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放陸危逃了!葉笙!你是不是故意的!」
「給我找到他們, 一定要找到他們!」
伯里斯氣急敗壞,臉色猙獰扭曲,一拳頭重重砸在桌上。他是個出色的政客, 優秀的演說家,只要站上舞台, 揮舞肢體, 就可以輕易煽動所有民眾的情緒。那是第一次, 伯里斯自己憤怒到快要失控。
伯里斯緊急開了聯合國會議, 他沒有直說逃走的是陸危陸安,也沒說生命之絲被竊取。他只是頒佈出最高通緝令,發放給世界各地的政府非自然局, 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兩人抓出來。
沒人知道陸危是怎麼躲過重重安檢, 進極點實驗室的。哪怕他可以從伯里斯那裏偷得蝶島禁區通行證,那另外的兩個必不可少的鑰匙呢?非自然總局頒佈的特級危險地入境書,還有寧家, 寧家的家主令!陸危是怎麼獲得的!
伯里斯叫來了寧知一。
與醉心於科研, 無欲無求的秦博士不同。寧知一是個和伯里斯不相上下的老狐狸。
在那一番交涉里, 寧知一答應和伯里斯一起弄清楚失竊案,徹查寧家內部, 但是也是有條件的。
寧知一老奸巨猾, 和總局一起給伯里斯施壓:偷竊的人是陸危, 很難說服眾人,是不是伯里斯一族監守自盜。
伯里斯被他潑髒水,隱忍讓步。
於是,那起偷竊案最後的結果就是, 從此極點實驗室全權由寧家掌管, 生物藥劑的生產線也被寧家徹底壟斷。為了防止藥劑配方泄露, 危害秩序。寧家將之成為永久的秘密,蝶島同樣將此歸於絕密。
寧知一是商人出身,他比誰都知道什麼是商業的巨大契機。
戰爭財又稱國難財,而這一次,他賺錢的風口比戰爭還要暴利,因為他要從人類的災難里賺錢。
災厄十五年底,秦博士已經很少出現在島上了。
葉吻早就被伯里斯暗中接過去培養。葉笙成為蝶島執政官。他們兩兄妹,有長達四年的時間裏,一年只見一兩面。那些年,寧微塵也開始離島,接受寧家繼承人的培訓。
災厄十八年初,葉笙慢慢意識到,秦博士的「消失」或許不是他不願意回蝶島。秦博士失蹤了。於是他開始搜索秦博士的線索。
最後從蛛絲馬跡里,他知道了【起源之地】的秘密。
葉笙了解到【燈塔】的被動異能【血系】後,他來到陸安曾經被囚禁換血的實驗室。
實驗室和【燈塔】相鄰。
他的腳步,一聲一聲響徹在寂靜的走廊里。
子彈例無虛發,一路電路閃爆,引他到盡頭,而他在那裏看到了葉吻。
葉吻抬起頭看他,黑藻般的長髮披在白大褂上,灰色的瞳孔一點都找不出當初小女孩的純澈。
她好像早就知道他會來到這裏,似乎是輕輕的嘆息:「哥哥,伯里斯知道你在調查。」
葉笙收槍,淡淡道:「那他知道我調查的那麼快嗎。」
葉吻笑了下,說:「他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那麼厲害,一定很快就會發現真相。」
葉笙冷冷看向她:「葉吻,博士失蹤了。」
葉吻搖頭:「不,哥哥,博士沒有失蹤。他只是因為和伯里斯政見不合,不想留在蝶島,選擇退隱人類社會,不再插手異能者的事罷了。」
葉笙眼裏流露一絲譏誚,說:「這些是伯里斯跟你說的嗎。」
葉吻沉默片刻,說:「不,哥哥,我有自己的判斷。」
葉笙:「別喊我哥哥。」
葉吻抿唇,隨後還是,極其淺淡地笑了下,「好,葉笙。」
葉笙說:「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伯里斯竊取生命紡錘的事了。」
葉吻沒有第一時間
回答他,而是轉過身去,抬起下巴,眼眸安靜看着漂浮於藍色試管中的黃色水母,看着它血紅的消化器官一閃一閃。
她的聲音很輕,好似陷入回憶說:「你九歲那年去人魚灣歷練前,我們分別時,我在讀一本書。」
「那本書的名字叫《假如給我三天光明》,書裏面有段話我現在還記得:也許人類最好的生活方式便是將每一天當作自己的末日。用這樣的態度去生活,生命的價值方可得以彰顯。」
「我曾經和你一樣憎惡蝶島公約,但我現在覺得,也許他們做了一個正確決定。」
「為什麼要阻止這一次地球的能量覺醒?你有沒有想過,人和異端是可以互利共贏的。」」
葉笙低聲說:「葉吻,你們在自取滅亡。」
「是嗎?」葉吻轉過身來,「如果人和異端無法共存,哥哥,最先自取滅亡的不是你嗎?」
她的嗓音靜靜迴響在實驗室。
「幾乎每個剛上蝶島的青年都會問我同一個問題。他們問,首席的窗前為什麼會擺着一盆紫羅蘭,他很喜歡紫羅蘭嗎?哥哥,你是真的喜歡紫羅蘭嗎?」
葉笙聽到她這個問話的第一瞬間,是覺得好笑。他抬眸,嗓音涼薄如水,道:「葉吻,你猜我為什麼會那麼輕易找到這裏,而寧微塵又為什麼被強制帶離蝶島?」
無非是寧微塵算計他。
他又算計寧微塵罷了。
寧微塵以秦博士的線索為誘餌,跟他說出起源之地的秘密。
寧微塵裝模作樣對他笑說。
「雖然商人的本性是逐利,但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公民,我還是想為人類做一點貢獻。首席,我可以為你打開實驗室的鑰匙,我們合作一次怎麼樣。」
葉笙:「不怎麼樣。」從小時候開始,寧微塵說的每一句話葉笙都當放屁。
寧微塵指間夾着一張金色的卡,赫然是寧家的家主令,他道:「秦博士的失蹤,你不覺得很蹊蹺嗎。執政官,我們一起毀了這座罪惡之島怎麼樣?」
葉笙看着他,說:「你當初就是這麼藉助陸危的手,竊走1/3生命之絲的嗎。」
寧微塵笑意不變,但是眼神幽冷。他十指交叉,長發落在肩頭,似笑非笑:「可是執政官,從你今天選擇見我開始,你已經沒有後路了。與寧家接觸,伯里斯必然會知道你在調查極點實驗室。」
葉笙:「這句話對你而言不也一樣嗎。你是寧家繼承人,私下約見我,難道寧知一就不會起疑?」
葉笙眼睫很長,覆蓋霜雪般鋒利的眸光,聲音又輕又冷:「如果伯里斯知道我的目的。那麼這位太子爺,我保證,你的身份馬上也會被公之於眾。」
那次交談不歡而散。他們確實是做到了說出的話。
伯里斯注意到葉笙的目的,收回他執政官的權力。
寧微塵生而為異端的身份,也徹底暴露在異能者高層眼中。寧知一不得已,帶他離開蝶島。
葉笙對外從來是殺人不眨眼的「暴君」形象,沒人敢採訪他。
但寧微塵卻是接收到了無數採訪。電視上這位養尊處優的太子爺笑容優雅得體。
他說他沒有小時候的記憶,一直在寧家長大,在父親的教導下繼承家業,並不清楚往事。
他演技非常好,而且裝作被這件事困擾得有些疲態,漂亮又脆弱,更加重了大家對他的信任程度。只是結束採訪,葉笙就接到了寧微塵的電話。
電視裏「矜貴無害」的繼承人,氣息幾乎貼着聽筒,宛如毒蛇的信子,冰冷蜿蜒入他的耳道。
寧微塵說:「親愛的,恭喜你啊,我現在真的被你惹生氣了。」他語氣曖昧,跟撒嬌**一樣。可是裏面的狠厲和殺戮,好似要化作濃稠的血,淹沒葉笙的
命。
葉笙接着他的電話,一句話沒說。他抬手,一槍殺死了窗台上的紫羅蘭,同樣毫不留情。
首席窗前為什麼擺着一盆紫羅蘭,他放的那盆紫羅蘭,只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罷了。
人魚灣初次見面時,葉笙的雙眼被海水刺激出生理性淚水,隔着水霧。低下頭,就看到那雙銀紫色的眼眸,璀璨宛若深海極光。
慢慢的,他就用這盆討人厭的紫羅蘭,代替討人厭的寧微塵。
九歲那年,被寧微塵指定當他的情緒監管師後。和他相處,葉笙經常想打人。
但葉笙不能透露自己在人魚灣遇見過寧微塵,秦博士說,他的槍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來歷,他揭開寧微塵的身份,寧微塵肯定也要拉着他下地獄。
所以擺在窗前的紫羅蘭,成了他小時候用來泄憤的替代品。長大後的葉笙,沒有小時候那麼幼稚了,依舊莫名其妙保留了這種習慣。
蝶島的爭權奪利里,寧家好像一直在隱身。
可寧家真的那麼與世無爭嗎。
寧知一一直在坐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罷了。
災厄十八年,實驗室和葉吻鬧翻,葉笙一槍擊碎了【燈塔】的培養皿,那一刻整個蝶島緊急響動!警報聲響徹黑夜!無數執行官和研究人員都往這裏靠過來,葉笙脫掉軍裝,把代表「執政官」的徽章丟進廢墟。轉身離開。
他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衣,一路,打碎蝶島的監控設施。
在電火閃電里,懸崖處,跳入海。
自此,葉笙和蝶島決裂。
伯里斯對他發佈通緝令。
各國政府,都把他列入特級通緝人員里。
他與人類社會水火不容。
這個世界上,唯一還能容忍他的去處就是,世界娛樂之城。這個,當初伯里斯創建用來流放,異化異能者的監獄墳場,不知不覺,一躍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銷金窟。
這裏沒有國家、沒有政府、沒有非自然局。
不過當時,葉笙第一站,還不打算去世娛城。
葉笙在世界各地,調查秦博士的下落,慢慢發現一件事:當初總是孤軍奮戰的異端們,背後好像開始有了牽連。一個潛伏於黑暗裏的異端帝國,開始初現雛形。
葉笙的殺名早就聞名於世,蝶島曾經的執政官,人類最強的異能者,隨便一個名號就足以讓人聞風喪膽。一次a級危險地里,那個「帝國」朝他發出了邀請函。
祂們邀請他,「一起刺穿那雙惡魔之眼」。
葉笙當時,極度厭惡蝶島的虛偽貪婪。
答應了這個邀請。畢竟當時,他也確實需要藉助異端的力量,去尋找秦博士。
他在一個名叫【荒蕪教堂】的危險地,再次遇到了寧微塵。
他們兩人的命運,很有意思。
他和人類決裂。
而寧微塵為了表現出自己「已經完全融入人類社會」,又徹底和異端決裂。
這些年裏,寧微塵殺過的異端不計其數,教堂重逢。寧微塵說,「親愛的,我沒想到我們的羈絆會那麼深。九歲那年,我真該直接殺死你的。」
葉笙不為所動,冷漠說:「我們見過?」
寧微塵微微一笑,「真的不記得了嗎寶貝。」
「好冷酷啊首席,第一次見面,你可是在我身上顫抖着哭呢。」
這一次,沒了種種約束,他直接對寧微塵開槍。
子彈化作煙花散開。
葉笙抬步,直接離開教堂。而寧微塵也面無表情偏頭,接通了寧知一的電話。
小時候在蝶島的那段歲月里,他和寧微塵經常單獨相處。因為他是寧微塵的情緒監管師。
寧微塵早就在他面
前暴露異端身份,不需要偽裝出外人眼中「乖巧禮貌」的樣子,所以經常一臉冷漠。
而葉笙初次見面就和他在地上扭打,也完全沒有那種「冷酷強大」的包袱,自己毫無顧忌做自己的事。
蝶島的教室里,他們甚至被安排成為同桌。
雖然他們之間有血海深仇。但災厄時代,生和死都太常見了。而且當時那么小,沒後面那麼鋒芒畢露。
寧微塵也幫過他。那次在蝶島會議,試圖把一半原始湯移植到葉笙身上時。是寧微塵幫他打電話,通知了秦博士。秦博士風塵僕僕趕來,在實驗室里力爭抗拒,與伯里斯魚死網破,才阻止了葉笙成為最強武器的命運。
夏日夜晚,在實驗室外的樓梯上,年幼的葉笙頻頻回頭,瞳孔里有一點茫然。
寧微塵就坐在他旁邊,黑色及腰的長髮落在身後,嫌棄地說:「你差點就死了,葉笙。」
葉笙放下與他的成見,沒回神,他說道:「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博士那麼憤怒。」
寧微塵語氣是嫌他蠢:「你都要死了,他能不憤怒嗎。」
葉笙一直回頭看,寧微塵呼吸一滯,伸出手,把他的腦袋掰了回來,眼裏溢出一點銀紫色,壓低聲音氣憤道:「你動作小點,不要命了?!」他們是偷溜過來的,被蝶島的人發現,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災厄年初,寧微塵哪怕生而為神,也有個逐漸掌握力量的過程。不然也不會九歲在人魚灣被葉笙拿定數石反殺。葉笙就更是了,伯里斯對他殺心難消,在島上,步步如履薄冰。
葉笙心中懸起石頭,手指握緊。「伯里斯到底想幹什麼?」
寧微塵語氣是毫不掩飾的厭惡:「人類什麼事干不出來。」
葉笙轉頭,看他:「你既然那麼討厭人類,為什麼還要成為寧知一的孩子,偽裝人類上島。」
寧微塵冷冷回視他說:「如果不是你把我重傷,寧家入海時,根本就發現不了我。」
葉笙剛想說什麼,察覺到腳步聲,臉色一邊。一下子,抓住寧微塵的手腕,在月色晃蕩的昏暗樓道里,帶着他往下跑。
「走,人來了。」
他的槍是用起源之地的定數石製作成的。繭和伯里斯,一直對於他的槍,覬覦很久。而又因槍和他靈魂綁定,所以伯里斯想知道槍的來源。但人魚灣的往事,對於葉笙和寧微塵來說,都是不利因素。所以他們很多時候,會幫彼此打掩護。
明明平常對彼此的冷漠毫不作假,可是關鍵時候,他們又會主動站出來幫對方說話。
葉吻恢復視力後,看了很多很多書,蝶島的各種科研文件里,總會混入幾本名著。而愛情又是人類永恆的話題。
她把臉從書頁里抬起,有時候會悄悄問葉笙:「哥哥,你是真的討厭微塵哥哥嗎。」
葉笙面無表情:「你喊他哥哥,就別再喊我哥哥。」
寧知一野心磅礴,走了一步險棋,收養寧微塵。但商人總對風險有預估和防控的,寧知一怕寧微塵長大後,完全不受家族控制,一直有意無意在給寧微塵下毒,基本都是a級以上異端體內提取出的毒液,長大後的解藥在他手裏。
他希望寧微塵不光是寧家的繼承人,還是寧家永遠的武器。
寧微塵作為誕生於起源之地的異端,怎麼可能察覺不到這些毒。但蝶島的監控嚴密,他每次只能吞下,躲到固定地方吐出來。次次都是帶着黑色的鮮血一起咳出。
葉笙是這一過程的唯一見證人。
他坐在礁石上,問道:「你什麼時候才能徹底擺脫寧家。」
寧微塵反問:「你呢,你又什麼時候擺脫蝶島。」
葉笙沒說話,海風吹着他的黑髮,一雙杏眸冷而平靜:「秦博士在這裏,他把我養大,
對我有恩。我應該擺脫不了。」寧微塵擦去唇邊的血,長發在風中獵獵,抬頭笑說:「真巧,我也有暫時不能擺脫的原因。」
校園裏當同桌,其實他們有過很多幼稚的事情,幼稚到外人覺得這不該是他和寧微塵能做出來的。
對於他們來說,老師的課都歸於簡單淺顯。上課簡直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去外面歷練。
那漫長枯燥的課堂上,寧微塵和葉笙會傳小紙條。雖然很多時候,都是寧微塵寫一長句,葉笙回一個字「滾」。
互相欺騙,互相厭惡,又互相掩護的蝶島童年裏。葉笙比誰都了解寧微塵的冷漠;寧微塵也比誰都了解葉笙真實的性格。
後面葉笙成為執政官,寧微塵開始接觸寧家主族。兩人都刻意的,開始遠離對方。
災厄十八年,葉笙在【荒蕪教堂】重遇寧微塵時,寧微塵身上的殺意前所未有的重。他那雙養尊處優的手裏殺死的異端不計其數,這位寧家繼承人,在異能者世界,無形中成了另一個血腥暴君。
災厄十九年,他們兩人在世娛城遇上,所有來賓都心驚膽戰。
寧微塵和異端決裂,葉笙和人類決裂。
最不該相見的兩個人,在金碧輝煌的賭場遇見了。
眾人以為會見到一場王不見王的暗潮湧動,沒人知道,這是一場重逢。
世界娛樂之城,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
各方勢力錯綜複雜。
那場邀約是蝶島的鴻門宴,人類設局邀請葉笙入內,想要殺死他;而異端帝國同樣在這布下天羅地網,對於人類三大勢力之一的寧家,祂們想要殺死寧微塵,先做挑釁。
賓客們最後都被捲入殺戮中,血染紅了所有珍貴地毯。
寧微塵和他站在賭場的最高層,一同看着這出人間慘劇,兩人眼神中都沒有波動。
寧微塵朝他舉起紅酒杯,漫不經心道:「寶貝,因為你,現在寧知一把【失竊案】懷疑到我身上了。」葉笙在給搶上膛,說:「如果沒有你,伯里斯也不會那麼想殺死我。」
寧微塵低笑一聲。
賭場大廈將傾。
巨大的藤蔓從地上拔地而起,一張張血盆大口,吞食着賓客的屍體。
與此同時,蝶島安排在這裏的各種槍械,露出冰冷的洞口,很多執行官沖了進來,步調整齊統一,表情戒備,想抓捕葉笙。硝煙,火焰,濃煙,鮮血,湊成一幅人間亂象。寧微塵在混亂的廢墟上,銀紫色的眼眸看向他。葉笙讀不懂他的情緒,又或許,他自己當時也讀不懂自己的心情。寧微塵手腕一翻,將高濃度的紅酒,倒入火海中,然後抓住了葉笙的手,他朝他一笑,貼着他的耳邊像在說一個秘密,說:「走,人來了。」就像小時候,那個在實驗室角落偷聽的晚上。月光照在昏暗樓道,葉笙有點緊張抓住他的手腕往外跑。這一次,寧微塵也是這樣,帶着他跑。
他們離開廢墟,遠離地獄,一路跑到廢舊骯髒的街道里。
大雨一直落下,可是月亮卻沒有藏在雲霧後。葉笙的黑髮被雨打濕,呼吸有一點重,他看着寧微塵,平靜說:「寧知一是不是又打算給你下毒了。」
寧微塵的成長速度,令人心驚,寧知一肯定窺見了巨大的風險。
寧微塵將長發撩到一旁,他看向葉笙說:「你呢,異端帝國是不是也打算操控你。」
葉笙聽到這句話,第一反應笑了出來。
葉笙說:「你果然也知道了他們。」他已經很久很久沒笑過了,唇角彎起,杏眸含光,在世娛城最骯髒混亂的雨夜裏,剎那生輝。
寧微塵看着他,嗓子沙啞:「我需要向人類表達衷心。」
葉笙沒說話,他的手指其實一直放在槍的扳手上。哪怕現在,是被以一個比寧微塵
堵在角落的被動姿態。葉笙依舊可以輕易射出一枚致命的子彈。
葉笙眼神晦暗。
異端帝國向他拋出橄欖枝的同時也戒備着他,它們試圖讓他吞下一種毒藥,可是葉笙拒絕了,於是帝國提出了另一個方法。
他已經徹底背叛人類,為人類社會所不容。
而想要加入異端陣營,則需要做出一些實事,表明立場。
葉笙靜靜開口,「異端帝國讓我殺了你。」
葉笙說:「你的命是我的入場券。」
寧家繼承人的命,比什麼都有說服力。
寧微塵彎起紅唇:「太巧了。」
他朝他舉起手。一枚紅蝶冒着細雨,扇動孱弱的翅膀,落在了他的指尖。
「這是一直在我身邊的監控。寧知一做出讓步,不需要服毒。只要我殺了你,就讓我直接成為寧家家主。」
蝴蝶的眼睛裏,傳出寧知一憤怒焦急的嗓音——
「你在幹什麼,快點殺了葉笙!」
葉笙也低頭看着那隻紅蝶。不知道是被這慌亂的命運逗笑還是因為什麼原因。他也笑說。
「太巧了。」
他在離開蝶島的這些年裏,一直在殺人,一直在殺異端。蝶島利慾薰心,可是誕生在鮮血痛苦的異端,又怎麼可能純潔無瑕。
寧微塵背叛了異端,需要拿他的命向人類表達立場。
而他背叛了人類,異端帝國給他發放的入場任務,是殺了寧微塵。
真巧。
葉笙的耳朵里其實一直有個耳麥。
機械冰冷的聲音一直在吵,對他說。「檢測到目標人物,檢測到目標人物,目標人物確認無誤。」
寧微塵呼吸落在葉笙臉上,平靜說:「葉笙,我有沒有跟你說,第一次見面,我會被你扯着頭髮從上面滾下來,是因為看到你的眼淚愣了一秒。」
葉笙沒回答,手指一點一點鬆開槍的扳手。
寧微塵沙啞着嗓音說:「首席,你哭起來真的很好看。」
葉笙道:「你確定要跟我說這些廢話嗎。」
寧微塵低笑一聲。他抬頭,和他四目相對。雨水帶着硝煙和鮮血的味道,葉笙依舊是冷靜的表情,可是眼神好似倒映着光和火。寧微塵的眼裏也是風雲詭譎,他的手指稍微用力。
紅蝶被活生生掐死。
監控器毀滅的一剎,裏面傳出憤怒的人聲。
【你在幹什麼!你想成為人類公敵嗎!】
寧微塵難得的沒有笑,他極為強勢地掐住葉笙的腰,好似要留下永恆的印,惡犬一般咬了上去。
而葉笙的耳麥里也很吵。
【檢測到目標人物,檢測到目標人物!葉笙,殺了他,帝國就會為你開放。】
葉笙摘下耳麥,將它丟在地上。
在寧微塵的強勢進攻下,他後退,背脊靠上冰冷的牆壁。大雨磅礴,逼仄狹窄的街道里,他閉上眼,接受了這個吻。
瘋了吧。他想。
寧微塵說:「現在,我們真的一起下地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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