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些話,看似是幫我解圍,可是卻讓我猝不及防。
坐在我對面的張明朗,剛才在吃飯的時候,我用眼角的餘光看過他好幾次,他跟別人喝酒的時候確實來者不拒,就他那點酒量,醉成狗了,那是肯定的。
我當時確實心裏面吐槽他沒那個金剛鑽,還要攬那個瓷器活,醉死他活該,可是吐槽完了也有點心疼,但是不代表這樣我就想送他回家。
說白了,送前夫回家的這事,誰傻誰才做。
曾經我很傻,可是我現在算是女強人啊,我都能在職場上跟別人鬥智鬥勇了,我還能傻嗎!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說:「不是,我不打算送任何人回家。」
我的話音剛落,黃思遠依然帶着酒勁扯着我,打死也不肯放手,還嘿嘿衝着黃思敏笑說:「看吧,你亂說了,我找陳三三有事。」
正在這時,一直伏在餐桌上面的張明朗忽然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衝着這邊走過來,一把扯開黃思遠的手一個甩開,含糊地說:「離我老婆遠一點。」
被他這樣一甩,黃思遠連連後退了兩步,大概是這樣類似成功男士的男人們,平時都裝逼慣了,需要喝了酒才容易原形畢露,也估計是黃思遠平時特別不爽張明朗,他一個上前就想抽張明朗的樣子,而張明朗哪怕是醉醺醺的,也一副摩拳擦掌,要干架的熊樣。
我實在怕這兩個傻逼真的會扭打在一起,破壞了羅建文和黃思敏的婚禮氣氛,只得一把拽住張明朗說:「你要留在這裏打架,還是跟我回去?」
這時,羅建文和謝存輝還有林啟程他們,紛紛附和,將張明朗推到我這邊來,最後還是謝存輝和林啟程這個活雷鋒,兩個人一個勁拖着張明朗到停車場,把人給我塞到了車裏。
塞完了之後,謝存輝還很不懷好意地說:「陳三三,人交給你了,你看着辦吧,你想對他怎麼樣都行,隨意就好。」
那語氣曖昧暗涌,我這才發現敢情他們是一夥的,想要撮合我們兩個。
對於他們的好意,說沒有一絲一毫的觸動肯定是假的,但是要說馬上能應承下這樣的好心那肯定也不是真的,我暫時不想再吃回頭草了,更不想主動去吃回頭草。
在路上,等紅綠燈的時候,我問了坐在那邊醉醺醺用手支着自己的額頭的張明朗:「你住在哪裏?」
他抬起頭盯着我看了不下半分鐘,帶着醉意開口說:「你在哪裏,我就去哪裏。」
原本很喜歡的情話,現在聽來宛如一場讓人感傷的冷笑話。
這一年多以來,我不是沒有想過某一天再見,如有機會再續前緣,我是否還如同當初那般奮不顧身去奔赴他。
很多次的思考,得出的答案還是,我怕了他這樣的家庭,我覺得我不跟他在一起,哪怕是孤獨一點,至少活得自在,我或者更愛現在自在的生活了。
所以,我冷着臉,冷冰冰地說:「給你十秒鐘把地址告訴我,不然我把你丟在路邊。」
大概是哪怕醉着,張明朗也聽出我不是開玩笑,他低下頭來,黯淡地說:「還是在橫崗,一直沒搬走。」
我哦了一聲,開車的技術也很一般,再懶得跟他計較,直接開了很大聲的音樂提神,然後認認真真地開着車。
他可能是真醉了,我把車停在金沙摩爾這邊的停車場之後,關掉音樂喊了他幾聲,他都是迷迷糊糊咕噥着讓我別吵,他頭痛什麼的要睡覺。
就他一個醉鬼要睡覺,本大爺就不用趕早回去睡了?
一個不耐煩,我扯着嗓子提高聲音就說:「你起來不起來?你信不信我去買一桶桶裝水潑醒你?」
被我這個大嗓門一吼,他微微睜開了眼睛。
剛才他是把紅酒白酒什麼的兌在一起喝,估計現在酒勁更濃了,眼睛裏面全是紅血絲,臉紅得跟公關似的,盯着我就含糊來了一句:「怎麼你比那個女人還凶,兇巴巴的。」
那個女人。
我發現,我其實還是沒多少出息,我還是會好奇他嘴裏面的那個女人是誰。
把聲音放輕,我一副無所謂地撇撇嘴說:「哪個女人?」
然後,張明朗卻搖頭晃腦掃了我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我推了他無數次,他愣是不肯下車,我徹底火了,直接從駕駛室下來,拉開副駕駛室這邊的門,一把將系好的安全帶解開,伸手拽着他的耳朵就說:「你不下車,我就把你的耳朵揪下來。」
估計是被我揪痛了,張明朗這才慢騰騰地滾了下來,卻站都站不穩,還要伸手扶住我的車,左拍拍右拍拍說:「這沙發什麼時候換的,硬邦邦的,亂糟糟的,不收貨,退回去。」
臥槽!
我的好脾氣,差點就被消耗盡了,當時真特麼想把這個傻逼丟在這裏讓他自生自滅算了!
但是外面天寒地凍,又怕他特麼的給凍出毛病來!
實在沒法了,我把車鎖好了,一把拽起他說:「你能自己走就自己走,我拉你一把,如果你還要發酒瘋什麼的,我就把你弄死。」
好不容易把這大老爺們的扶到了門前,可是我了個擦擦,沒鑰匙我開不了門,問他鑰匙在那裏,他指這個的口袋那邊的口袋,我掏了老半天才找到,開門進去的時候,還差點被嚇死了!
因為門剛剛打開拉開燈,就有一條大狗,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還來勁,衝着我就各種狠狠地「汪汪汪」地叫,聲音還特別凶,好像我上門來,是鬧事的人一樣。
不過,我也是被它的突兀嚇到了而已,我壓根不怕狗,淡定下來之後細細看了看,竟然是小貓的長大版,除了體型變大了好多倍,它腦勺上面的花紋也淡了很多。
一想到小貓竟然還在,很多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而壓在手臂上面的張明朗太重了,我想着碰碰運氣,衝着小貓就說:「小貓,別叫。」
狗狗是有靈性的,估計是聽到我能叫出它的名字,小貓蠢萌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最終聲音低了不少,到最後慢慢的不叫了。
我伸手過去,隨意地摸了摸它的頭說:「小貓真乖。」
它竟然後退了一步,直接給我讓路了。
我把人拽進來,伸出腳把門一蹬關上了,又扶着他跌跌撞撞地往沙發那邊送去,快到的時候我的手支撐不住了,用利用慣性,踹了一下他的小腿,他吃痛,卻按照我預料的那種向着沙發倒去了。
挺滿意這樣的結果的,我拍了拍手,想了想自己還是長了一顆活雷鋒的心,就直接跑進去臥室,想給他拿個棉被什麼的。
推開臥室的門,拉開燈之後,我走了進去。
時隔一年再出現在這裏,所有的擺設好像一點都沒變,可是我卻覺得恍如隔世,總覺得自己置身在一個很陌生的地方,就好像自己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不想再久留,我飛快地走到床邊上拉起一床棉被正要抱出去,有個厚厚的相冊「啪」的一聲被我甩到了地板上面。
它摔了就摔了,還非要摔開了,我掃了一眼,眼神就直接僵在上面了。
因為,那一張,是我的照片。
背景就是上海外灘那邊。
在我的身後,是人頭涌動的時尚的上海男女,而可能是拍攝角度太遠,我臉上勉強的笑容模糊一邊,旁邊是謝存輝給我遞過來一瓶水。
我飛快地扔掉手上的被子,又急急匆匆地拿起地面上那本相冊,不斷地翻開,上面全是我的照片。
有我坐在地鐵上面的,有我在外面吃飯的,有我去上課的,還有一張,是我生日,一個人孤孤單單買了一個蛋糕,在中山公園遊蕩的。
林林總總,我的目光裏面全是一片散漫的光芒,大多都是模糊的一片。
我想裝作若無其事地把相冊放下,我想裝作若無其事地飛快跑掉,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內心有太多觸動與難過。
我想我還是要恭喜我自己,在有生之年曾能掏心掏肺地愛過一個人,曾經為了一個人弱水三千,曾經為一個人撕心裂肺,曾經為一個奮不顧身,曾經為一個人把自己放低到塵埃里,曾經為了一個人這樣狠狠的,瘋狂的,痛哭着走過這一路無悔的青春。
而更值得恭喜的是,我這些年很多事錯得厲害,卻唯一沒有做錯的事是,我千錯萬錯,卻沒有愛錯人。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更浪漫的事情比得上,有一個人他迫不得已離開我,他放不下,卻不敢再侵擾,他用這樣看似不妥的方式,一直在追趕着我的足跡。
從臥室裏面抱着被子出來,這一年多以來練就的堅硬的心忽然變得有些柔軟,我開始後悔剛才踹了他的小腿,還後悔會不會把他的小腿踹出淤青來。
心一軟,我蹲下來挽起他的褲管,細細看了一下,各種臥槽啊壓根管不住,我覺得我的心太毒了,踹得太狠了,他的小腿那裏好快就烏青了一塊。
內疚啊什麼的一堆堆的情緒堆積在一起,我只得翻箱倒櫃去找了黃道益給他擦了一下傷口。
不知道他什麼毛病,睡覺還不安分,給他擦藥他的大腿也非要動來動去的,我對這個男人的耐心全耗光了,一個氣惱直接把鞋子脫了爬上去坐在他的大腿上面,終於給他擦完藥之後我扭過身體來看他迷迷糊糊睡得不安生的樣子,不得不說,特麼的他確實長得帥。
也就是在這個一瞬間,他的手忽然伸過來環在我的脖子後面,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扣着往他的臉上貼去。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我還是能沖他的眼睛裏面看到酒醉後的紅血絲,我的嘴角動了動,我的心還是跳得飛快,而他卻盯着我看了不下三十秒,另外一隻手覆上我的臉,含糊地說:「如果天天都是這夢就好了。」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2s 3.970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