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孩子牙尖嘴利,咬得我胳膊生疼,不過我倒也不慌,右手一用力,胳膊上的腱子肉立刻硬邦邦地繃起來,如同鋼鐵。見咬不動,她像一個受傷的小獸般尖叫,雙手胡亂地攀抓着,指甲也尖銳,一下子我的手上就多出了好幾道血痕。
然而我總算是制住了她,將其緊緊抱住,然後柔聲跟她說不要怕,我們是好人,別怕,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這小女孩子似乎聽不懂我的話,一直在掙扎,然後絕望地尖叫着、哭泣着。
她神經質的表現,讓人憐惜又多了些心痛,到底是經歷了怎樣的事情,才會讓她變得如此模樣?
後面的人紛紛圍了上來,儘量讓自己的臉上帶着外婆般和善的笑容,楊操嘗試着用苗、彝、布依等語言粉筆跟她溝通,然而都無效,小女孩只是傷心地哭泣着。我們一堆人圍着哄,見她越哭越傷心、越驚恐,沒辦法,只有把她抱到我們放行李的鼓樓前,好生勸慰。
作為唯一的女性,賈微想要發揮自己天然的優勢,去抱那小女孩,然而這個漂亮的小苗女卻如同見到鬼一般,雙手抱胸,差一點都縮到了牆角根里去,氣得賈微忍不住破口大罵,說這哪裏來的野孩子,一點好歹都不識。
食蟻獸小黑在旁邊哼哼唧唧,聲援她的女主人。
小苗女的情緒應該正處於崩潰的邊緣,一雙嬰兒般黑亮的漂亮眸子裏,寫滿了恐懼,顯然是遭受到了巨大的驚嚇。我們盤問無果,也不好再逼迫她什麼,讓受傷的雜毛小道守着這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好生勸導,其餘人則聚攏在旁邊商量。
剛開始逐間的搜索,整個寨子剩餘的活人也就只有那個受驚過度的小苗女,不知道雜毛小道這個怪蜀黍能否安撫她,我們也不能夠把希望都放在一個不確定因素上面,趁大清早的時間,我們還是要四處查探出路的。
這峽谷其實威脅也多,最明顯的就是蛇,還有其他隱藏的危險。好在老金身上還有幾包強效驅蛇藥,除我之外,每人發放一點兒;其次我們身上的槍械,除了吳剛和小周的自動步槍之外,幾乎所有人身上都有手槍,雖然子彈不多,但是應急也是可以了。當下將賈微和雜毛小道留在鼓樓前面的打穀場前歇息,由吳剛和馬海波照看着他們和行李,而我、楊操、胡飛、小周、老金則前往溪流下游去探路。
整個寨子只有一個大門,其餘的都是用石頭堆砌的圍牆給封住,不過這圍牆有多處破口,我們從那破口處走出,發現草地上有多處非人類的足跡,蹄形爪影,不一而足。這發現讓我們都有些憂慮,看來這個不大的峽谷之,似乎有着很多未知的秘密存在。
我們一開始的樂觀心態,在此刻,終於收斂起來。
峽谷之,危險處處。
寨子後面是一大片月亮一般的水田,我們從田埂走過,一直來到了邊緣,舉目眺望,確實看到了胡飛所說的那個闊口洞穴,很遠,五六里地,在溪水和叢林的盡頭,薄霧籠罩,粗略估計了一下,有近百米的寬度。
我走路的時候,不斷地往兩壁間望去,發現這懸崖陡峭,幾乎是九十度角,又高又險,雖然也生有了些樹木,但是並不足以容人攀爬——至少普通人是爬不上去的。
過了水田,便來到了林子的邊緣,這裏有一條腳巴掌踩出來的小徑,左邊是繁密的林子,右邊不遠處便是懸崖旁的溪流水。我因為有金蠶蠱護身,並不懼怕蛇蟲鼠蟻,便毛遂自薦,拿着一把叢林砍刀,一路劈砍,往林子縱深行去。走了十幾米,便發現到了邊緣,倒扣着的山壁下,除了滿眼的藤蔓和青苔,哪裏有登山的路途?
因為角度的緣故,山壁這邊的光照比較少,潮濕陰冷,我走過去,暗處有好多毒蛇和蜈蚣盤踞,還有螟蟲、馬陸、蜾蠃、十斑吉丁蟲以及紅彤彤的四腳蛇,在角落裏悉悉索索地蠕動穿梭着,儼然毒蟲的樂園。
難怪那苗寨子十戶有六家敬五瘟神像,養蠱煉毒,看了此處便是一個絕佳的所在。
真正有追求的養蠱人,一輩子所求的,不就是遍地毒蟲,以供其炮製蠱毒麼?
不過我這半調子對於這密密麻麻的毒蟲,卻並不喜歡,只瞄了幾眼,沒見到路徑後,一刻也不停留,轉身離開。
繼續行路,走了好一會兒,我們終於來到了溪流的盡頭。昨日那瀑布斷流,現在的溪流水淺,從東往西緩緩流來,如同一個暮年的老婦人。溪流變淺後,兩邊的河石裸露,我們走在上面,看見淺水裏面有好多手掌大的魚兒,青黑的背,兩側的魚眼出奇的大,頭大尾長,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
老金說抓一些,回去熬魚湯喝,小周一臉地難色,他想起了昨天羅福安從口吐出來的那些魚蟲,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吃魚了。他一提及,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搖頭說算了,萬一再鬧出事,多虧?
說話間,我們來到了這峽谷的盡頭,山勢雄奇險峻,夾岸峰插雲天,在這前方山壁之下,有一個寬闊的洞穴。這洞穴如同魔鬼張開的嘴,黑黢黢的,將溪流和前路給吞噬。奇怪的事情是,一路來,峽谷兩壁下都是綠意盎然,然而這洞穴五米上下前後,寸草不生,要麼是光溜溜的山壁,要麼是堆積的鵝卵石塊。
洞穴外寬內窄,前十米還有河灘路,再往裏走,便只有水道了。
我們走到洞穴的水潭前面,用電筒往裏面找,水道在強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的波光,隔了差不多七八米的水潭子,上面還是有路行,但是溪流拐彎,見不到盡頭。我們在岸上矗立了一會兒,剛從溶洞子裏逃脫生天而出,現在誰也沒有渡水過去、查探一番的心思。躊躇了一會兒,我往胸口一拍,口高呼:「有請金蠶蠱大人現身!」
肥肥的金蠶蠱從我胸口上浮現出來,在我面前搖頭擺尾。
我指着前面的洞口,讓它去探一探。
它浮空,黑豆子眼睛盯着那黑暗,猶豫了一會兒,不肯走。我勾勾手指,它游過來,我屈指一彈,食指敲在了它的屁股上——自從小妖朵朵走了之後,小傢伙好久沒有敲打了,脾氣見長。被我這麼一彈,肥蟲子委屈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默默朝着洞穴深處飛去。
我盤腿坐下來,閉目靜心,然後默想着,連通金蠶蠱的視覺:世界是黑漆漆的,僅有些模糊的輪廓。它大概飛了十分鐘,沒有盡頭,突然,有一種烙印入靈魂的恐懼從金蠶蠱那裏,直接連通到我的腦海,壓迫着我的神經,潮水一般的劇痛朝我迎面而來。
我大叫一聲,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恍惚間有人推我,迷迷糊糊的我口直喊渴,結果有冰涼的水滴到了我的嘴巴上,接着流到乾燥得冒火的喉嚨里,我心不由得歡呼了一下,終於有了氣力睜開眼睛來,看到雜毛小道笑嘻嘻地臉,問我醒了?
我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發現自己正躺在祠堂的正屋裏,外面天色已晚,旁邊有篝火點燃,人影忙碌,頗為奇怪,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雜毛小道哈哈笑,說你是被楊操他們抬回來的,他們說你在地上做法失敗了,結果「啊」的一聲叫喚,躺倒在地。他笑着說你倒是會偷懶,這一睡就是一整天,別人忙活得累死,就你一個人舒坦得要命。
我說你丫的也不是重點保護對象?
正說着,見到雜毛小道旁邊站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可不就是之前咬我的那個小苗女麼?只見她臉已經洗得白淨,一雙眼睛似秋水汪汪,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不過沒有了剛開始的驚恐,而她的一雙手,則緊緊地拉着雜毛小道的衣角。我問小蘿莉怎麼這麼黏你?雜毛小道樂了,說正好他兜裏面還有一盒巧克力糖。
巧克力可以緩解情緒,提高興奮度,是一種情緒食品,但是……對小女孩子竟有這麼大魔力?
我有些懷疑,不過看着這個小苗女依然怕我,但是對雜毛小道卻毫無保留的信任,心不由得羨慕。雜毛小道洋洋自得地給我介紹,說她的名字叫做悠悠——是根據她說的話裏面,認出來的;以後你有朵朵,我可有個悠悠了……
天色已經轉晚,大家陸續返回屋子。剛才雜毛小道已經告訴了我,說楊操、老胡他們在谷大致找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麼通道,而悠悠雖然信任他,但是卻喪失了清楚表達語言的能力,不說話,警惕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就像一個小獸,獨守着一份脆弱。
我們是午回來的,到了下午的時候,楊操他們就開始清理苗寨裏面的死人,將這些人從屋子裏搜出來,然後集在村寨後面的下風口,將他們堆積在一起,全部燃燒殆盡,並且將糧食和用具都搜集到祠堂裏面來,我們可能要做好長期鬥爭的準備。
我心念金蠶蠱,點頭不說話,將心沉入體內,一查,卻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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