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
乞巧節,女兒節。
夜裏亥時。
「駐顏果像嬌羞的少女,眾里尋她千百度,只需一眼,酡了容顏。
七夕將至,愛她就送她一顆駐顏果......」
採薇閣妙娘的院子內,蘭影姑娘看着《今日頭條》念出這句後,引來周圍一眾姑娘竊笑。
「玉儂啊,甚的『愛來愛去』,你們也好意思把這詞刊印出來。」巧香姑娘捏着帕子掩嘴笑道。
玉儂今日特地捎來幾張報紙給大家看,卻沒收穫意想之中的驚嘆誇讚,不由微微嘟了肉乎乎的嘴唇,有些不高興。
今夜小聚的東主妙娘見狀,替玉儂解圍道:「咱們唱那小曲不比這句香艷多了,有甚不好意思的。」
「不一樣,咱那是唱於靜室之內。可這今日頭條卻是讓天下人看的。」巧香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玉儂自己開口了,「那又怎樣,公子說,『愛』是世間最美好的事情,人之所以成為人,正是因為人懂的愛......」
「奴家最愛那捨得使錢的恩客,那奴家也是陳公子口中『美好的人』咯?」
「哈哈~」
「哈哈哈......」
巧香一句話再次引發鬨笑,玉儂不由有些着急,可一着急平時叭叭個不停地嘴巴卻變的磕巴起來。
「不是巧香說的......是......是,公子說,愛不是......不止是男女之愛,見了窮苦人,心生憐憫是愛,見了乞兒,肯施捨些錢財是愛......見了世間不平,願出手相助也是愛,愛是同理心、是......」
「玉儂,你那公子愛你不愛啊?」
「哈哈哈......」
巧香再次打斷了玉儂好不容易回憶起的話。
一再響起的浪笑,氣氛已不再適合嚴肅解釋『愛』這個字眼了......
玉儂有些生氣,乾脆靠在椅子裏嘟着嘴不說話了......巧香真討厭......
今晚七夕,便是採薇閣的姑娘也都借『月事』、『身體不適』等理由推了恩客,好在這個專屬女兒家的節日裏恣意一回。
聚會剛開始時,大家還是客客氣氣的談論些詩詞趣事,但到了此時,幾杯酒水下肚,那些平日裏隱藏的小情緒便慢慢冒了出來。
比如巧香,她早看出來玉儂拿出今日頭條是想獲得大家認同,畢竟她那張臉蛋上根本藏不住事。
可巧香偏不讓她如意。
憑甚我們每日需強撐笑臉、曲意奉承,你玉儂就能由着性子每日出門玩耍,還做了那甚的狗屁主編!
此時見玉儂悶悶不樂地坐在哪兒,巧香與人說笑時更大聲了些。
這時,翠鳶領着幾位丫鬟端着托盤魚貫進了院內。
談笑聲為之一頓。
「妙娘姐姐,這可是那駐顏果?」
「噫,這月牙似的紅果果又是甚?」
不算那不認識的月牙狀紅果果,蘭影姑娘隨便數了數那駐顏果,嚇了一跳。
駐顏果在採薇閣最低也要三貫一枚,並且還有價無市,尋常客人需提前預定才吃的上。
她們這些姑娘也只有陪客人吃飯時才能偶爾嘗上一口。
且人人都說駐顏果能使『女兒好容顏』,對她們的吸引力更是非一般吃食能比。
可就在剛剛,丫鬟們端進來的果子少說有三五十顆!
這可不是一筆小錢啊,足夠贖個姑娘了!
「妙娘姐姐!好大的手筆啊!」蘭影不由驚呼。
引來其他姑娘們的七嘴八舌。
「是啊,妙娘姐姐對咱們真好!」
「妙娘,可是釣到哪家巨富公子了?」
妙娘笑了笑,起身道:「大家莫謝我,要謝便謝玉儂,今晚這西瓜、駐顏果都是她帶來的......」
於是,七嘴八舌的道謝又轉向了玉儂。
這傻姑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幾句話便笑的合不攏嘴了。
「噫,這西.....西瓜好甜!」
「哧溜~」蘭影咬了一口,汁水四溢,蘭影趕忙往前伸頭,以免紅色汁水染髒衣服,邊嚼邊道:「這幾日我聽人說,城南鷺留圩售賣綠皮紅瓤極甜大瓜,想來就是它了?」
眾人齊齊看向玉儂。
玉儂頗為自得的微仰着鵝蛋臉,「嗯,蘭影姐姐說的沒錯,這西瓜便是公子種出來的!」
妙娘也試了試這西瓜,誇讚道:「果然好吃,玉儂也是有福了,那公子有了什麼好物,先想到給你送來。」
玉儂咧嘴咯咯笑了起來,然後再次拿起報紙道:「這今日頭條也是公子弄出來的,其中第四版是專屬咱們女兒家的版面,上面妝容、衣裳、詩詞等諸多內容。但玉儂一人弄不來這麼多東西,諸位姐姐擅長那些可以寫來投稿呀。
待稿件刊印出來,不但可以有稿費拿,還可以讓筆名流傳於世!對了,『愈濃』便是我的筆名......」
聽到這個,蘭影擦了擦手接過頭條,身旁幾位姑娘也紛紛圍了上去,接着燭火細細看了起來。
看到某篇論『唐妝』與當下流行的『周妝』區別之時,還引發了一陣討論。
嘿嘿,玉儂就是來收稿的......
眼見取得了效果,玉儂回身坐在了妙娘身旁,兩人不知聊起了什麼越說越小聲。
「姐姐,若是那男子守身如玉怎辦?」玉儂趴在妙娘耳邊問了一句。
「怎會?這世上哪有這樣的男人?」
「可我就遇......不是,我是說萬一遇到了怎辦?」
「讓姐姐教你幾個手段?」
「嗯嗯嗯......」玉儂若小雞吃米似的,不住點頭。
「附耳過來......」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姐姐,這些手段當用麼?」即便大咧咧如玉儂,竟也聽的羞紅了臉。
「放心,隨便拿出一招,便能讓那繞指柔化作百鍊鋼。」妙娘相當自信的笑了笑。
玉儂卻迷糊了一下,「姐姐,你是不是說反了,不該是『百鍊鋼化作繞指柔』麼?」
妙娘啞然,隨即伸出手指在玉儂腦門上戳了一下,笑道:「傻妹妹,若是你說的那種才完蛋了呢!」
這邊聊的火熱,那邊看頭條的蘭影幾人卻同時沉默下來。
獨坐一邊,半天沒說話的巧香抿了口西瓜,慢慢咽下後,忽然大聲道:「玉儂,你方才說這瓜是那公子種出來的?」
「呃......」
正沉浸在私密談話中的玉儂茫然抬起頭,巧香又問了一遍。
玉儂這才微仰着鵝蛋臉,驕傲道:「對呀!」
巧香上下掃量了如同一隻傲嬌小雞的玉儂,忽然哈哈笑了起來,「我當玉儂那公子是哪家的衙內,原來是個農夫啊!哈哈哈......」
「......」
玉儂一愣,她以前倒沒想過這個問題。
楚館裏的姑娘最青睞的自然是生於書香門第的公子。
再往下,年輕的書生也行,就算窮些也能接受。畢竟書生是潛力股,眼下窮並不一定代表未來也窮,萬一高中做官了呢?
再下面,便是商賈了。
雖然商賈俗不可耐,但勝在出手大方,為了銀錢自然可以忍耐。
至於農夫......不好意思,出門左轉是醫館,要找農夫的那位姑娘,請你去醫館看看腦子裏是不是有包!
巧香的笑聲讓玉儂覺得分外委屈,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因為公子被人小看了!
正此時,似被巧香笑聲驚擾到了的蘭影幾人緩緩抬起了頭,竟皆是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
妙娘嚇了一跳,忙問道:「蘭影,你們怎了!」
蘭影揚了揚手中的報紙,顫聲誦道:
「不是愛風塵,似被人間誤。
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顧。
去也終須去,住又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身處風塵,她們自然對這首詞有着旁人難以體驗的共鳴,但是玉儂是個什麼樣的水平,大家心裏多少也有些數的......
「玉儂,你說筆名叫愈濃,這首詞真是伱所作的麼?」
玉儂直到此時才想起這首詞來,急忙跑過去拿了報紙又跑回巧香面前,兩隻手各拎了報紙一角,展開在對方面前。
嘚瑟的一批。
「你看你看,這首卜算子便是公子寫與我的,你見過這麼厲害的農夫麼!你看呀,你扭頭幹什麼!咯咯,巧香臉怎紅了?是氣的麼,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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