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誓殺這個老東西,替李先生報仇!」方懷智大聲叫道。
方懷義咬着牙,恨恨道:「此仇不報非君子!」
「二爺三爺,你們可知道那老者的身份?」項雷嘆息一聲搖搖頭。
「什麼身份?」方懷義皺眉。
方懷智哼道:「不就是皇親國戚嘛,大不了是一個王爺,咱們偏不信,我去找大姐,讓她幫忙報仇!」
「三爺不可!」項雷忙道。
方懷義皺眉問:「項老,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項雷與黃宗饒對視一眼,慢慢點頭:「是……皇上。」
方懷義一怔,忙道:「項老,你說什麼?……你說他是皇上?」
他雖身為雪妃之弟,卻從沒見過皇上。
項雷點點頭:「應該錯不了。」
黃宗饒道:「二爺,三爺,李先生怎麼說?」
「李先生什麼也沒說,把咱們放下便走了,他現在什麼也顧不得了,只想回去見明月一眼。」方懷義搖搖頭,臉露悲色。
「奶奶的,這叫什麼事啊!」方懷智大叫着,醋缽般的拳頭猛的砸向桌子,「砰」一聲悶響,他拳頭砸穿了桌子。
方懷義呆呆看着項雷,似是難以置信。
項雷嘆道:「二爺,三爺,這個仇是報不了了,難不成要對陛下不利,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難道李先生就白白死了?!」方懷智不甘心的叫道:「那可是為了咱們呀,要不是為了救咱們走,憑李先生的功夫,想走誰能留得住!」
眾人默然,當時的情形看在眼裏,若非為了二人,李慕禪根本不必挨那一掌,那一掌是凝聚了四人的掌力。
他們一想便覺得渾身發寒,每一個太監都高不可測,四人聚在一起,形成的威力可怕之極,便是鐵石也擊成粉碎了。
李先生能堅持到把他們送回方府,仍能挺着一口氣不死,已經是奇蹟了,從京師到白靈城有數千里,他怎麼能回得去?
「唉……,都是我無能!」方懷義嘆了口氣,一下好像老了十幾年,呆呆的看着天空一動不動。
方懷智道:「不行,我要去跟爹說一聲,看他怎麼辦!」
「跟爹說了又有何用,難不成爹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跟皇上做對?」方懷義嘆了口氣,頹然搖頭。
項雷道:「二爺,三爺,就權當這件事沒發生罷,李先生只能怨時運不濟,命不好,這般冤死。」
「啊——!」方懷智仰天大吼。
*************************************面對他的嘶聲大吼,眾人都默然以對,方懷義也恨不得仰天大叫,這件事委實太冤了,弄來弄去,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而方府的第一高手竟因為要一場誤會而冤枉而亡。
這件事讓他們的心堵住了,一口鬱氣盤繞在胸口,像是棉絮塞在裏面,怎麼也扯不去,弄不開,喘不上氣來。
「不行,他就是皇上,我也不能這麼算啦!」方懷智吼叫過後,紅着眼睛大喝道:「我總要替先生報仇!」
「老三你別胡來,死了先生,你再胡來,大夥都要一塊兒死,咱們若惹禍,豈不白費了先生一番苦心?」方懷義嚇了一跳,忙沉聲道。
「解珍兒……」方懷智冷笑。
方懷義忙道:「你待如何?」
「怪不得天下第一名記,沒人動得了她,原來她是皇上的女人,嘿嘿,還真是個好皇上!」方懷智冷笑,咬着牙根。
方懷義道:「你要對付解珍兒?」
「不錯!」方懷智哼道,咬着牙:「既然咱們奈何不了皇上,那殺了他的女人也是一樣!」
「不成。」方懷義搖搖頭,沉聲道:「你真要這麼幹,即使是大姐也要受到牽連,萬萬不可!」
方懷智嚷道:「要不是這個女人,先生如何能跟皇上動手?!」
「那你怎麼不想想,要不是你想去看天下第一名記,先生怎麼會落得這個下場!?」方懷義哼道。
「好好,是怨我,都怨我貪花好色!」方懷智用力捶自己的頭。
「三爺!」黃宗饒忙上前扯住他,沉聲道:「三爺,我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罷,不要再糾纏下去了,再糾纏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方懷智搖頭,大聲叫道:「先生不能這麼白死,我一定要替他報仇!」
方懷義忽然上前,甩手便給他一記耳光。
「啪!」聲音清脆,響亮,方懷智怔怔看着方懷義。
方懷義冷着臉,沉聲道:「你再胡鬧,我讓爹把你關起來!」
「二——哥——!」方懷智不滿的叫道。
方懷義道:「你這麼胡來,快意恩仇了,卻要把咱們方家拉到深淵裏,你還是方家的子弟嗎?!」
「可李先生他……」方懷智道。
方懷義哼道:「李先生若在這裏,定不會讓你胡來!」
項雷撫髯嘆了口氣:「三爺,二爺說得有理,還是算了罷。」
「啊——!」方懷智仰天大叫,一跺腳沖了出去。
************************************************************方懷義看着他跑出去,沒制止,只是嘆了口氣,滿臉的頹然與悲傷,半晌後轉身道:「黃老,煩勞你去看着他,別讓他干傻事!」
「是,二爺。」黃宗饒怏怏應一聲,飄身出去了。
大廳里只剩下了兩人,項雷撫髯嘆息,抬頭看着門口的天空,天妒英才,李先生如此絕世武功,未來不可限量,卻偏偏這麼個死法,還真是莫大的諷刺,世事之奇,真是想像不出。
「項老,你說我該怎麼辦?」方懷義低低嘆息一聲。
項雷搖搖頭:「二爺,權當作什麼也沒發生吧,就當作李先生從沒來過咱們方家,不要再去想他了。」
「可李先生是為我而死……」方懷義聲音越來越低,捂住了臉。
項雷嘆道:「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李先生命該如此,誰也奈何不得,二爺一直糾纏於此,對娘娘是禍非福啊。」
「大姐他若知道了,還不知會怎麼樣呢。」方懷義搖搖頭,嘆道:「李先生對大娘也有救命之恩的。」
「讓家主定奪罷。」項雷道。
正說着話,家主方念心負手而來,一襲黃衫,皺眉道:「老三怎麼回事,鬼叫連連,我在那邊都聽到了。」
方懷義與項雷起身相迎,方念心看到他眼圈發紅,神情頹然,好像一下變得蒼老了,一看就知道受到了重大打擊。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方念心坐到太師椅上,從破了個洞的桌子掃過,落到方懷義臉上。
方懷義低聲道:「爹,李先生沒了。」
「嗯——?」方念心皺眉問:「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沒了?怎麼沒了?死了?跑了?還是失蹤了?」
方懷義低下頭,嘆了口氣:「李先生受了致命傷,已經……已經去了。」
方念心騰的一下站起來,雙眼瞪大,黃衫獵獵鼓盪,沉聲道:「什麼?你說什麼?!」
項雷嘆了口氣:「家主,今天咱們出去,與人打起來,李先生挨了一掌,生機已絕,他憑一口氣撐着,已經回白靈城找明月姑娘,見最後一面。」
「到底怎麼回事,老項,你給我仔細說清楚了!」方念心皺着眉頭道。
項雷點點頭,把事情的經過一一講了,如何去了解珍兒那裏,遇上一個老者,然後動了手,動手的情形如何,最終李慕禪為了救兩人,硬捱了一掌,把兩兄弟放下便離開,說是生機已絕,救無可救了。
************************************************「怎麼竟是這樣……」方念心喃喃自語,雙眼直勾勾的看着天空。
項雷搖頭嘆道:「家主,這件事是陰差陰錯,真是沒辦法……」
「唉……」方念心搖頭嘆息,臉露苦笑。
「爹,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大姐?」方懷義問。
「千萬不要!」方念心騰的站起來,擺擺手:「千萬不要跟你大姐說。」
方懷義道:「可大姐早晚會知道的,皇上回去也會跟她說的罷。」
方念心臉上頓時爬滿憂愁,眼中閃爍着精芒。
他心急如焚,李慕禪的意外究竟會惹起什麼後果,真是難以預料,懷雪的脾氣難以捉摸,她現在是陷入情網中的女人,往往做事不經理智,全憑感情行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萬一把李先生的死歸結到皇上身上,她會不會做出傻事來?要真是那樣,方家可就完了!
他想到此,一股火竄了上來,惡狠狠的道:「你們胡鬧,都什麼時候了,還去那裏湊熱鬧,不知道從來都是紅顏禍水嗎!?」
「爹,咱們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方懷義低下頭。
方念心嘆口氣,擺擺手,滿臉焦躁,卻又不知道怎麼辦,已經慌了神,項雷與方懷義都看着他。
見他如此,項雷有些驚訝,雖說李先生的武功驚人,是方家的頂樑柱,但李先生的死也不至於如此嚴重吧?
畢竟是客卿,是外力,若是當初沒來,方家仍舊是原來的方家,對方家影響並不大的。
「爹,那咱們就這麼看着李先生白白死了?」方懷義哼道。
方念心瞪了一眼:「那又如何?莫說皇上殺了李先生,就是殺了我,殺了你,還不得照樣受着?」
「可李先生為了保護咱們,豈能這麼枉死?!」方懷義不忿的道。
方念心搖搖頭:「求仁得仁,好好照顧明月姑娘就是,不要在你大姐面前提起李先生,千萬要記得!」
「……是。」方懷義無奈的點點頭,抬頭道:「可是……」
方念心一擺手:「行啦,你也別再想這件事了,你祖母的大壽馬上開始,別哭喪着臉!」
方懷義深吸一口氣,心中鬱郁,泛起了無力感。
「唉……,我就怕你大姐她……」方念心搖頭,心裏亂成一團麻,覺得眼前的一切超出自己掌握。
他負手踱步,走了十幾個來回,一下停住:「不行,這個消息我得親自去跟她說,勸一勸她!」
「爹,大姐行事有分寸的。」方懷義奇怪的看着他。
************************************************************「嘿,有分寸,你知道個屁!」方念心忽然變得暴躁起來,大聲喝道:「從今天起,你們誰也不准出府,誰出去我就打斷他的腿!」
他莫名的發起脾氣,方懷義只以為他是心傷李先生之死,並沒想到太多,低下頭來,又是內疚又是慚愧。
若不是自己放縱三弟,跟着一塊兒起鬨,去看什麼天下第一名記,李先生哪會這麼冤枉的送命?
他又是自怨,又是自恨,恨不得時光能倒流。
方念心沒好氣的道:「行啦,你也別內疚了,這也是李先生的命!」
「李先生死得太冤了!」方懷義低沉的道。
「這世上的人哪個死得不冤?!」方念心沒好氣的道:「你趕緊出去,把老三找回來,別讓他闖禍!」
「是。」方懷義點頭。
項雷留下了,看着方念心這般模樣,撫髯嘆道:「老爺,怎麼回事?」
項雷呆在方家時間極久,在方念心年輕時便是他的護衛,甚至方懷義他們還沒出生,他就已經在方家。
兩人關係超越了主僕,同甘共苦過風風雨雨,非同尋常。
方念心搖搖頭:「我是擔心懷雪那丫頭……」
「大小姐是個有主意的,行事素來冷靜,否則也不會在宮裏遊刃有餘,爬到那般地位,我看大小姐比你有譜多了。」項雷道。
方念心搖頭:「你不知道,這其中別有隱情,總之,李先生的死非同小可,不能等閒視之。」
項雷一怔,眼光閃了閃,低聲道:「難道大小姐與李先生他……?」
他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方念心看看他,無奈嘆道:「你難道沒看出來什麼苗頭?」
「沒有。」項雷搖頭,苦笑道:「大小姐這些年越來越厲害了,氣勢驚人,我在她跟前頭也不敢抬起來。」
「唉……,這個丫頭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方念心搖頭苦笑。
這件事憋在他心裏,像是一塊兒大石頭般壓着,讓他喘不過氣來,他不是個城府深的,早就想跟人說了。
而方府的內外,最信得過的,唯有項雷了,其餘的或是後輩,或是不敢太相信,今天六神無主之下,終於鬆了口。
項雷怔了半晌,悠悠嘆了口氣:「李先生雖說貌不驚人,但一身武功絕世,行事又瀟灑,確實對女人很有吸引力,不過能動得了大小姐的芳心,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是不是老爺你弄錯了?」
*******************************************他搖頭不已,雪妃娘娘不比別人,眼界之高也絕非一般女人能比,她可是天下第一人的妃子,權利之大,舉世無人能敵。
經歷過這般男人,再看別的男人,很難真正的看上。
而且,雪妃娘娘本就是心比天高的絕世女子,鳳凰一般,世上的男人除了皇上,還真沒有能配得上的。
李先生雖厲害,年紀輕輕,修為深厚,將來前途無可限量,但畢竟只是山野凡夫,草民罷了,無法與皇上相比。
雪妃娘娘竟然鍾情於李先生,這件事着實匪夷所思,即使家主說了,他也有些不太相信。
方念心看他模樣,搖頭嘆道:「當初我知道了,也跟你一樣,覺得難以置信,懷雪怎麼會做出這般糊塗事來!」
「好一個厲害的李先生!」項雷讚嘆道。
身為一個男人,對雪妃娘娘這般鳳凰一樣的女人有着無窮的**,卻只能想想罷了,是做夢而已。
沒想到他先生竟能做他人難為之事,偷走了雪妃娘娘的心,此舉可謂驚天地動鬼神了,他死得一點兒也不冤!
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真龍天子的女人豈能隨便動的,這不,報應馬上就來了,讓他死在天子手上。
他搖頭不已,又惋惜不已,嘆道:「這件事還真是天理昭昭……」
「是呀,就怕懷雪聽了這個噩耗,會做出什麼意外之事。」方念心揮右拳打着左掌心,無奈的道:「懷雪這丫頭……」
「老爺,還是早早跟娘娘說罷,看住她,開解開解她。」項雷嘆道。
身處情網中的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萬一她真做出什麼傻事來,方家可就灰飛煙滅了!
方念心頹然嘆道:「事到如今只能這樣了!」
他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住,扭頭道:「這件事千萬不能傳出去,否則咱們方家就完了!」
「我明白了,老爺放心罷。」項雷擺擺手。
方念心對他還是相信的,又搖頭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背着手出去了,這一會兒功夫,他嘴角已經起了一個大泡。
項雷皺眉凝思,想找到一個破解的辦法,李先生的死真是一件麻煩事,怕是影響極大,只能求娘娘冷靜,別做什麼傻事了。
他露出一絲苦笑,李先生還真是厲害人物,活着的時候,光芒萬丈,即使死了也驚天動地,不知道方家會不會度過難關。
************************************************方念心直接出府,前往禁宮,這時候已經是深夜,還沒到禁宮前,便被攔住了,他縱使是國丈,身份非同小可,但禁宮晚上絕不開門,想進去也只能等到明天才行。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回了方府,這一夜根本睡不着,到了第二天清晨起來,他滿臉的憔悴,頭髮又白了幾分。
他嘴邊又起了兩個泡,一共三個大泡,一看就知道火氣極旺。
他很快來到了雪宮,在大殿裏等候,宮女說雪妃正在吃早膳,馬上就過來,稍等片刻。
他心神不定的坐在太師椅中,不時起身踱步,不知等一會兒該怎麼跟雪妃說,她究竟會怎麼樣子。
他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腳步聲,忙坐回太師椅中,端端正正,一動不動,目不斜視。
雪妃穿着一襲雪白宮裝,裊裊過來,見他直身挺坐,不由撲哧一笑:「爹,你坐成這樣幹什麼,又沒別人在。」
方念心勉強笑笑,站起來:「懷雪,你還好吧?」
「好啊,怎麼啦?」雪妃笑盈盈的坐到他對面,笑道:「喲,什麼大事讓爹你上這麼大的火?……是因為祖母的大壽?」
「大壽一直是你張羅着,我哪上什麼火!」方念心搖搖頭,見雪妃的神情,不像是知情的。
他問道:「皇上昨晚沒過來吧?」
雪妃笑着搖頭:「沒有,……這一陣子他忙得很,邊關又打起來了,他沒功夫來這裏了。」
方念心哼了一聲:「他還沒功夫!老二老三他們昨天去見解珍兒,就是有天下第一名記之稱的解珍兒,碰上了皇上!」
「嗯——?」雪妃眉頭挑了挑,笑道:「他還有這般興致,難得,可能想出去散散心,家花沒有野花香啊。」
她對皇上沒有情義,自然也沒有嫉妒之心,聽到這個消息並沒有異樣。
「你都知道?」方念心道。
雪妃點點頭:「那解珍兒為何能有天下第一名記之稱,還不是因為皇上?……不過老二老三能見着她?」
「見着了。」方念心沉着臉點點頭。
「那倒有趣了。」雪妃抿嘴笑着搖頭。
「唉……」方念心嘆了口氣,盯着她慢慢道:「他們不但見着了,還因為解珍兒打了起來!」
「他們吃虧了吧?」雪妃笑問。
「嗯。」方念心沉吟着,慢慢道:「虧得李先生在,若不然,他們兩個怕已經被殺了!」
「哦——?」雪妃黛眉動了動,看他臉色低沉,她忽生出不祥之感,笑容慢慢斂去:「爹,究竟出了什麼事?」
方念心咽了一口唾沫,遲疑道:「李先生他……」
雪妃臉色大變:「他怎麼啦?!……受傷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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