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的新年,和華國是同一個日子。
新年這一天,家家戶戶都做好了過年的準備。因為道路不通,不能去鎮裏的集市上,購買鞭炮和年畫。好在村長上次去鎮裏開會的時候,拿回來一卷鎮裏免費發放的領袖畫像,旁邊用紅色的邊框圈起來,分到各家各戶貼在牆上,也顯得喜氣洋洋。
山里不缺木頭燒柴,南朝又不注重對於林木的管理,村民們成群結隊地走進遠一些的山林,用斧頭和鋸子弄斷十幾棵松樹,劈成大塊的木柴,用來在村裏的空地上點燃篝火,全村人一起度過一個喜氣洋洋的春節。
每一戶村民的家裏,都用竹篾和紅紙,綁紮成喜慶的大紅燈籠,裏面用木板做成底座,倒插進一支鐵釘,裏面固定好一支蠟燭頭。晚上點亮的時候,家家戶戶的門口都紅彤彤一片,看上去十分漂亮。
這一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曹海鹽早早為一雙兒女換上乾淨的衣服,吃過早飯以後,孩子們互相邀約着出去玩耍。
楚婉儀在村子裏生活了一段時間,對於一些簡單的家務活,已經頗為得心應手,忙着幫曹海鹽煮熟大塊的熊肉和狼肉,把大魚放在水盆里化開。後院李大哥家送來了一點黏米,放進大鍋里蒸了一個多小時,分幾次灑進石臼的凹槽處,用木槌重重捶打,裏面包上紅豆泥,朝之鮮語風俗氣息十足的粘糕便做好了。
凌陽早已同村裏的男人們一起進山,用幾隻黃狗拉着的爬犁,將大塊散發出松脂清香的木柴,依次運回村里。回到曹海鹽家,剛一推開屋門,只見屋子裏充滿了熱騰騰的水汽,空氣中瀰漫着燉肉的香氣。
凌陽脫下身上寬大的羊皮襖,喊了一聲:「我回來了」
楚婉儀已經從裏屋跑了出來,接過凌陽手中的外套,翹起腳尖,掛在牆上釘着的釘子上,又忙碌着為凌陽準備食物和熱水,喜孜孜地忙前忙後,像極了一個乖巧聽話的農村小媳婦。
曹海鹽見到凌陽和楚婉儀如此「恩愛」,忍不住轉回臥室里,悄悄抹了把眼淚,顯然是想起了自己死去的丈夫。
曹海鹽很快收拾心情,從箱子的最底部,翻找出一個鍍漆皮的小碟子,看上去十分精緻,把粘糕和一方熟肉盛在裏面,轉到後屋的亡夫牌位前,把碟子供奉在板台上。
曹海鹽的眼淚簌簌而落,傾訴着家裏的日子越來越好,念叨着凌陽偷偷塞給自己的金戒指,和家裏分到了雙份的野味,還有去年在善後開墾出來的一小塊地里,多收了二十斤土豆。
曹海鹽絮念到自己的娘家,說小妹今年已經出嫁,男方的家裏,是鎮子裏開設豆腐坊的富裕人家,彩禮錢十分豐厚云云。和丈夫聊了好半天,曹海鹽才擦乾眼淚,從後屋裏轉了出來,正看見凌陽和楚婉儀促膝而坐,拉着手親密地交談,不知在小聲說些什麼。
看到曹海鹽站在一邊,楚婉儀不好意思地站起身來,掙脫開凌陽的魔爪。凌陽一頭霧水:「我剛給你講解了一半,你聽我說,戒指旁邊的那個按鈕,你接連扳動三下,就能彈出一支尖銳的毒刺」
楚婉儀瞪了凌陽一眼,連忙走到裝魚的大盆邊,朝曹海鹽笑道:「大姐,魚差不多快化開了,刀子在哪兒」
曹海鹽連忙走過來,拎起盆里的大魚,用一小塊鐵皮,熟練地刮去魚鱗:「看你一雙小手細嫩的,哪能總是幹這些粗活,你快點去屋裏歇着吧,我來就好」
凌陽轉了轉眼珠,扯住楚婉儀的衣袖道:「村長他們在外面清理空地上的積雪,準備晚上的篝火飲宴,還搭建了一個那麼大的鞦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熱鬧」
楚婉儀感受到整個村子裏喜慶的氣氛,樂得同凌陽一起胡鬧,享受這短暫而美好的時光。戴好圍巾和厚厚的棉手套,也不理會凌陽,先行朝外面跑了出去。
下午約莫兩三點鐘的時候,瘋夠了的凌陽和楚婉儀,終於從外面回來,兩個人都凍得臉色通紅,臉上卻滿是玩樂後滿足的喜悅。曹海鹽剛剛準備好飯菜,李大哥家的小丫頭跑了進來,穿着一身大紅色的棉襖,脆生生道:「我阿爸說,這頓飯要邀請錢叔叔和楚阿姨去一起吃,阿爸已經燙好了燒酒,就等着客人登門了」
小丫頭走後,李大哥和李大嫂又親自來請。凌陽無法,只好端着曹海鹽家的肉菜,端到後院李大哥家,十幾個人一起吃了一頓熱熱鬧鬧的午飯。
飯後,小孩子們早早跑了出去。因為今年沒有爆竹,小孩子們卻自有辦法,從樹林裏撿拾來一大堆殘留着松子殼的松塔,攏上一堆火,不斷把松塔投了進去,便會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聲,和放鞭炮也差不多。
一直玩鬧到夕陽西下,村長已經派人在空地上架好了木柴,每一根木柴上,都塗抹了松樹皮烤出的油脂,中間架成一個大堆,周圍擺放着七八套桌凳,這才讓人挨家挨戶地通知,要圍攏在購貨旁一起守歲,度過冬春之交的最後一個晚上。
朝之鮮語的民眾,本來就是熱愛載歌載舞的民族,小孩子們爭搶着鞦韆,比賽誰盪得更高一些。婦女們在篝火前站成一排,齊聲歌唱着歡快的民歌。
女人們都換上了節日的盛裝,鮮艷的小襖和曳地長裙,雖然比較破舊,看上去卻別有一番異族風味。
男人們則紛紛拿出家裏珍藏的燒酒,傾倒在大碗裏,一面欣賞歌舞,一面划拳猜令。村長端着酒碗,說了一大通吉祥的祝辭後,帶頭向凌陽敬酒。
山裏的漢子性格豪爽,喜歡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正好凌陽性格和善,很容易便和山民們打成一片,呼朋喚友,稱兄道弟,身上穿着李大哥特意贈送的一套南朝民間特有的服飾,頭戴一頂黑色的緞帶圓沿高帽,楚婉儀在一旁看了半天,只覺得看上去十分不倫不類,偷偷嘲笑了凌陽好幾次。
歌舞喧囂中,新年的氣氛,在篝火旁發酵得越來越濃,所有人都沉醉在對下一面的美好憧憬中,不遠處的山路邊,卻掃過來一陣紛亂的手電光束,一個男人用南朝土語大聲呼呵道:「我們是曹八老爺家的護衛,曹海鹽在不在村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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