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稀客
回到杭州之後,天氣還是非常的寒冷。
鋪子裏一如既往地冷清,王盟看到我回來,一臉的疲憊,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我來,以為我是顧客,我也只能苦笑。
我那些朋友和我討論的結果,對我的打擊非常大,搞得我心神不寧,又不能再次去問三叔,免得他老人家說我三心二意,心中的苦悶也沒地方發泄,只得天天待在鋪子裏,和臨鋪的老闆下棋,話說今年事情多,各鋪的生意都不好,大家都吃老本,過着很悠閒的生活。
說來也奇怪,煩人的事情,到了杭州之後,想得也少了,大概是這個城市本身就非常的讓人心寬。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三叔,胖子來找過我幾次,托我處理東西。 這小子也是閒不住的人,家財萬貫,揮霍得也快,很快竟然又說沒錢,一問才知道,在北京置了鋪子,就花得七七八八了,這年頭確實不像以前,有個萬把塊一輩子就不愁了。 不過他好幾次帶着幾個一嘴京腔兒的主顧來,倒也是勻了不少貨,想必局面打開了,也是賺了不少。
這一天,我正給隔壁的老闆殺得剩下一對馬,還咬牙不認輸準備堅持到晚飯賴掉,就聽到有人一路罵着人過來,抬頭一看,竟然又是胖子,這傢伙生意也太好了。
隔壁老闆和胖子做過生意,敲詐了他不少,看到胖子過來就開溜了,我一邊慶幸不用輸錢了,一邊就問他發什麼火。
胖子罵罵咧咧,原來帶着兩隻瓷瓶過來杭州,半路在火車上碎了一隻。 又沒法找人賠,只能生悶氣。
我和他熟絡了不少,也多少知道了點他的底細,就笑着奚落他,放着飛機不坐,擠什麼火車,這不是腦子進水嗎。
胖子罵道:「你懂個什麼,現在上飛機嚴着呢。 咱在潘家園也算是個人物,人家雷子都重點照顧。 這幾年北京國際盛會太多,現在幾天一掃蕩,老子有個鋪子還照樣天天來磨嘰,生意沒法做,這不,不得已,才南下發展。 江南重商,錢放得住。 不過你們杭州的女人太兇了,你胖爺我在火車上難得挑個話頭解解悶兒,就給摔了嘴巴子,他娘的老子的貨都給砸碎了。 他娘的誰說江南女子是水做的,這不坑我嗎,我看是鏹水。 」
這事兒胖子念叨很多次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火車上一女孩子人長得瘦,胖子看那女地瘦不拉嘰的,還化着濃妝,一邊還嘴巴不是很乾淨地埋怨車裏味道難聞。 當然胖子的腳丫是太臭了,聽着就窩火,也是太無聊了,嘴裏就磣她,說大妹子。 您看您長得太漂亮,怎麼就這麼瘦呢,您看您那兩褲管兒,風吹褲襠吊燈籠,裏面裝兩螺旋槳,他娘的放個屁都能風力發電了。
這不說完就給人扇了一個嘴巴。 我聽着就樂,對他說人家不拉你去派出所算不錯了,你知道不。 這世界上有一種叫做流氓罪。 你已經涉嫌了。
胖子還咧嘴,說就那長相。 哎呀,說我流氓她,雷子絕對不能信,我絕對是受害者。
我給他出了個主意,說以後你也不用親自來,你不知道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快遞嗎?你呢,自己投點兒小錢,開個快遞公司,多多打點,這物流一跑起來,一站一站,一車上送幾件明器還不是小菜一碟兒。
胖子經營方面腦子死,聽不得複雜的東西,就不和我扯這個了,他欷道:「說起賺錢,不是你胖爺我賤,這幾個月我也真待得膩煩起來了,你說他娘的錢賺過來,就這麼花多沒意思,咱們這幫人,還得干那事兒,對吧,這才是人生的真諦。 對了,你那三爺最近還夾不夾喇嘛,怎麼沒什麼消息?」
我說我也沒怎麼聯繫,總覺得那件事情之後,和三叔之間有了隔閡,他不敢見我,我也不敢見他,偶然見一次也沒什麼話說。
胖子也不在意,只道:「要還有好玩的事兒,勻我一個,這幾個月骨頭都癢了。 」
我心道你說來說去,不還是為了錢嘛,心中好笑,說:「你這胖子秉性還真是怪,要說大錢你也見過,怎麼就這麼不知足呢。 」他道:「一山還有一山高,潘家園豪客海了去了,一個個隱形富豪,好東西都在家裏壓着磚頭呢,這人比人氣死人啊,都說人活一口氣,有錢了這不想着更有錢嘛!」
我哈哈大笑,說這是大實話。
正說着,打鋪子外突然探頭進來一個人,抬臉就笑,問道:「老闆,做不做生意——」
胖子正挖腳丫子呢,抬眼看了看來人,哎呀了一聲,冷笑道:「是你?」
我回頭一看,來人竟然是阿寧,如今身着一件露臍地t恤,穿着牛仔褲,感覺和海上大不相同,我倒有點認不出來了。
阿寧和我幾乎沒有聯繫過,我也算是打聽過這人的事情,不過沒有消息,如今她突然來找我,讓我感覺到非常意外。
阿寧沒理會胖子,瞪了他一眼,然後風情萬種地在我的鋪子裏轉了一圈兒,對我道:「不錯嘛,佈置得挺古色古香的。 」
我心道我是古董店,難道用超現實的裝修嗎?戒備道:「你真是稀客了,找我什麼事情?」
她略有失望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感覺到了我的態度,頓了頓道:「你還真是直接,那我也不客氣了,我來找你請我吃飯,你請不請?」
杭州樓外樓里,我看着阿寧吃完最後一塊醋魚,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小嘴,露出一個很陶醉的表情,對我們道:「杭州地東西真不錯,就是甜了點兒。 」
我心中的不耐煩已經到了極點,但是又不好發作。 只得咧了咧嘴,算是笑了笑,就揮手埋單。
說實話,作為一個相識,請她吃一頓飯也不是什麼太過分的事,我也不是沒有和陌生人吃過飯的那種人,但是一頓飯如涓涓細流,吃了兩個小時。 且一句話也不說,一邊吃一邊看着我們只是笑,真地讓我無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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