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追這個當爹的,終歸沒令當兒子的談未然失望。
無疑,每一個孩子心目中的父親,均是蓋世英雄。談未然不是沒長大的孩子,不會這麼去想,不過,也絕不願見父親表現差勁。
談未然是真怕父親不捨得,他初來乍到東武荒界不久,坊間傳言東武侯乃是一個有慈悲心的諸侯,若有人質疑,每每則必有人能拿得出種種事跡為證。
其實,談未然卻是想差了。
愛民如子是真的,可這不等於談追不敢殺人,不捨得犧牲。
能從無到有的打造出今時今日的基業,談追又豈會是無能之人,縱是愛兵愛將,不想部下多有傷亡。一旦事到臨頭,終有取捨決斷。
談追的答案就是一個字:打!
打他娘的!
甭管什麼取巧的手段了,只管堂堂正正的廝殺。名氣是打出來的,威信更加是打出來的。
談追露出堅毅之色,安慰的拍拍兒子肩頭,跟兒子借了巴山鋒的人頭,轉身就龍行虎步向東武軍大步而去。
「娘,先前是我失言了。」談未然對母親道歉,徐若素自是一笑而過。
乍看之下,談未然的話似對母親有點抨擊式的不敬,其實他沒錯,從來沒有一個真正得到承認的成功王侯是一味靠鑽營靠取巧而獲得成功,
用計取巧是一種省心省力的手段,多數時候都派得上用場,談未然不反對。許道寧教徒弟的是莫要多用心眼,而不是缺心眼。
不過,打硬仗和死仗是省不下來的,這個過程本身就是奠定威嚴的過程。
這個世上有愛民如子的王侯,但絕對沒有不捨得殺人的王侯。
談未然轉頭和母親徐若素一道。凝望談追一步步走去和東武軍會合。身穿一身王侯袍服的談追在數名靈游強者的陪同下,一道飛翔在天空中,仰天一聲長嘯驚天動地,仿佛一個信號一樣吸引了無數人的視野。
「侯爺有話要說……我們且聽着。」
「談追想說什麼,想壞我們霸天軍的軍心,沒那麼容易!」
嘯聲扶搖直上。如龍吟虎嘯震動空氣,傳播在一部分戰場上空。戰場上的雙方人馬漸漸為之騷動起來,人人睜大眼睛和耳朵等待着。
談追懸在半空,掌心迸發一點柔和光芒照耀了天空,再高高舉起巴山鋒的首級,朗聲厲喝震撼不已:
「巴山鋒已授首!」
「巴山鋒已授首……巴山鋒……授首……」
震撼的回音一直源源不斷的在山林和戰場上空迴旋,聲音並不特別大聲洪亮,帶來的震動卻令人一時恍若鴉雀無聲,乃是極度震驚的場面。仿佛把人心都給摧毀出一條條的裂縫。
有人震撼,有人麻木,有人不相信,也有人憤怒咆哮,同樣有人在盤算着。一剎那所爆發出來的譁然聲浪,幾乎能把天都掀開了。
歷經前朝,然後是本土諸侯年代,再然後篡位上位的霸天王。可謂把東武荒界這二三百年來的大事都親自經歷了一遍,就這麼死了。一點也不轟轟烈烈,一點也沒英雄氣概的死了?
霸天王和談追斷斷續續鬥了幾十年,沒分出個勝負,這麼突然一夜之間就死了。
「不可能!」有人怒火朝天的迸發一道道光芒,從半空中突擊向談追,發出最爆裂的吼聲。毫無疑問。這些就是巴山鋒的鐵杆力量。
談追人在半空,縱使傷勢不輕,根本不閃不避,反而冷冷凌烈盯着來者,油然令人敬畏。在數名靈游強者的保護之下。區區倉促之下爆發的幾個巴山鋒鐵杆,又怎能傷得了他。
連徐若素都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樣呢。
老爹,您真心霸氣。談未然有點服了,不能不承認,和本土坊間傳言中東武侯那個慈悲寬容顯得有點文弱溫潤的形象相比,談追現在這個形象霸氣多了。
傳言雖有無風不起浪一說,不過,多有失真也是屬實。
談追始終屹立懸空,把自己交在所有人的視野里,成為東武軍最能鼓舞士氣的一面鐵血大旗。同時,又是一個每存在一個呼吸就會多熄滅掉霸天軍一分軍心的烈日。
他多懸空屹立一秒,也意味着霸天軍對他毫無辦法,更加意味着遲遲沒有給出反駁的巴山鋒是真的完了。看在霸天軍將士們的眼裏,摧毀的是霸天軍從上到下的信心。
一個勢力若只有唯一核心,唯一支柱,一旦發生意外,則整個勢力輕則群龍無首,重則土崩瓦解,此乃是人所共知的。
巴山鋒建立的乃是中央制,把境內各大不服從的勢力剪除得乾淨利索,令得整個霸天軍勢力只有他一個聲音。這其中帶來好處多多,而壞處也並非沒有,像此時,巴山鋒一死就自然凸顯出來。
說軍心渙散都是輕的。
當消息飛快在戰場擴散,每擴散一點,就給霸天軍帶去無比惶惶然的軍心動搖。此情此景,除非巴山鋒活過來,不然沒人能控制得住大局,就算霸天軍戰將出色,也充其量只能勉強控制住自己單獨一部分。
可這時節,霸天軍已和東武軍呈犬牙交錯狀纏在一起,正在承受精銳東武軍的全線反擊,作為戰場的一部分,誰都無能為力了。
無數大小股霸天軍在戰場上的漸漸後撤,後撤漸漸又演變出幾分潰敗跡象。
哪怕談未然再沒統軍,終歸是豐富的眼力和見識,一眼就看出霸天軍軍心已亂。也許有巴山鋒的心腹願為之效死,但更多的人則是首先考慮的是活下來。
談未然環顧一眼,感嘆:「霸天軍完了。」尤其是看着牛家三人和韓家三人各走一個方向加入戰場拼殺,作為生力軍很快就斬殺了好一些霸天軍修士。
戰兵和修士,兩個戰線,霸天軍正在陷入一個必死的僵局裏,就算能撐得住一陣子。也不可能一直頂下去。
「我們完了,我們完了完了完了……」
此時此刻,任何有眼力的人都能得出同樣的判斷,霸天軍上層不免有人聲嘶力竭的大聲吶喊。
其實,有人能看出來,東武軍的全線反擊註定是一錘子買賣。只要能頂過去。這一戰就誰都沒多餘的氣力再打了。
以歐文金為首的一批戰將暴怒的抓住其他修士文官等人,大聲怒吼起來:「你們吃君上的用君上的,現在不想為君上報仇,反而要臨陣逃脫,你們要是誰不能生死與共,老子現在殺了你們。」
每一段戰線都發生着類似的事,逃跑和崩潰,殺人和阻止,有人成功。有人失敗。
「不!」
一名主要戰將發出一聲痛苦絕倫的嚎叫,眼睜睜看着幾名不願殉葬的修士和文官逃遁而去,卻根本沒有力量或者來不及阻止,只能痛苦的看着鬥志全無的戰兵們。
「亂了,完了。」
在另一端戰線上,曹佩看着空蕩蕩的營地,發出無可奈何的一聲苦笑,居然連上司都逃走了。看看當下形勢。曹佩望向左右和手下軍官,都是一副惶惶不可終日的神色。
曹佩用力的吸了口氣。看着在暗夜的火色光線里飄展的東武軍旗,儘量冷靜道:「走,你們要是信得過我,就跟我一起……投降吧!」
東武軍全線反擊。
巴山鋒死了,霸天軍被分割了。
牛家和韓家兩家都派人來了,而且來的都是擎天巨柱級的牛爍和韓有德兩大神照強者。
哪怕徐若素要照顧丈夫。明空礙於外域人身份不便太張揚,依然單槍匹馬牽制了霸天軍多名強者,再有張松陵和苗庸等兩大神照強者。
加上突然跑來的牛爍和韓有德兩大強者,霸天軍那邊的修士承受的壓力一下子就膨脹到難以忍受的地步。
壞消息像是泉水一樣噴湧出來,釋放最大的壓力淹沒霸天軍的上層。仿佛一次次重拳把人給擊倒。
戰場崩潰,戰兵們一個個主動或被動違反軍規,脫離戰線,像是漫山遍野的野豬一樣被東武軍追擊。重獲補給後,由談追親自指揮的東武軍,釋放出最大鬥志和戰力。
追擊,分割,再追擊,再分割,最後包圍,生擒,投降……一切都在戰場崩潰後源源不斷的帶回來。
引發戰場崩潰的,一是巴山鋒的死,二是戰將和文官修士們的惶惶不安,乃至逃跑和投降。一處處引發的連鎖反應,在戰場上很快就體現出來,並呈現出巨大的變化。
往小了說,牛爍和韓有德是扎紮實實的兩大神照強者,為東武軍出戰,帶來的是巨大的壓力。這意味着,霸天軍在修士這個戰線上的潰敗。
劍氣化出霞光,仿佛令得一方空間變得扭曲。霸世一劍驚天,斬天動地,直教天崩地裂。
明空一劍斬殺數名對手的同時,持槍的神照強者等幾人無不大驚,再不敢多留,紛紛一咬牙就轉身立刻逃遁。
明空正要追殺,談未然已快如閃電的從地平線飛躍在半山腰大喊:「老祖,窮寇莫追,提防狗急跳牆。」
「今日你怎的好心腸了?」幾人化光分散逃走,明空也索性不追,飄然落下,不無調侃道:「可只聽說你殺人如麻,沒聽說你捨得放敵人一條生路。」
「跑了就跑了,這算什麼敵人,沒下次就行,今天是真沒餘力了。」談未然苦笑,今夜連續斬了兩名神照強者,已是精疲力竭,不敢貿然弄險走鋼絲。
「再說,老祖,咱們是外域宗派不是,來了這裏,得低調一點。」
談未然眯眼促狹一笑,肆意放縱滿懷的輕鬆和歡快。
這次大決戰,總算是贏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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