉強撐過這一關，咬緊牙關強打精神準備應戰。已然到了這時候，羅正道不敢再奢望魔卡師的超凡能力能夠自發拯救自己，靈魂層面的鬥爭只能靠自己奮鬥，任何外力都是靠不住的。

    「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舊世界的佛家最注重淨化心靈和淬鍊靈魂，哪怕羅正道吃不准這句著名的佛家箴言是否對症，現在沒功夫多考慮，行不行也得硬着頭皮上了，不然只能束手等死。

    「轟——」

    萬千細密凝實的銀色光粒從神識海上空悠然落下，這場面壯觀無比，洋洋灑灑宛若冬日雪花飄零覆蓋蒼莽大地。在這個介乎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模糊地帶，物質和能量的界限被打破了，不妨套用一句廣告詞，那是一切皆有可能啊！

    「滾出我的地方！」

    「哈哈哈哈……」

    如果一個人的神識海被污染，運氣好點的話，餘生會變成半瘋半傻的廢物，情況再糟糕一些就直接要命了。這些銀色光粒的持續洗刷也算卓有成效，不過較之異種能量在神識海瘋狂肆虐的惡劣現狀，未免有急驚風碰見慢郎中的嗟嘆。

    「你是誰？」

    「哈哈哈哈……」

    「瘋子！」

    在兩股力量劇烈交鋒的神識海之外，現實世界裏的手下們看到羅正道此時的樣子，大家都被嚇傻了，攝政王大人正在跟打擺子一樣渾身顫抖，緊接着無數細微的殷紅色血絲順着他身上的毛孔向外不斷滲出，要多嚇人有多嚇人。眼看羅正道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氣，你說旁觀者能不怕嗎？他們在匆忙間找來了醫生和中立陣營的牧師，連番診斷之下還是不明所以然，只能把羅正道的身體放置在軟床上，期待他的狀況好轉。

    留下諸多神話傳說的舊世界或許曾是一個高魔世界，不過年代越靠近現代，天地靈氣或者說魔法元素就越稀少，到了羅正道穿越到新世界之前，能用精神力量弄彎一個勺子的人就可以自稱異能大師了。

    沉浸在物質文明帶來的空前繁榮和信息泛濫的高度發達之中，人們越來越不注重自己的心靈修養，貪圖享樂和刺激成了主流，甚至就連文學作品也沒能倖免於難。譬如說，本應是追求超脫物質束縛的仙俠小說，在這股社會風潮刺激下異變成了修真黑社會性質的黑幫文學，除了教人不擇手段跟在黑幫派系傾軋下如何上位之外，再沒什麼值得一提的地方。

    本應餐風飲露，隱居於名山大川之中的仙人們搖身一變成了屈從這個物質欲求的可悲囚徒，沒了貫徹始終的夢想追求和道德約束，有的只是巧取豪奪的無盡，沒了道行修行和覺悟，只有一身神通和法寶用於屠戮，這種比黑老大還要喪盡天良的流氓仙人真是叫人醉了。

    成長在這種如爛泥坑般熏人慾嘔的社會氛圍下，要說羅正道的心中沒有累積污濁殘渣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從一生下來就過着與世隔絕的隱居生活，否則無論是誰也免不了成為滔滔時代洪流沖刷之下隨波逐流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