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馮淵大驚,「和親一事,怎會牽扯上林妹妹?」
小何怯怯抬眼,小聲道:「聽說,是五師哥爹爹的意思。」
慕耀的臉色頓時愈發難看,徐光忙瞪了小何一眼,與馮淵解釋道:「其實,說起來旭國公本是好意。據霍約所言,眼下朝廷局勢對舊臣不利,旭國公恐是看在五師弟的份上,想要保林伯父一回。霍約自來揚州,便時常與神京匯報五師弟的情況,林府的事那頭自然也清楚。想來,旭國公怕也是思量了一番,才私下授意霍約遞摺子給聖上舉薦林姑娘的。」
馮淵大叫不好,心下既疑惑又懊惱:「那真真國國王分明已年邁,林妹妹卻尚不滿十二,如此年幼怎會是合適人選?」
徐光因道:「二師哥,我們偏居揚州,消息難免閉塞了些。原來真真國使臣遞來的和親摺子上,並不是要與老國王通婚,而是替其王長孫求親的。我從前走鏢時也聽說過,真真國大王子英年早逝,不久王妃也鬱郁病終,餘下長孫無人照料,後被真真國國王、王后一手帶大,如今也長到了十四歲,且已被封為儲君。大鳳人傑地靈,老國王想必十分尊崇,更不想因海匪一事誤了邦交,才有意為其王長孫求妃,意欲在王長孫十五歲生辰那日迎娶,許諾日後必定為真真國王后,想來心倒是誠的。」
慕耀冷哼:「四師哥,他那不是心誠,而是奸猾。年少立儲,王長孫定然會成為眾矢之的,飽受非議。大鳳朝國富民強,王長孫若能得其公主為妃,自然能站得穩些。只如此一來,大鳳公主必會成為真真國許多人的眼中釘,只怕日日都是刀光劍影,不知要有多大的福氣能等到封后之日?」
小何忙道:「如此說來,那林姑娘若真被選上,豈不是很危險?」
慕耀垂了眼,眼中無波:「想來爹爹此回,又如何只為保林大人而已?若林姑娘日後真成了他國王后,於慕家及姑姑怕都是益處多多吧。真推算起來,此次竟是我連累了林姑娘。呵,着實是想不到!」
徐光見他神情實在不好,少不得安慰道:「五師弟,你就莫要自責了。霍約也說了,他今兒原就是仗着有八分准,才提前來林大人跟前賀喜的。好歹這事兒還沒成定論,再則那王長孫是明年六月里的生日,除去路上的工夫,也還有些時日,我們坐下來仔細想想,或許還能有法子化解!」
慕耀搖搖頭道:「既是爹爹的主意,只怕姑姑也少不得會從旁相助,此事已如霍約所言,是*不離十的。眼下只差一道聖旨罷了!」
馮淵心中瞭然,澀然道:「怪道翁丈會如此氣急?!」
慕耀因問道:「林大人現下如何?」
馮淵嘆了一口氣,面上幽如深谷,又冽如寒泉,半晌只道:「依明毅的意思,已是油盡燈枯。」
慕耀聞言,心中大慟,唇邊卻抿出一絲苦笑來:「原我想着遠離了那地方,便能離了那些是非,不想今日因我卻害了旁人!」
&要胡說!」馮淵說着,伸出一隻手在他肩膀輕拍幾下,勸道,「你素來冷靜智慧,怎麼眼下盡說這些混話?翁丈的病,本就不是三日之寒,他素來又愛憂心,不肯專心靜養,這些日子不過是強弩之末,硬撐而已。聖上清算舊臣,林府遲早會被波及,林妹妹的事兒也只是順勢而來,與你有何相干?」
&是就是。」一旁小何忙點頭不迭,又拉了慕耀袖子嚷道,「不如我們寫信給大師哥,說不定他有法子。」
徐光一聽很是同意:「正是。揚州與神京相去甚遠,得的消息未免有限。大師哥是聖上一手提攜的心腹,御駕跟前也是說得上話的人,我們用千幻傳書與他,也好知道眼下究竟是何形勢。」
慕耀聽了,忙將心中那些怨艾之情拋到一邊,只道:「既如此,此信便由我來寫。大師哥這些年為避嫌,鮮少與旭國公府來往,然眼下有些事只怕我家的人會比旁人更清楚。他得了我的親筆書信,必要時也可與旭國公府打聽。」
馮淵才要點頭,就聽見廳外海棠將門拍得山響,嘴裏喊着:「爺,你快開門哪!老爺不好了,奶奶也不好了!」
話音未落,馮淵已箭步上前將門打開,急急問:「怎麼回事?」
海棠一面抹眼淚一面回話:「方才老爺醒了一回,要了筆墨寫了個什麼東西,寫完沒說幾句話就又吐血了,奶奶一急也昏了……」
她急得雙手直抖,連聲音都是顫的,還要再說什麼,馮淵哪裏等得,早已一個飛身往門外去了。
海棠正欲追上去,卻被慕耀叫住,問她道:「林姑娘怎麼樣了?」
海棠搖着頭道:「二小姐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傷心得厲害,哭得連眼淚都沒了,又是擔心老爺又是擔心奶奶,飯也吃不下去,連水也不喝一口,再這樣下去,身子怕也要跟着垮了!」
&道了。」慕耀應了一聲,偏過頭向徐光、小何道,「我回去寫信,你們跟着海棠一道過去看看,我稍後便去。」
兩人自是應了,看着他出了門,那頎長背影閒雅一如往常,月白衣衫如霜似雪,漸漸遠去,然他們都覺得,似乎哪裏隱隱有些不對,待要細想卻又說不上來。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慕耀已傳召千幻送了信,待他趕去林如海的院子,還未進門便看見徐光與小何匆匆從裏頭出來。
&師哥,六師弟,你們這是往哪裏去?」
徐光因道:「林大人快不行了,明毅兄弟決心試一試朱老前輩醫書殘卷上一個古方。眼下詹管家不在府上,我與六師弟腳程快,趕緊將藥買回來是正經。」
慕耀不解:「這個時候詹管家怎會不在府里?」
小何垂了頭囁喏道:「先前二師哥吩咐詹管家,讓提前準備好後事呢。詹管家說是出去給林伯父採買棺槨去了。」
慕耀聞言微怔,立刻讓了道:「既如此,你們快去快回。」
二人應了離開,慕耀進了院內,卻看見海棠端了藥碗從耳房出來,心知是英蓮在裏面,忙喊了她一聲,問道:「九兒現下如何?」
海棠沮喪道:「明毅才給奶奶診了脈,說是動了胎氣。這會子已經喝了藥睡了,爺正在屋裏陪着呢,給點了安息香,不讓我們在跟前,怕吵着奶奶。」
慕耀原還想進去看看,聽了這話自然抿了心思,又往正屋瞥了一眼,問她:「林老爺那頭怎麼樣?」
海棠因道:「也不好。二小姐才過來看了奶奶一眼,又回老爺跟前守着了。爺擔心二小姐吃不消,吩咐了阿繡與紫鵑在一旁陪着。慕少爺,眼下我們爺心裏眼裏只有奶奶一人,怕是顧不上那邊了,不如你去裏面看看,好歹也勸二小姐吃點東西。她一向敬重你們幾個師兄弟,你的話許還能聽一點。」
慕耀點點頭,便往裏頭去了。
彼時,李明毅正在外間為林如海的病況傷神,拼命翻找醫書,阿繡心疼相公,也不管黛玉了,只在外面陪他,眼睛瞅見慕耀進了來,忙伸出一隻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又踮着腳跑過去,悄聲道:「李小仙在想法子救人呢,你莫要吵他。」
慕耀雖心下好笑,卻莫名有些感動,只勾唇笑了一回,繼續往裏面去了。一進去便看見林如海躺在床上,面上毫無血色,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一旁素色枕衾之上還殘餘些許血漬,很是觸目驚心。
林黛玉縮着身子跪在那裏,臉色比林如海好不了多少,只伏在床前低泣,孱弱的模樣猶如月下花影,似夢似幻。慕耀心中動容,暗想此般光景,怕是古時西子捧心而蹙也比不得的。
黛玉一整日水米未盡,已是虛弱至極,旁邊紫鵑端了一碗桂圓湯,提了銀匙,千方百計哄她喝一點,可黛玉一心只在爹爹身上,如何聽得進去,急得紫鵑淚落不止。
慕耀見狀,也顧不得別的,只幾步跨上前去,從紫鵑手裏接了湯碗和勺,舀了一勺直接送了過去,抵在黛玉唇上。
黛玉吃了一驚,忙側過頭來看,見了慕耀唬得兩隻桃兒眼睛驀地睜大,脖頸下意識便往後仰了一些,離了那湯匙。
然慕耀此刻卻不比平日溫和,又將那湯匙抵了上去,這回不容她再避,沉了聲吐出兩個字來:「張嘴。」
黛玉怔怔望着眼前躬着身子餵她的慕耀,只見他雙眸含星,眉如潑墨,俊美面龐此刻緊緊繃着,直直盯着自己,逼人的氣勢如同滿弦的弓,叫她避也避不掉,逃也逃不開,只覺氣噎喉堵,心下一酸竟又流下兩行淚來。
一旁的紫鵑何時見過這般場景,早被唬得神魂出竅,大氣都不敢出,兩隻手絞着帕子,定定站在原地看着。
見黛玉只哭不動,慕耀愈發沉了眉眼,訓道:「眼下你爹爹性命垂危,你姐姐又動了胎氣,二師哥再能幹終究不是你府上的人,林大人既叫你管家,你但凡是個真懂事的,就應顧全大局,決計不該在這個時候任性胡鬧,只管作踐身子。難不成你想把一切丟給九兒,等她醒了看她日夜操勞失了孩子才滿意麼?」
黛玉聞言,真真猶如醍醐灌頂,倏忽清明起來,心下又是悲痛又是愧悔,少不得張了嘴,慕耀趁勢將湯匙送了進去,見她慢慢抿了匙中湯水,一顆心才終算落地。
那頭紫鵑見黛玉肯吃東西,喜得什麼似的,心中念佛不迭。眼看慕耀一口一口餵着黛玉,眉頭漸舒,一舉一動都是說不出的優雅從容,真真是天生的貴公子,而底下黛玉像中了咒語,乖覺得什麼似的,垂着眉眼一動不敢動,也不哭了,只臉上委屈得很,櫻唇隨着慕耀的湯匙一張一合,整個人猶如淡月琉璃,一碰就碎,看得人又心疼又好笑。
一時間,也無人說話,慕耀約莫餵了十幾下,一碗湯漸漸見了底,才將碗重遞給紫鵑,又囑咐道:「林姑娘一日未進水米,這點東西怕是不夠,然一時半會兒也不可吃太多。等晚些你再預備些別的吃食來,另外到了時辰也要記得令她歇息,不可強撐。」
紫鵑哪有不應的,只心下憂慮黛玉不肯。不料慕耀似會讀心術一般,又添了一句:「她若不聽,你便只管來聞蘭閣找我。」
黛玉聞言,心上沒來由狠顫了一回,竟是連頭也不敢再抬。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花迪為酪的地雷。
我會好好寫,但願你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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