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訣 第八十八章 藤蔓鎖前緣[三]

    「殿下，冷水已經備下，我為太子妃清理傷口。」旭華小跑着過來，死死咬着唇，她幾乎不敢想像，寒林這一身血衣下面，到底有多少傷口。

    「不必。」翟川手中握着那個瓷瓶，一縷冰冷的氣息渡到手上，想必這靈水混入池水中，定然更是冰涼沁骨。伸手觸上她的額頭，林兒，你要受的苦，我陪你一道。

    旭華微愣，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急忙阻攔，「殿下，那可是涼水！」

    薛瞳拉住她，輕輕搖頭，「旭華，讓他去吧……」

    還沒踏入水中，便已經感受到潮濕的涼意，此時夜色未收，明瓦的小蠟在一角燃着，將一池的水色映得流光起伏。

    靈水傾入池中，迅速漫起一層藍熒熒的光芒，就像寒林發間閃現的色彩一般，不可捉摸。

    翟川抱着她緩步走入水中，衣衫上的血色一點點化開，仿佛水中綻放的紅蓮。

    渾身傷口被冰涼的水一激，寒林被劇烈的疼痛驟然驚醒，不自覺地抱住翟川，眸子半睜，輕聲呢喃，「好痛……」

    「林兒，忍一忍，你會好起來的……聽話……」即便現在才是初秋，這混入了靈水的池水依然是異常的冰涼刺骨，連自己都冷得十分難受，更不要說寒林還是滿身的傷口。

    但水中彌散着的極強的靈力，卻又使人生出一種不想離去的感受。

    已經凝固的血塊在水中漸漸融化，翟川這才小心翼翼地解開她破碎的衣衫，每揭開一點，寒林便蹙緊了眉，咬着唇極力忍耐。等衣衫全都褪盡，寒林早已痛得再次昏迷過去，細長的眉依然緊緊蹙着，不願鬆開。

    翟川將她靠在一旁，伸手輕輕拂去黏在她身上的血跡，動作儘量輕，生怕再將她弄痛。血色洗盡，她美麗的身體毫無遮蔽地落入眼中，白皙的肌膚上幾乎無處不是傷痕，只一眼，心便再次痛得抽緊。

    寒林滿頭的長髮浸在水中，全都變作了寧靜的水藍色，在水中緩緩流動。

    「寒林姐姐的頭髮，好像和別人有些不一樣呢？」

    「因為我的娘親，她的頭髮是花青色的。」

    想起當初翟漣問起寒林的頭髮為何會泛起藍光，翟川不禁出神，那個花青色長髮，水藍色術袍的水靈姑娘，究竟為何要將自己的女兒推到那種命運里去？

    「懷上界靈，靈力耗竭而死，死後還要背負千古的罵名……這是你想要看到的？」溫空冥的話依然在耳，這仿佛是一句可怕的詛咒，每當想起，都讓人覺得落入了無邊的黑暗中，找不到一絲光亮。

    這自然不是他想見到的結果，可這卻是淑旻和南歌希望看到的……

    靈族，都是那麼無情的嗎？

    良久，周圍的血色漸漸淡去，寒林身上的創口正在靈力的催動下漸漸癒合。

    「冷……好冷……」隨着意識的恢復，寒林開始覺得周圍冰涼異常，無助地伸手扶住池壁，想要離開水中。

    「林兒，再待一會兒，等你身上的傷口癒合。」翟川伸手將她攬進懷裏，用體溫去溫暖她冰涼的身子。

    昏迷中，她冰涼的小手攀上了他的脖子，讓翟川眸子微微一斂。習慣地低頭去看她，映入眼帘的是她已近恢復的身子，完美得無可指摘，仿佛白玉雕琢而成。

    「林兒，別亂動。」閉了眼，聲音隱忍，手中卻將她攬得更緊。

    那雙手偏偏又滑進了他本就鬆散的衣衫，衣襟一松，裸露的皮膚相觸，彼此都不禁微微一顫。

    翟川只得抓住她兩隻手，將她整個身子壓到懷裏，低頭瞥見她肩上尚有傷痕未復，便帶着她向水中沉了一些，出言安慰，「林兒，再忍耐一會兒，很快就上去了。」

    「川……好冷……」寒林的聲音已經凍得發顫，身子縮進他懷裏，一雙眸子緊閉，半夢半醒，「好冷……」

    翟川微愣，這個丫頭今天居然知道抱着她的是自己而不是溫空冥……

    她柔軟的聲音很好聽，仿佛流水一般澄澈，讓人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住她蒼白的唇。

    感到異樣，寒林身子一僵，眸子微啟，但隨即又闔上了，柔軟的身子溫順地伏在他懷裏，似是默許。

    寒林再次醒來的時候，手正被旭華握着，那丫頭見她睜眼，高興得幾乎直接跳了起來。

    「旭華……」寒林依然全身發軟，聲音也極其疲憊，「扶我起來。」

    旭華回身給她掖好被子，抿唇輕笑，「太子妃，這可不行，你傷得那麼重，已經睡了兩天了，還是再躺一會兒吧。我去找殿下過來，他就在間壁休息。」

    「我傷得很重？」寒林搖了搖迷糊的腦袋，只記得自己被溫空冥帶入了山中，又被那種瀰漫着煞氣的藤蔓纏住，後來便是劇烈的疼痛佔據了所有的記憶，再不記得其他。

    「殿下帶着您回來的時候，你們渾身都是血，自然很重了。」旭華扁了嘴，眼底還殘留着一絲驚恐，「溫公子竟然那麼狠心……」

    寒林陡然緊張，強撐着探起身子，聲音發顫，「他受傷了？！」

    「那倒沒有，只是沾了一身的血。」旭華見慣了她平靜淡然的樣子，如今見她忽然如此失態，忙扶住她將她重新放回床上，抿着唇狡黠一笑，「太子妃，關心則亂。」

    寒林不答，伸手解開小衣慢慢觸過身體，卻發現除了全身無力外，似乎並沒有何處受傷，「我身上的傷很多？」

    「唔，這個……旭華沒有看見，那日是殿下親自給您換的衣衫。說起來，你們在裏面足足待了三個時辰，水那麼冷，我和薛姑娘擔心得了不得，還以為你們被凍壞了。」

    寒林只覺腦中一片空白，有一些不夠清晰得片段爭先恐後地涌了進來，那冰冷水中溫暖的懷抱，還有那令人窒息的吻……後來呢？偏偏記憶到了那裏就斷去了……還有，整整三個時辰，她稍有神智的不過是片刻之間，翟川到底在她昏迷的時候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