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陳霄所在的巨大星球數百萬光年之外,一顆文明昌盛的星球之上。
奇峰險峻,卻有別出新意的建築造於崖邊。
一道修長的身形憑欄而立,後面是隨風飄動的紅色輕紗帷幔,暖爐溫香,而在前方,則是萬丈懸崖,連綿群山盡在眼下。
「國師。」一名男子恭敬地在後方五公尺外站立,躬身說道。
「什麼事。」男子沒有回頭,淡淡說道。
「帝尊有要事請國師相商,翦獸車已經備好了。」
男子仍然看着翻湧不止的雲海,片刻之後,才緩緩轉過身來,劍眉星目,俊逸不凡,身上有一種有別於這個時代的獨特氣質,仿佛與這方天地都有些格格不入。
而班銘如果在這裏,定然會一眼認出,這個人是……寧塵!
只是,和過去相比,此刻的寧塵,眼中有了寧靜,那是心徹底安寧下來之後的如淵之靜。
而在他的臉上,卻刻寫了一個字,隱隱有光芒流轉。
刻在臉上的這個字,是用這個星球獨有的某種植物的汁液所寫上去,留下的印記永遠不可抹消,那怕是武道強者也不例外。
而寫在寧塵臉上的這個字,在這個星球上讀作……奴!
奴隸的奴。
曾幾何時,離開第三空間跳躍點的寧塵,滿懷對未來的希望,想要拜託死厄命運,闖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可如今,這些年過去,很多東西都改變了。
和他一起過來的陳家之人,已然盡數死去,只剩下他一人。
而他自己,甚至一度被徹底廢掉,臉上打了「奴印」,變成了最為低賤的奴隸。
如果不是遇到了那個人,他的命運或許就會在這樣的情形下畫上終點了。
那個人跨域而來,輕描淡寫數招,便是打敗了這個星球上的統治者,拿走了統治者身上那件強大得不可思議的法寶,將這顆星球上的人從水生火熱之中解救出來。
那一日,已經身為賤奴的寧塵跟隨者主人前往聖山,朝拜這位被稱為聖者的人。
以寧塵那時候的目力,根本看不到立於山頂大殿之上的聖者長什麼樣。
而那聖者目光卻陡然朝他看了過來,並且發出一聲輕噫,袖袍似乎動了一下。
下一刻,寧塵感覺天旋地轉,等他腦子清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是來到了聖山之頂,聖者大殿之上,與聖者面面相對。
有資格跪在聖者大殿周圍的,都是這顆星球最有權勢修為強大的人,那一刻,皆目瞪口呆,不明白聖者為什麼突然將一名奴隸單單提出來。
寧塵看着聖者的臉龐,這是一張稍有些許老態的面龐,看上去並不出奇,但不知為何,寧塵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由不得他多做思考,便聽到了他來到這顆星球之後最為讓他震撼的一句話——
「真沒想到,在這異域之地,還能見到家鄉之人。」
寧塵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聖者言下之意,他竟是來自太陽系?
「相見就是有緣,你的身體似乎有些問題,我便幫你一把……」
聖者僅僅是一指點中寧塵的眉心,他身上的傷勢就盡數痊癒。
不過,在這時候,聖者突然發現,寧塵的問題比他想像中的要複雜,肉身居然在排斥神魂。
為此,原本很快要走的聖者甚至多留了三日,最終在寧塵的眉心種下了一滴血,用這滴血鎮壓住了這種排斥。
不過,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除非寧塵從此不再修煉,否則隨着他的修為水漲船高,這滴血將最終鎮壓不住。
對於自己的情況,寧塵很是清楚,在生死之間遊走了這麼一遭,嘗盡了人間苦難,他的很多想法也已經發生了改變,因此心滿意足。
最後,聖者飄然離去。
而寧塵的命運,卻從此改變。
在這顆星球的人眼中,寧塵儼然成了聖者的代言人,其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迅速扶搖直上,數年時間,成為這顆星球上唯一一個帝國的與帝尊平齊的國師大人!
不過,他臉上的奴印,卻是無法消去了。
人生大起大落,讓寧塵明白了許多。
潔白布靴輕點地點,一身長衣的寧塵輕輕飄出圍欄,似要墜入無盡懸崖深處。
就在這時,崖下一聲輕唳,旋即風起雲湧,一頭長有雙翼的巨獸振動着雙翅出現,恰恰將寧塵接住,使其落於安置在其後背的寬敞舒適的座椅之中。
旋即,越來越多的「翦獸」從雲中浮現。
悠長而洪亮的管樂聲響起。
由翦獸車組成的儀仗隊伍,浩浩蕩蕩地朝皇都方向飛去。
而在寧塵的腦海中,卻不禁浮現起那一日,聖者離去之時,自己忍不住問其姓名的情形。
那最後的聲音,猶在耳畔。
「我?我姓乾,逆亂乾坤的乾。」
……
與此同時。
無盡遙遠的一片星域之中,夜色撩人,掛於高空之上的五顆月亮或圓或缺,銀色月光遍灑天地間。
一名男子埋首在一名武道強者的脖間,緩緩抬起頭來。
於是這漫天月光便灑在了他的臉上。
這是一張蒼白而嘴邊滿是鮮血的臉,兩顆尖長的牙齒從上唇中露出,在月下閃爍寒光。
碰!
放開了手中已經失去了溫度的屍體,這名男子抬頭看着空中的月,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觸摸,卻哪裏碰觸得到?
那雙淡金色的眼中,有了一絲迷茫。
不過很快,這絲迷茫就被冰冷所取代。
因為,一股股強大的氣息正在迅速靠近,其中甚至有七八股恐怖的威壓爆發而出。
而在這名男子眼中,這些人,不過是讓自己能夠繼續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藥。
……
人生就像懷孕,人人都來祝賀你,卻不知道你**過多少次。
再偉大的人,也曾有掩埋在塵埃中的那一段時光。
想要破土而出,必先承受糞水淋身。
在這廣闊的宇宙中,許多事情都還在醞釀,來不及上演。
所以,無人知道,未來多年之後名震宇內的無塵域主,曾經被人廢去修為,淪為奴隸。
只因為,使用這個文字的那顆星球上的所有生靈,一夕滅絕。
自然也無人知道,未來多年後讓無數人談之色變的永夜域主,也曾為了讓自己多在這世上苟活一段時間,藉助自己的旱魃體質,不斷吸血,再吸血,許多次猶如喪家之犬。
更無人知道,有個曇花一現之後被無數人遺忘的那個名字,其實是拉起了宇宙盛世之幕的人。
然而——
一切塵埃,終將落地!
中央陣眼。
啵!
女子的頭顱陡然膨脹,然後猛地炸開。
赤着上身的男人滿身是血,身上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極為可怖,左臉的皮被削去了一層,肚子被劃了一刀,差點攔腰斬斷,左臂僅僅只有一層皮還連着肩膀,胸膛更是有一個巨大的窟窿……這樣沉重的傷勢,換做一般人早已經無法再戰,但這個人卻臉上卻只有亢奮,不見絲毫痛楚。
因為他是瘋子。
在女子頭顱爆開的瞬間,瘋子的手爪抽回來,手中多出了一個不斷掙扎的陽神——
瘋子一招之間,不但將女子的頭顱打爆,更是連其陽神都給一下抓出,顯得兇悍無比。
而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動用天道輪,完全就是憑藉着強大的肉身以及自身修為硬撼血獄魔刀!
咧嘴一笑,瘋子沒給女子任何求饒的機會,一團能量包裹着女子的陽神,猛力向下一揮,便整個墜入了下方混沌能量之中。
女子充滿絕望的精神波動僅僅一閃即逝,便歸於沉寂。
隨即,瘋子伸手將通體血紅的血獄魔刀抓在了手中,嘖嘖讚嘆道:「好刀。」
說着,他信手一揮,竟將血獄魔刀拋射向遠方,所過之處,瀰漫天地的能量風暴像是畏如蛇蠍一般向兩旁陡然散開。
一片能量風暴之中,班銘眼瞳微縮,眼前能量風暴散開的剎那,身形一轉,反手一抓,就將血獄魔刀的刀柄抓在了手裏。
旋即,便看到從女子身上爆出的更多的至尊法寶盡數朝自己這邊飛了過來。
班銘眼神異樣,身形連連閃爍,將所有的至尊法寶都收進了精神世界。
「我以為你會跑得很遠。」瘋子饒有興趣地遙視着班銘,說道:「卻沒想到,你竟然只跑這麼遠,難道是想等我和她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坐收漁利嗎?如果是這樣的話,現在這個時機可能剛剛好。」
「你很強。」班銘遙遙看着瘋子,神色凝重道:「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想與你交手,但我知道,我們遲早會要交手,既然這樣,那我就必須要找到你身上的弱點,然後才能打敗你。」
「噢?」瘋子幾乎是要斷掉的左手抖動了一下,居然迅速地開始有新的血肉連接傷口,身上其他的傷勢也在迅速癒合,微笑着道:「觀察了這麼久,你現在有沒有找出我的弱點呢?」
「我找到了。」班銘盯着瘋子,緩緩說道:「你最大的弱點。」
瘋子微笑,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與人交手,從手不使用其他的法寶,甚至將得到手的法寶都毫不珍惜地送給別人,並不僅是因為你對自己的強大極為自信,更是因為……你根本沒辦法使用除了天道輪以外的任何法寶。」班銘用陳述的語氣說道。
瘋子的神色沒有多少的變化。
班銘繼續說道:「天道輪太強大了,強得容不下其他的法寶,所以其他法寶對你而言,根本與廢鐵無異……換句話而言,到了如今,其實已經不是你在使用法寶,而是法寶在奴役你。」
直到班銘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瘋子的神色才有了細微的變化,微微冷峻下來,道:「你比我想像中的要聰明一些,誠然如你所說,我的確是沒辦法使用其他法寶,但那又如何,在天道輪的幫助下,我的雙拳便已經是最強的攻擊,我的肌膚便已經是最強的防禦,根本不需要其他的法寶。」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真正可以和你旗鼓相當的對手。」班銘淡笑說道:「如果遇到了那種對手,你的這個弱點,將會……致命。」
「的確是這個道理。」瘋子居然贊同地點點頭,然後搖頭說道:「不過可惜,在這個時代,沒有人可以和我旗鼓相當。」
就在這時,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響起:「那倒不見得。」
轟!
不遠處,這片虛空的下方,充滿毀滅威能的混沌能量陡然炸開,從這混沌能量的深處,竟然是有一道身形緩緩飛了出來。
班銘渾身的寒毛,都在這一剎那立了起來,身體每一個細胞和神經都在傳遞着同一個信息,那就是——危險,這個人無比危險!
就連從來都不講任何人放在眼裏的瘋子,他的眼中這一刻也是有了凝重。
這是一個何等恐怖的存在?藏身於下方的混沌能量之中而毫髮無傷,如果不是他自己現身,無論班銘還是瘋子,都不可能想到那裏面會藏有一個人!
班銘和瘋子的目光,都陡然盯在了這個人的身上。
這是一個略顯蒼老的中年人,面容看上去並不出眾。
然而,當班銘看到這人的剎那,臉色便忍不住猛然變了變。
只因為,這人身上所穿的衣服……竟然是太陽系聯邦才有的款式,上面甚至還有班銘認得出來的一個品牌標識!
這個人,來自太陽系?
當這樣的念頭轉過之後,班銘心頭翻湧,難以平靜,死死盯着這人的面龐,無論如何都想不起在太陽系聯邦之中有這麼一號人。
而**這人真的來自太陽系,那他無疑隱藏得太深了,而且現在出現在這裏,十有**,也是奇遇王之一!
「你是誰?」班銘緩緩問道。
這名稍顯年長的中年人笑起來很溫和,目光落在班銘的臉上,道:「我姓乾,逆亂乾坤的乾……」
如果寧塵在這裏,定然就能一眼認出來,這個人,正是改變了他命運的人。
「說起來……」這名中年人聲音微微拖長,有一種讓人舒服的磁性韻味,微笑說道:「班銘,我還要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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