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娜看着深色的血液在水中散開,眉毛糾結地扭在一起。
在她身旁,朱利爾斯沖水裏吐了口唾沫,他感覺自己被耍了,正想找自己的僱主交流一下同病相憐的情感,但回頭後卻發現克雷頓臉上沒有一絲驚訝。
「你早知道會這樣?」他憤憤地問。
「我有猜到過這樣的結局。不過.」克雷頓回頭看向男巫:「我以為你也該有預料,我看見你做出沉思的樣子好幾次了。」
一提起這件事,朱利爾斯就頗為懊惱。
「我之前一直以為那是接下克里斯托弗教授委託的其他賞金獵手乾的,畢竟他標了那麼多錢,找幾個心動的施法者並不困難。吸引本地人幫忙追捕『野獸』之後,他只要等本地獵人取得成功再進行掠奪即可。這個猜想合理得要命,以至於我忽略了私仇的可能。」
那個記錄了狼嚎的留聲海螺幾乎擾動了整個鎮子的氛圍,他沒想過這麼大動靜只是為了留下一個人。
女妖的執念真是可怕。
他嘆了口氣,又好奇地問克雷頓:「伱是從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從這個小姑娘說她要找的好朋友是個男人開始。」
「那你還真是經驗豐富。」
克雷頓不以為然:「只是出於常識的考量而已。」
「什麼常識?」唐娜迷茫地問他。
克雷頓猶豫了一下:「對你來說可能不是常識。」
這可憐的姑娘,不僅沒有異性朋友,連同性朋友也沒有,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向她解釋這一點。
河水再次蕩漾起來,阿德萊德突破水面鑽了出來,比起之前,她的臉孔多了幾分生氣。
「現在該給予我們應有的報償了。」克雷頓朝水面高聲喊道。
水澤仙女現在至少已經吸收了兩個活祭品,但她的力量還不足以讓狼人畏懼,只要他們堅持不下水,阿德萊德的能力就不足以干涉他們。
而阿德萊德卻有弱點在他手裏,只要她還牽掛着自己的父親,狼人就可以用這個消息來威脅她。
好在這個姑娘還算識相。
阿德萊德徑直伸出一隻手:「當然,我沒有忘記這件事,現在請把那條項鍊丟下來吧。」
「丟下來就行?」克雷頓再次確認。
「是的.」
象牙項鍊被果斷地丟了下去,阿德萊德並沒能直接接住它,但那象牙材質在水中卻沒有沉底,而是微微浮起,仿佛具備磁力一般逆着水流漂向阿德萊德。
她抬起自己的手掌咬了一口,然後用沾血的手掌抓住了這條項鍊。
隨着項鍊上的肖像與水澤仙女的血液接觸,克雷頓的身體情不自禁地開始發抖,他感到有什麼東西在空虛的體內重新開始生長。
他消失的運勢正在回歸。
感受到這一點,他的心情陡然平靜下來。
來到熱沃鎮的主要目的就此結束,他終於能夠騰出手去辦別的事了。
「我們扯平了。」水澤女妖說,她的腦袋漸漸沉下水面。
「等等!」
克雷頓忍住不適的感覺叫住她,
阿德萊德重新浮出水面,不解地看着他:「我應該已經滿足了你提出的要求。」
克雷頓嚴肅地看着他:「我們還沒有扯平,我至少幫了你兩次。我記得你剛剛提到了怪獸,你們是被制皮師襲擊了嗎?我需要知道詳情,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塞萬的事也一樣。」
「抱歉,我不知道你說的制皮師是誰,我們是在深夜被襲擊的,並沒能看清楚那個怪物的樣貌。」
在受襲擊的時候,阿德萊德也還只是個凡人,尚有力所不及之處。
不過克雷頓對此仍有懷疑:「不,你肯定還有別的事瞞着我,我建議你最好說清楚,以免之後我們另有誤會。熱沃畢竟是薩沙市的屬下城鎮,鎮上鬧這麼大動靜,等你們的神父回來了一定會向城裏申報,到時候會有教會成員再過來進行第二次調查,到時候,你和你父親恐怕再沒法置身事外了。」
直到目前,他還不確定熱沃到底有幾個能在白天活動的怪物。
制皮師的種種行為都讓他感到反常,那畢竟是由人類轉變的怪物,而不是其他智力低下的生物,就是說它會玩弄陰謀詭計克雷頓也毫不意外,而克里斯托弗教授提及的受厄運吸引的野獸目前也沒有亮相,局面實際上比看起來更為複雜。
「這麼說,您是能幫到我的。」阿德萊德機敏地從威脅中抓住了要點。
克雷頓欣慰於她的反應,要是她反應再慢一點,他就不得不在唐娜面前做惡人了。
「準確地來說,是薩沙市長老會能幫到你。」
他示意朱利爾斯行動,後者立刻精神起來,滔滔不絕地為她指點迷津。
他將薩沙市長老會的地位情況稍作描述,尤其重申了其成員的待遇問題和安全保障。
儘管男巫對於阿德萊德抱有不滿,但他的父親正主張重新疏通河道,在此時此刻,一位水澤仙女的加入無疑是極有利的助力。
阿德萊德是水中的精靈,恢復這一身份的瞬間便受到命運眷顧,只要她願意遷徙到薩沙市的碼頭區,就能令規劃工事更為順利的完成。
對於這份邀請,新生的水澤仙女沒有拒絕,只是在提起自己的事時稍有猶豫。
「那麼.好吧,就當做是一份禮物.」
她向克雷頓說明了自己的故事。
阿德萊德最開始關于丹尼的身份並沒有說謊,他的確是她的朋友——曾經。
實際上,塞萬、阿德萊德、丹尼都是一起長大的,在某個時間段里,他們情同手足,直到情竇初開的年齡,正如克雷頓所理解的那樣,他們之間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兩個青年同時成為了阿德萊德的仰慕者。
阿德萊德也對塞萬抱有好感,於是二人成為了戀人。
而為了避免丹尼受傷,阿德萊德拒絕了他的追求,同時也決定和塞萬對公眾隱瞞兩人的關係。
塞萬沒有拒絕,因為他的養父路易斯希望他繼承自己的衣缽,做一個終身禁慾的黑衣修士,公開戀情不僅會損傷他與丹尼的友誼,還要使他的養父感到不滿。
他們原本打算挑一個好時節一起去城裏找工作,這樣可以避開認識他們的人,無須再對他們的愛情遮遮掩掩。
然而在今年,阿德萊德的眼睛忽然發生了變化,皮膚上的毛孔開始消失。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個變化,但是他們的懷疑也止步於以為她使用了市場上流通的散瞳藥水,或者是生了病,但這種變化沒有影響到她的日常活動,所以大部分人都對這種變化視而不見。
然而路易斯教士注意到了異樣,勒令塞萬不可以再接近她。
這個態度反而成為了他們三人注意到她自身變化的契機,他們一起查詢了阿德萊德·拉克斯的族譜,還有鎮上教區遺留的古老記錄,最終確定了阿德萊德的祖先身份。
在大惡臭事件時期,她的祖先遷徙至此,與當地人結合創立了拉克斯家族。
但隨後拉克斯家族的祖先再度西遷,她的後裔因為血統不純難以覺醒為水澤仙女,最終導致他們將自己的祖先經歷視作誇大的故事,本地教會的人員更迭也使這件事逐漸成為了一個秘密。
直到今年,這個秘密才被三人從歷史的縫隙中挖掘出來。
因為阿德萊德沒有更近一步的異變,因此他們一致決定繼續保密,讓她度過普通人的一生。
但是到了九月,一襲快馬從薩沙市而來。
大教會開始向下屬的教區要求進行對暗裔的排查,塞萬知道了這個消息,於是藉助自己在教堂幫工的機會銷毀了文冊室里關於拉克斯家族的記錄,並且和阿德萊德相約在年底離開熱沃。
十月,教會的人和軍部士兵來到熱沃,這次行動比他們想像的日子都要來得快。
城裏來的聖職封鎖了道路,將船隻也鎖了起來,那些異化明顯的「病人」被一眼認出,被聖職們誘騙去上了他們的馬車,不知道後果會是如何。
阿德萊德幾乎被認出來,而路易斯教士卻站出來為她做保證,因此得以倖免。
但這是個交易,代價是塞萬必須成為黑衣修士,而阿德萊德必須離開熱沃。
塞萬接受了這個安排。
在夜晚的河邊,他們做了最後的約會。
然而不巧的是,丹尼當時正在林中散步,意外地撞見了他們,也發現了他們之間向自己隱瞞已久的戀情。他頓時勃然大怒,為這份不信任和他們爭吵起來。
然後林子裏衝出了一個怪物將阿德萊德和塞萬一起抓住了
「等一下。」
克雷頓再一次打斷她的愛情故事,他面容古怪:「我記得你說是丹尼殺了你。」
水澤仙女沖他微微點頭,水藻似的墨綠頭髮隨着動作在水中蕩漾起來。
「那是之後的事了,現在請聽我說完。」
「拉克斯小姐!」
克雷頓猛地提高音量:「我以為我們剛才達成了共識,如果你繼續省略重要的內容,那我們的合作就不得不終止了。」
唐娜偷偷從側面看了他的臉色,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叔叔咄咄逼人的樣子。
阿德萊德·拉克斯對着克雷頓沉默了片刻:
「你想知道什麼?」
「我建議你先解釋這條項鍊是怎麼回事?」克雷頓指了指她仍握住項鍊不放的手。「我想,如果你真的從未見過這條項鍊,手指就不會抓得那麼緊。」
「現在,請重新為我們講述這個故事吧。」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7s 3.976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