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榭是建在華府正北方靠胡同湖面上的一座亭榭,迎面五間正房,父親身邊的幾個小丫鬟捧着托盤點心進去,見到華槿就過來給她行禮,並解釋道:「老爺正在房裏跟大爺、孫少爺說話,孫少爺吵着要吃點心,奴婢就送了些過來。」
許嬤嬤不是說父親去上衙了……應該沒這麼早回來才是,她還以為要等好一會兒呢,沒想到已經回來了。
華槿便問她:「大嫂也在嗎?是大嫂帶笙哥兒來的嗎?」
小丫鬟搖頭說:「大少奶奶並沒有來,是大爺帶孫少爺過來的。」
華槿哦了一聲,掀了帘子進了屋裏。
父親已過不惑,穿着件繡白鷳官服,銀帶鈒花,佩藥玉盤雕花錦綬,面容沉靜,手背在身後,靠在書案前和大哥華栩說話,「我在大理寺為官,平時也不怎麼幫得到你……翰林院大學士孟臻孟大人與為父是同榜進士出身,為父早年與他有些交情,後來雖不大走動,但情誼還是在的。來時我已經跟他打過招呼,讓他在翰林院多照應你,你有不懂的,就去請教他。他知識淵博,為人又謙和有禮,是極好相處的。」
大哥華栩今年二十四,穿着件藍色杭綢直綴,眉目俊朗,氣質沉穩。他是今年才中的進士,不久前又通過了庶吉士的朝考,如今奉旨在翰林院觀政。
他年紀輕輕就入了翰林,將來的成就自不必說,就連外祖母也對他讚賞有加,時常邀他到范府做客,有意讓身為正一品五軍都督的鴻大舅舅多提點他,以便大哥在將來的仕途中少走幾道彎路,可見外祖母的用心良苦。
華栩謙遜地笑了笑說:「父親其實不必為我擔心,孟臻大人的嫡長子孟至顯與我是至交好友,這次又一同入翰林院觀政,與我關係很好……雖不敢說他事事都會為我周全,但相互照應還是沒有問題的。」
華釗想了一下,問他:「你說的可是這次殿試的探花郎?」
華栩點頭說是,卻不知父親為什麼會說起這個,便問:「父親也聽說過他?他是兒子在國子監讀書時認識的,當時他學問就很好,夫子時常拿他做的文章給大家通讀,讓我們多跟他學……這次他能中探花郎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華釗這才鬆了口氣,道:「我原先聽說他在鄉試、會試中的名次都不怎麼靠前,卻在殿試時務策考核中脫穎而出,被皇上欽點為探花郎,還以為是託了孟大人的關係……你這麼說我倒放心了,果然虎父無犬子,既不鋒芒畢露,又懂得審時奪度,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你在翰林院觀政期間可以多跟他學,他是孟大人的嫡長子,懂的東西必然比你多。」
華栩恭敬地稱是,華釗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叮囑道:「話雖如此說,但你也不可仗着與孟家關係親厚就在翰林院驕縱自負,肆意妄為,該學的還是要虛心去學,耐心去做,萬不能讓人抓了錯處,影響了將來的調任。」
華栩知道父親這是在提點他,忙謙遜地點頭。
兩父子在書案前說話,笙哥兒就窩在大紅雕漆太師椅上吃點心,丫鬟流蘇在一旁伺候着,他今年才五歲,跟放茶點的高几差不多高,穿着棗紅色繡雲紋的小襖,帶着老虎帽,跟個散財小童兒似得,十分喜慶。
華槿不敢打擾父親與大哥的談話,就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笙哥兒十分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從攢盒裏抓了把窩絲糖,跟個小兔子似得蹦蹦跳跳跑了過來,「槿姑姑!這糖可好吃了,您嘗嘗?」
笙哥兒生性好動,性格也十分活潑,前世大哥被流放,他是唯一一個養在外祖母身邊的孩子,其他的要麼跟着大哥去了貧苦之地,要麼就留在華府受二房的郭姨娘的排擠和欺壓,當時郭姨娘已經被抬作正妻了。
華槿笑着摸了摸他的頭,跟他說:「糖吃多了對牙不好,姑姑不敢吃,笙哥兒也正是長牙的時候,也不可多吃。」
笙哥兒睜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她,「您說得是真的嗎?可我每次去曾祖母那,曾祖母都會拿糖給我吃……」,說着就嘟起了嘴,看起來有些委屈。
華槿失笑,祖母疼他還來不及,又哪裏會跟他說這些,平白掃了孩子的興……沒等華槿解釋,他就十分乖巧地把糖放回了攢盒裏,「我相信槿姑姑。」,又跑回到她身邊。
華槿笑了笑,父親正好轉過頭來看她,她便牽着笙哥兒給父親和大哥行禮。
流蘇端了太師椅過來給她坐,她把笙哥兒抱在膝上,華栩看到便笑:「我說笙哥兒怎麼這麼歡喜,原來是四妹來了。」,想了想,又說:「我聽你嫂子說你昏迷了三日,如今可大好了?」
華槿苦笑道:「……原是我頑皮,不聽母親勸告,爬上假山玩鬧,才會不小心摔到池子裏。所幸池子不深,也沒多少石子,我也就輕輕磕了一下,受了點風寒,如今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卻讓一家都為我擔心,我反倒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華栩笑了笑說:「你是華家的一份子,我們關心你是理所應當的……你身體本就虛,如今又不慎落了水,以後可要留心養着,別落下病根才好。」
大哥雖比不得二哥跟她親厚,卻也是十分關心她的。
華槿點頭說好,心裏十分感激。
華栩卻想着四妹來找父親怕是有話要說,索性他也跟父親談完了話,便抱着笙哥兒跟父親告辭了。
笙哥兒拽着華槿的手不放,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看,「母親最近在教我背三字經,我有好多不懂的,父親去了翰林院,也沒時間教我了……曾祖母跟我說,槿姑姑的學問是府里幾位姑姑中最好的……」,他撒嬌似得搖着她的手臂,「槿姑姑,我可以常去沅芷院請教你嗎?」,說着又小聲嘀咕:「……五叔叔都開始背《千家詩》了……」
華槿有些哭笑不得,笙哥兒怎麼拿自己跟五弟比……五弟可是養在祖母身邊的,今年都八歲了。而且,她的學問很普通,只是比較愛看書罷了,哪裏就稱得上是幾位姐妹中最好的……
不過教笙哥兒三字經還是沒有問題的,便笑着說:「好啊,槿姑姑正覺着沅芷院太冷清了,你正好來給我添添人氣。」
笙哥兒得了准信,明亮的雙眼裏閃過一抹得逞的笑,放開她的手,歡歡喜喜地跟着大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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