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林奕哆嗦不已,本來平復下來的心情,因為猴子的一段視頻又快崩潰了。
我不停撫慰着他。說沒事,安心,有我在。
到了龍城大學的校區門口,我並沒急着帶林奕到對面的公園裏去,而是先在周圍查探了一圈,確定沒有埋伏什麼人手,才帶着林奕往裏走去。
凌晨兩點,公園裏寂靜無聲,低矮的樹木和孤單的石墩子相得益彰,頭頂上有淡淡的月光灑下來。本來平靜的公園裏面,此刻卻籠罩着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殺氣。
我並沒有沿着公園的大路走,而是盡撿些草地、小道,在石影、樹影的掩護下,帶着林奕無聲無息地行走在暗處邊緣,像只貓頭鷹般謹慎地窺伺着公園裏的每一個角落。
公園不大,這個供附近老人晨練、跳舞的場所,滿共也就上千個平方而已。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假山、噴泉、草叢、健身器材,樣樣都有。
我帶着林奕,從東走到西,從南走到北,本來計劃看看猴子在哪裏,以及帶了多少人、怎麼救白燦,結果在公園裏走了三遭,都沒發現一個人影。
怪了,難道猴子還沒來?
「飛哥,人呢?」林奕急的滿頭大汗,這位貴公子的抗壓能力實在不行。
「別着急,再看看。」我輕聲說着,同時仔細觀察着四周。
我相信猴子已經到了。但我不知道他現在躲在哪裏。在我試圖窺探他的時候,他也肯定在觀察着我們,這是我們二人之間的較量。實話實說,我不覺得自己能斗過猴子,但好在我對他足夠了解,所以我相信自己即便鬥不過他,也能夠立於不敗之地。
「左飛,你大意了啊。」猴子的聲音突然自上空傳來。
我猛地一抬頭,只見對面的假山頂上。樹立着一個黑色的人影。人影背後,便是那輪彎彎的月亮。凌晨兩點,這景象本來極其滲人,但在我看來卻有些暖。
這是慣性,因為在過去的三年多里,我只要一看見猴子,便覺得心裏踏實、安穩,這種慣性一直持續到現在。
假山不高,也就五六米的樣子,也不遠,同樣五六米的樣子。我沖林奕擺了擺手,林奕心領神會。 立刻躲進了旁邊的樹影之中。因為這個距離,猴子足以一刀射死他了。
猴子肯定不忍心殺我,但他殺起林奕來絕對毫不留情。
我看着猴子聳聳肩膀,說我確實大意了,光顧着看地上了,沒有看天上,誰能想到你還真是個猴,竟然往山上爬。我一邊說,一邊笑,試圖化解一下我倆之間的尷尬和緊張氣氛。
我多希望猴子能像以前一樣和我開玩笑,拍着大腿說哎媽呀,你不知道這玩意兒有多難上,不亞於珠穆朗瑪峰啊知道嗎,快上來欣賞一下夜景。
可是並沒有,猴子沒有笑,而是冷冷地看着我說「從剛才到現在,你一共在公園裏轉了三圈,小心是足夠小心,卻始終沒有抬頭看天上一眼。」
我嘆了口氣,說是啊,我要學的地方還有很多。
「你可知道,我剛才有無數次機會能殺了你?」猴子繼續說道。
我沉默下來。
我知道猴子說的沒錯。剛才,我在明,他在暗,我在低處,他在高處。我行走的每一步,他都盡數看在眼裏。雖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甚至全身的肌肉繃緊,隨時都能進入戰鬥狀態,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狼----可在他眼裏,卻是一條裸奔的,沒有任何攻擊力的狼。
就剛才,至少在二十分鐘的時間裏,猴子足以一刀把我射死,再一刀射死林奕。
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
從這場較量開始以來,猴子就在處處留手。
「左飛,把林奕交出來,我們還是兄弟。」猴子平靜地說。
我抬起頭來,看着高高在上的猴子,說道「猴子,我們現在也是兄弟。但是你了解我的,就算咱們兩個關係好,我也不會把林奕交給你,否則我左飛便不是左飛了。」
是的,這就是我,即便在我心裏,猴子比林奕重要多了,可我也不會因此就把林奕的性命交給猴子。我不會犧牲一個兄弟的命,來維護另一個兄弟的情誼。
否則,我左飛也就不是左飛了。
猴子如果足夠了解我,便不會強迫我做這件事。
這次輪到猴子沉默下來。
旁邊躲在樹叢里的林奕有點着急,不時輕聲說着「飛哥,問問她白燦哪了!」
我沒理他,依舊抬頭看着猴子,緩緩說道「猴子,我現在已經站在這個位置,不能再回頭了,你能不能體諒一下我?就像你之前為何輾轉那麼多所學校,不就因為接下來的對手,不是你下不了手,就是和你的兄弟沾親帶故?現在的我,就是那時的你啊。林奕已經成了我的兄弟,我不能不顧他吧?」
猴子站在山頂,一動不動,微風吹起他的衣角。
夏天快過去了,四周起了一陣涼意。
「現在和以前是兩回事。」猴子緩緩地說「我必須殺掉林奕,更不能讓將軍盟死灰復燃,我身為孫家未來的家主,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我嘆了口氣,知道猴子在這三年來,心地已經變得堅硬了許多,尤其是經歷過他哥的事件之後,更讓他變得愈發辛辣無情起來。比如,以前他不敢殺人,現在卻殺人如麻。
他變了。或者說,我們都變了。
「我不能交出林奕。」我再一次重申自己的說法,這是我做人的底線,不能讓步,即便對方是猴子。
「好,那我不為難你了。」
聽到猴子這一句話,我的一顆心差點從胸腔里跳出來,還以為猴子想通了,結果卻看到猴子從地上一拎,便又拎起一個人影來。那人影穿着白衣,身子孱弱不堪,顯然受了嚴重的傷,軟塌塌地被猴子拎在手裏,正是國術社的社長,林奕的心上人,白燦。
「白燦!」林奕控制不住,猛地叫了出來,同時身子往外一撲。
與此同時,猴子突然擲出一柄飛刀,飛刀「嗖」的一聲破空而過,直直朝着林奕的喉嚨扎來。我手疾,一手抓住林奕的後領,將他的身子往後面一拽,再次丟進了樹叢之中,同時伸手猛地抓住了那柄飛刀。
握住飛刀的一瞬間,我便知道猴子並沒使用全力,直到現在他仍留着後手。
他也知道,如果真的殺死林奕,我們之間就真的完了。
我抓着飛刀,仰頭問猴子,什麼意思?
林奕還想衝出來,但是被我用眼神喝止了。
白燦並沒暈過去,只是口中塞着布條,嗚嗚嗚地說不出話來。猴子一手拎着白燦,另一手又摸出一柄尖刀,用尖刀抵住了白燦的脖子。
「不要!」
林奕哭嚎着,想再次衝出來,被我死死拉住。
「左飛,你是我兄弟,我不為難你。現在,我給林奕出一道選擇題。」猴子站在山頂,說道「林奕,你聽好了,你和白燦之間只能活一個。要麼你死,要麼她死,你自己選擇。」
「我死,我死!」林奕哭喊着,想爬出來受死,但是被我死死拉着,不讓他動彈半分。
「飛哥,你放開我,放開我啊。」林奕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我要讓白燦活着,我不要這條命啦!」
被猴子抓着的白燦也激動起來,「嗚嗚嗚」地發出悽厲而悲慘的聲音。兩人的哭聲匯聚在一起,在這公園上空迴蕩,猴子卻完全不為所動,依舊用刀抵着白燦的脖子。
白燦也算有點功夫底子,可是在猴子手裏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左飛,這是林奕的選擇,你能不能別再插手?」猴子問道。
「飛哥……飛哥……」林奕絕望地哭着。
我拉着林奕,緩緩說道「林奕,相信飛哥一次,我一定把白燦救回來,你先到後面樹叢里躲着,好麼?」
我的聲音平穩、情緒平靜,使得林奕稍稍理智下來,點了點頭,便回到了身後的樹叢之中。我抬頭看了一眼猴子,朝着猴子所站的假山走過去,猴子哼了一聲「左飛,你覺得你能從我手中救出白燦?」他的嘴角掛着一絲笑意,輕蔑的笑意。
「我不準備救出她。」我抬起頭來「猴子,你殺了她吧。」
「飛哥!」
「安靜!」我回過頭去,狠狠瞪着林奕。林奕哆嗦了一下,像只受驚的小貓,又縮了回去。我又抬起頭來看着猴子「一個女人,沒有將軍盟重要,林奕也是昏了頭,竟然做出這種荒唐的選擇來。所以,猴子,你動手吧。」
「左飛,你覺得我不敢?」猴子惡狠狠說着。
「你敢,你當然敢。」我說「這些年來,我們殺了多少人,手上沾着多少鮮血。殺個女人而已,有什麼不敢的?猴子,你動手吧,我看着你。你殺完了,我帶着林奕走。」夾聖丸巴。
「好,那我就殺了她……」猴子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刀子抵住白燦的脖子,一道小口已經割裂開來,鮮血順着她的脖頸淙淙而下。白燦的雙目流下淚來,在月光下顯得十分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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