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昌城中一家新的客棧開業了。很難想像,在靖難的戰場之側,無數人選擇了逃離,可卻在這個當口這個時間,居然會有新的客棧開業。
開業當天沒有鞭炮,沒有上門道喜的賓客,甚至連駐足圍觀人群都沒有。
老闆只是命人將原有的「悅來客棧」的牌匾換下,換上了一塊嶄新的「滿月客棧」的牌匾,又在客棧兩側貼上了「開業大吉」的紅紙便算是正式營業了。
而這個滿月客棧的老闆不是別人,正是張輅。他見證了盧三郎和蘇繡娘堅貞不渝的愛情,反正手下沒了夥計,蘇繡娘的客棧也做不下去了,索性便直接低價賣給了張輅。
反正盧三郎和蘇繡娘也都不是缺銀子的人。而客棧之所以取名叫滿月客棧,一來是因為原有的悅來客棧太過俗氣,滿大街的客棧都是這個名字,也不知是不是連鎖的,反正張輅是沒錢交加盟費的,二來嘛,便算是一種美好的祈願吧。
滿月自古便有團圓之意,這個時代的交通和通信遠沒有後世發達,很可能一次遠行便是一輩子。
在靖難這個時間點,誰家母親不盼着軍中的兒子能夠平安而歸?張輅自然也有自己的念想,他是穿越者,他始終記掛着之前的父母家人,在到了大明之後,張玉和張輔填補了他家人的空缺,可仔細算來,他也有三年多沒見過張玉和張輔了。
時間到了正午,這個時間段原本該是客棧酒樓最為忙碌的時候,可街上卻沒什麼行人,滿月客棧里更是一個客人都沒有。
張輅也不在乎這些,開客棧本就是為了掩人耳目,既然現在沒有客人,他索性暫停了營業,直接朝着東昌城中的彩票中心行去。
彩票是他帶到大明的,也是他把彩票的經營權送給了當時的朱元璋。隨着幾年時間的發展,彩票中心也已經開遍了全國,成為了大明賦稅重要的一部分。
既然如此重要,每一府的彩票中心都會派上一個錦衣衛鎮守。東昌城中的彩票中心十分好在,就在東昌城最為繁華的那條街上,離着張輅的客棧也不遠。
由於這些天沒有什麼生意,彩票中心裏的兩個夥計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耗費時間。
哪怕是看見張輅進來,他們也提不起什麼精神。其中一個夥計打了一個哈氣,伸了伸懶腰,這才沒精打采地朝着張輅問道:「客人打算買哪種彩票?
」當初張輅可是把彩票分為了兩種,一種是面向普通百姓的,售價便宜,另一隻就是面向那些有錢人的,售價貴上不少,但是收益也更高。
現在彩票中心依然延續着這種售賣方式。張輅輕輕搖了搖頭,直接自懷中掏出了那塊「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令牌放在了桌子上,輕聲開口道:「東昌府這邊的彩票中心是誰在打理?
你們去把他找來,讓他來見我。」能在彩票中心當夥計,自然是識字的,兩個夥計看了看令牌,馬上精神了起來,他們不敢怠慢,其中一個馬上去報信去了。
另一人則是開口回答道:「這裏的彩票中心是肖進肖總旗負責,大人您先稍後,小的去給您備茶。
」張輅輕輕點了點頭,那夥計便下去了。錦衣衛的人遍及各州各府,在每個州府少說也有兩人,一個負責監管當地官員,另一個就是負責彩票中心了,這是錦衣衛明面上的人,至於暗處還有多少那便不好說了。
如今張輅雖然還沒有去任職,但他可有任命文書,那錦衣衛都指揮使可是實打實的,既然要阻止靖難,調解兩方矛盾,僅憑張輅一人是很難做到的,所以他需要幫手。
而錦衣衛就是他目前最好的選擇。夥計給張輅上了茶便候在一旁,張輅雖然喝不出茶的好壞,但還是端坐着捧起茶盞,裝模作樣品了一口,這才跟詢問起了彩票中心收益等情況。
不多時,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進了彩票中心,他身穿錦衣衛錦袍,來到桌前看了看那錦衣衛都指揮使的牌子,又抬眼看了看張輅,這才拱手說道:「卑職肖進恭迎大人,不知大人尋卑職何事?
」張輅和肖進的官職差得實在太遠,要是太過平易近人,張輅怕這人會不好好做事。
他雖然沒有當過什麼上位者,但他卻會模仿,當初蔣瓛的語氣動作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張輅學着蔣瓛的模樣,將一抹淺淺的笑容掛在了臉上,他並未其實,而是又品了一口桌上的茶,這才不疾不徐地說道:「本指揮使在這裏開了一間客棧,名為『滿月客棧,只是現在人手實在不好找,無論是跑堂、廚房、賬房先生一個都沒有,這事交給你來辦。
」聽了這話,肖進猛然一驚,他剛剛看了那塊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令牌,他本以為是新任的指揮使讓人傳話給他下達了什麼任務,不想眼前之人竟是都指揮使本人。
其實這也怪不得肖進,誰讓張輅實在太年輕了呢,如此年紀便執掌錦衣衛,成為朝廷二品大員,這將來……肖進不敢再往下想,他趕忙抱拳說道:「卑職定會把人找齊,只是現在這世道,客棧的生意實在不好做,大人還是不要投下太多錢財才好。
」張輅臉色依舊掛着笑意,只是他周身的內勁已經釋放開去,這讓肖進不由得一驚,趕忙說道:「卑職多言了,請大人恕罪。
」其實肖進的武功也不差,只是他感受了一下張輅的內勁,確實比他高上不少,再加上那看上去深不可測的笑容,讓肖進實在有些摸不准這位頂頭上司的脾氣,這才趕忙承認錯誤。
張輅笑着點了點頭,把釋放的內力全都收了回來,他道:「本指揮使說話你照做便是,旁的你無須多言。
」內勁驟然又消失不見,這讓肖進鬆了一口氣,他鄭重地說道:「卑職遵命。
」張輅再次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直接出了彩票中心。現在生意雖然不景氣,但只要有錢,還是餓不死的,張輅花了平日裏幾倍的價格這才堪堪填飽了肚子。
他回了客棧,直接上了二樓,就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他一邊看着靜逸的街道,一邊心裏盤算着。
如今燕軍和朝廷大軍在杭州形成了對峙,但已經基本休戰,張輅現在最為關鍵的就是收集兩軍的情報,這樣有利於他接下來的佈置。
大伯張玉已成為朱棣手下的頭號大將,這是事實,不容改變,若是燕軍落敗,張玉張輔不是死於陣中也會被貼上叛賊的標籤。
哪怕是朱允炆已經說過不會給二人治罪,但張玉和張輔以後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
如果朝廷方面輸了,好吧,這在張輅看來,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無論從紙面力量,還是後備力量,即便朱棣已經贏下幾場,但想最終戰勝朝廷,怎麼看都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為了能和平地解決爭端,張輅必須要收集到兩邊最完備的情報,甚至連潛在的幫手或是敵人亦要調查清楚。
張輅正想着,肖進已經帶着幾個人進了客棧。張輅沒想到這肖進辦事如此利索,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
他一個縱身便下了樓。肖進見了他,趕忙上前招呼道:「大人,卑職已經把人找全了。
」張輅輕輕點了點頭,肖進也開始一一為張輅介紹了起來,其實這些人都是隱於暗處的錦衣衛,監管着東昌府不少事宜,可如今的東昌府沒了商業運行,無論是做生意的還是有錢人家基本都拖家帶口走了,剩下的那些普通百姓,自然也是緊閉家門,輕易不會外出。
也正是因為這種情況,東昌府的錦衣衛顯得多少有些無所事事。張輅笑着跟這些人打了招呼,他轉頭又問:「你也沒找個算賬的掌柜,這客棧里沒有賬房怎麼能行?
」肖進微微一笑,說道:「這賬房嘛,卑職就可以代勞了。」張輅上下打量了肖進幾眼,說實話,賬房先生一般都是慈眉善目的書生打扮,這肖進稜角分明,四肢孔武有力,即便他現在身穿儒袍,可怎麼看也是個殺坯,說他是殺豬的絕對有人信,獨獨沒有一點賬房先生的樣子。
張輅笑着挑了挑眉,朝着肖進問道:「你能做賬房?」肖進點了點頭,說道:「大人可不要瞧不起卑職,卑職雖說長相粗狂了些,但算數還不錯,而且卑職這兩年一直管理這彩票中心,每月賬目卑職也是親自核對,絕無疏漏,做一個賬房先生絕無問題。
」肖進自然是有所圖的,他在東昌府這裏絕對算是瀟灑自在,可是人嘛,總是盼望着往上走的,他一個總旗的位置看上去不低,可上門還有百戶千戶鎮撫使等***。
他一個總旗,能見到自己頂頭上司的幾率實在太低,如今好不容易錦衣衛都指揮使來了東昌府,他自然要好好抱住大腿,只要能入了頂頭上司的眼,那以後還不官運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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