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是杞縣最大的地主,老爺高忠文有個諢號,叫做「高半城」,全縣半數的土地和產業都握在了他的手中。
崇禎以來,戰亂不斷,河南又是重災區,李自成和明軍反覆的拉鋸。按理說覆巢之下無完卵,可是高家的勢力卻逆勢上揚,越亂他們的勢力就越大。
道理也很簡單,高忠文捨得下血本,聚集了一大幫的打手,足有上千人,不管是誰來了,都不能不在乎這個地頭蛇。而高忠文又善於左右逢源,這幾年的時間,勢力膨脹的竟然更快了,半城的綽號差不多要變成了「全城」了。
一場水災,又給了高家發財的良機。
「爹,真晦氣,我剛去了蘇木,那幫泥腿子都餓得跑掉了。」大兒子高覺氣哼哼的說道。
高忠文並沒有生氣,一張大圓臉上全都是得意的笑容:「走得好,這世上三條腿的蛤蟆找不到,兩條腿的活人到處都是。把土地都給我佔了,以後再招募流民就是了。」
「爹,恐怕不成吧,巡撫大人可是三令五申,不准兼併土地,要給百姓活路,我們這麼幹,怕是……」
「怕是什麼?」高忠文冷笑道:「一點都不用怕,陳潛夫幾天前還從老爹這借了三千擔糧食,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他陳潛夫再無情,還有臉面為難咱們爺們嗎?告訴下面的人,給我放開了手,把杞縣周圍的土地都拿過來。等到水災全退了,招募了流民耕種,咱們也把隊伍擴充起來,拉起個三五千人的軍隊來。」
「爹。這恐怕太多了吧,看着小小的杞縣,用不了這麼多人。」
「糊塗!」高忠文毫不客氣的對兒子說道:「爹天天告訴你什麼,把眼光放得長遠一點,這是什麼時候。刀兵四起,有人就是草頭王。咱們高家要是有三五千人,誰敢不在乎咱們,到時候看誰得勢就投靠誰,最差也能混個游擊參將什麼的,這不就光宗耀祖了嗎?」
高覺聽到了老爹的話。頓時喜笑顏開,伸出了兩個大拇指,忍不住誇獎道:「老爹就是老爹,您這主意太高了。兒子現在就帶着人出去,多搶點人回來,好快點光宗耀祖啊!」『
「嗯。去吧,不過記住了,只要青壯,那些老弱婦孺都給我宰了,扔到河裏頭!」
「是!」高覺急忙答應,離開了老爹的書房,越想越美。
游擊?參將?老子也要當官了!
美得快出了鼻涕泡的高覺到了外面。就大吵大嚷道:「快,小的們都跟着我,咱們去拼個榮華富貴出來。」
「大少爺,您說說該幹什麼?」
「幹什麼,跟着本少爺搶人搶東西去。」
「好啊!」這些豪奴都跟着大喊了起來,他們一個個摩拳擦掌,有的上了戰馬,沒有戰馬的就騎騾子,騎驢。什麼都沒有的,只能撒開兩條腿。拼命的跟上。
這夥人出了杞縣,就向着東南的方向沖了過來,這些日子不斷有百姓逃到了雎州。原本高家還不在乎,可是既然有了當一方豪強的心思,就不能放過了這些流民。
遠遠的看着一夥足有上千的流民正往雎州那邊跑。狗腿子高三忍不住說道:「少爺,殺過去吧,把這些人都搶走!」
「慢着!」高覺攔住了他,陰笑着說道:「這麼搶人多沒品啊,少爺我有辦法,讓他們乖乖聽話。你去告訴這些老百姓,高家舍粥,讓他們都跟着過來,把他們圈住之後,你們就下手,把那些病秧子,老的邁不開腿的,小的幹不了活的,全都挑出來宰了,我們高家不能養廢物不是。」
高覺說着大笑了起來,那些狗腿子也都跟着叫嚷起來。
「少爺,您的主意太高了,簡直就是諸葛亮再世啊!」
「別廢話了,快去攔住他們,別讓這些肥羊跑到了雎州。」
「遵命!」高三帶着人快速的沖了過去,騾子馬齊奔,很快將這群流民堵住了。
「都給老子站住,聽到沒有,都站住!」
高三催着馬衝上去,一下子撞翻了一個老頭。
「聽見沒有,老梆子,三爺有話要說!」
這幫凶神惡煞一般的傢伙嚇得流民們唯唯諾諾,全都站在了當場,戰戰兢兢的,不敢動彈!
高三看着這幫人如此害怕,他反倒得意洋洋。
「你們這是想幹什麼去啊?」
「大爺,小人們要去雎州啊,聽說那邊給州吃,能活命,能高高手吧!」
「對啊,求求您了,放我們過去吧,我們什麼都沒有了。」
「過去?何必啊。」高三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不光雎州有善人,咱們杞縣就沒有善人嗎,三爺告訴你們,高老太爺,高大少爺都是一等一的大好人,心腸善良,看不得你們受苦。大少爺已經說了,要舍粥,要救濟你們。」
聽到了這話,有些難民面露喜色,有些人卻不以為然,高家什麼做派,他們心裏都最情況,難道一群惡狼,還能轉了性子?
「你們不用不信,大少爺親自過來了,他還能騙你們嗎?都是鄉里鄉親的,在家裏頭就能吃飽喝足,何必跑到外面受罪呢?」
看着越來越多人猶豫,高三笑容滿臉的說道:「別聽他們胡說,那個薊國公真能好好對待大傢伙麼,這都是騙人的。聽說了過去之後,就把你們送到了礦山上,累死拉倒。」
高三說的滿嘴冒白沫,總算是把老百姓都忽悠住了,然後他笑道:「都別傻站着了,快點跟着我走吧!」
這些豪奴打手趕着流民,就像是趕牲口一樣,把他們趕到了一處光禿禿的山谷。高覺這時候已經在這裏架上了幾口大鍋,正在燒水煮飯。山谷兩邊都是高家的豪奴,一看流民們戰戰兢兢的走進來,高覺嘴角就浮現了冷笑。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高家開了天大的善心,不過也不能什麼人都管。所有人都排好隊,青壯的吃糧,老弱的滾出去!」
「憑什麼啊?」一個年輕的漢子大喊道:「俺背着俺娘,好不容易從大水裏頭逃了出來。不給老人吃飯,還有孝道嗎,俺不吃了。」
這個年輕人說着就要離開,高覺冷笑着撇了撇嘴,他狠狠的抽了戰馬一鞭子,轉眼就到了年輕人的身後,狠狠的一鞭子抽下去。背上的老太太頓時就被抽出了一道血痕。
「娘!」
這個年輕人像是瘋了一樣,將老太太放在了地上,就要往高覺身上撲。這時候幾個豪奴過來,直接將他按在了地上,拳打腳踢,把青年按在了地上。
高覺一揮手,豪奴衝進了人群,上了年紀的一個個被扯了出來,懷中抱着的孩子也被搶走了。
「畜生,你是想我們絕後嗎!我們走還不成嗎!」一對父母抱着孩子撒腿就跑,剛跑出幾步,高覺就沖了上來,這小子手中握着一柄長刀,咬着牙狠狠的插進了女人的後背,刀尖從胸前穿透出來,還把懷中吃奶的孩子刺中,頓時淋漓的鮮血,刺目的紅色,兩條生命頃刻消失。
男人頓時眼睛就紅了,牙齒咬碎,揮起手中拄的木棒,砸向了高覺。已經餓了多少天的人,此時卻爆發出驚人的力氣,一棍子竟然打在了馬頭上,左邊的眼珠子被打得躥了出來。戰馬吃痛,猛地一躥,將高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少爺!大少爺!」
一幫豪奴涌了上來,那個男人還在揮着木棒,打向了高覺,幾個豪奴揮動着武器,將男人砍死在當場。
其他的百姓看到了這裏,哪還有什麼心思吃吃粥了,這分明就是鴻門宴啊!
「快,大家快跑啊!」
流民們撒腿就跑,山谷頓時亂糟糟的。高覺好不容易從地上爬了起來,瞪着眼睛說道:「都傻站着幹什麼,快去,把這幫人都給本少爺宰了,一個不留!」
「遵命!」
這些豪奴也沖了上來,一陣亂殺亂砍,屍體不斷的倒下去,血水染紅了山谷。這些豪奴全都是地痞無賴,他們一邊殺人,一邊搶掠,有的乾脆抓住了幾個女人,當場就脫褲子了。
就在高覺狂性大發的時候,突然放哨的士兵嚇得屁股尿流一般,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少爺,不好了,有官兵殺來了!」
「官兵,哪的?」
「不知道啊!你快想辦法吧!」
就在他說話之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側翼一隊騎兵卷着風沙就沖了過來,離着老遠,所有的騎士都拔出了雪亮的彎刀。在陽光的照射之下,宛如一片刀山一般。
「殺!」
岳破虜帶頭嘶吼,騎兵營就像是一陣狂風,卷過衰草,那些豪奴哪裏有戰鬥力,一個衝鋒過去,就死傷遍地,到處都是殘破的肢體。
這時候後面的步兵大隊已經漸漸的趕了上來,這些步兵全都是流民組成的。
「大家看到沒有,那些殺人的豪奴打手,就是曾經欺負你們的劊子手,拿起你們的長槍,殺光他們!」
顧振華催動着戰馬,在所有人面前掠過,這些流民就跟打了雞血一般。一個個紅着眼睛,大聲怒吼。
殺!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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