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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折夏成績上升得很快。
高三上學期期末考試,她考了全班第一。
而且在七班這個幾乎全員吊車尾的情況下,年級排名進了前50。
他們七班是文科班。
高二選科分班那會兒,出現了一個很神奇的現象——在其他班級瘋狂各自選科的時候,只有一班和七班好像置身事外一樣。
一班那群學霸默認選理,七班這群「學渣」統一從文。
當時唐書萱和陳琳偷偷議論過這事:「這就是差距吧,畢竟選文科,知識再弄不懂,還可以背書理科要是不懂,那就真的沒辦法了。你就是把我摁在試卷上,打死我也想不出。」
至於一班。
好像都是認為理科更好選專業,並且從他們班均分上看,理科優勢更大。
她開始埋頭學習只有一個原因,她想跟他再見面。
如果大學她能和他考同一所大學的話。
但是兩個人分數上的差距,實在很難彌補。
林折夏對着這張被班主任誇了一通的成績單,並不感到開心。
比起遲曜,這份成績還是差得太遠了。
她去查過物理專業比較出名的幾所學校,每一所都不是她現在能考上的。
最後她嘆口氣,心說再努力一點吧。
-
遲曜走後,林折夏放心不下他家裏的情況。
明知道他不會收錢,但她忍不住。
她把自己的壓歲錢全部存到手機銀行里,攢了兩千多「巨款」,特意換了個陌生手機號給遲曜轉賬。
只是第二天,遲曜把錢轉了回來。
林折夏默不作聲,再轉過去。
遲曜終於通過轉賬備註回復消息:【轉錯人了。】
林折夏:【我沒轉錯人,實不相瞞我其實是一個富豪,我這個人,就是錢多,喜歡在互聯網上每天隨機抽選幾位幸運兒,然後給他們送錢。】
不出十分鐘。
她的微信響了一聲。
是遲曜發來的消息,消息上什麼都沒說,只有三個字。
遲某:林折夏。
林折夏:
林折夏知道他這是發現了。
她意料之中,但也感到納悶。
-你怎麼知道是我
遲曜回復她四個字:還用想麼
林折夏怕他會不開心,於是打字,給自己找補:對不起。
-其實,我只是單純地因為有一個富豪夢。
-我想在網上跟人說這種囂張的話很久了。
-
大概過了半年之後,她開始習慣沒有遲曜的生活。
在網上看到什麼想去打卡的地方,或者是學校小賣部最近推出什麼新品套餐,不會再第一時間想到:我要和遲曜一起去。
只是偶爾,很偶爾會想起一些只屬於對方的小細節。
「小賣部最近開始賣爆米花了!」
唐書萱興沖沖地過來通知她們,「十塊錢一桶,體育課的時候可以去買。」
林折夏第一反應想到的是,遲曜不喜歡爆米花。
但遲曜吃過電影院裏,她抱着的那桶。
高三,林折夏還是埋頭學習着。
遲曜不在身邊後,她身邊不知不覺間,也出現了想靠近她的異性。
她開始有了「追求者」。
其中一位是高一那會兒就開始坐在她後排的男生。
那個男生要過她聯繫方式,但和其他同學一樣,加上之後沒怎麼說過話,只是逢年過節發過節日祝福。
有次課間,她發現自己桌上多了一盒餅乾。
手機上靜靜躺着一條留言:我看你中午吃的很少所以給你買的。
林折夏愣了下,回覆:謝謝,但是我不能收你的東西,餅乾多少錢,我轉給你吧。
但那個男生意外地堅持。
甚至在她屢次拒絕之後,忍不住說:「林折夏同學,我其實喜歡你很久了。」
林折夏有點懵:「啊?」
後座男生:「其實從高一剛入學的時候,我就在關注你。」
「我覺得你很可愛,」那男生對她說話時,也是小心翼翼的,「只是之前你身邊的人太多,我不好意思跟你搭話。」
林折夏沒想到她還能收到表白。
她覺得尷尬,但還是認認真真地說:「謝謝,但是我和人約好了,高三會好好學習。希望你也能好好學習。」
等她放學,把被表白的事情隱去關鍵信息告訴何陽。
何陽表情有點複雜。
林折夏:「你怎麼這個反應,有人跟我表白很奇怪嗎?」
何陽說:「不奇怪不奇怪。」
林折夏:「大壯,你有點不對勁。」
何陽總不能說,他是想到了遠在他鄉的另一個喜歡他夏哥的人:「我對勁得很。」
何陽一個人藏着這個秘密,藏得多少有點難受。
半晌,他忍不住說:「你之前是不是問過我,遲曜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
林折夏冷不丁跟着回想起當初手滑導致的「黑歷史」:「怎麼?」
——你就沒有想過遲曜喜歡的會是你嗎。
可這件事,遲曜藏得那麼深,他沒有資格替他說出口。
最後何陽理智回籠,把湧出口的話咽下去:「沒怎麼,我就是剛好想到這事兒。」
-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
只是她每次從做不完的試卷里抬起頭,常常會驚覺,她和遲曜之間的距離,好像比前段時間又更遠了一些。
她滑開手機。
翻看和「遲某」的聊天記錄,發現兩人之間的話題變得越來越少。
-剛看到
-我剛寫完作業
-我剛到家
-我在寫試卷
-今天數學居然有五套題,可能要寫不完了
這些話無意義地重複着。
而遲曜那邊的消息也是:在醫院。
-剛動完手術
-剛從學校出來
-這周手機被老師收了
兩人聊得更多的反而是學習。
遲曜會定期給她總結歸納知識點,拍照發給她。
林折夏本來以為,京市雖然遠了一點,但兩個人還是可以見面的。
她知道遲曜在醫院走不開,她本來計劃寒假去京市看他一眼,但生活總有很多這樣那樣的意外。
城安二中高三寒假只放五天。
而這五天
「夏夏,今年過年我們去魏叔叔老家過,」放假前,林荷對她說,「來回就要兩天,在那呆上三天,剛剛好。」
林折夏算盤落空,失落地「哦」了一聲。
魏平老家在鄉下,她還是第一次去。
魏爺爺魏奶奶人很好,知道她要高考,讓她別緊張,給她包了大紅包。
這裏孩子多,林折夏一去就被一群小孩團團圍住。
除夕夜,她在這群孩子的打鬧聲和炮竹聲里接到了遲曜打來的一通視頻電話。
視頻里的遲曜看背景應該還在醫院,過年期間,醫院走廊空空蕩蕩的,偶爾有穿白大褂巡邏的醫生經過。他穿了件灰色衛衣,五官抗住了鏡頭,眉眼依舊是熟悉的樣子,或許是走廊里燈光太暗,導致他看鏡頭的時候,眼神很深。
林折夏接起後說:「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視頻。」
「看看你。」
林折夏的心跳因為這三個字停了一下。
遲曜話音也頓了下,把話補全:「看看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林折夏心說原來剛才話沒說完:「哦,我最近過得挺好的。」
「你在哪裏。」他問。
「魏叔叔老家這,」太久沒看到這張臉,林折夏有些不敢和他對視,她目光下移,「我第一次來,不過他們對我很好。」
林折夏又說:「你在醫院嗎?怎麼過年還在醫院。」
遲曜:「我媽身體狀況不太好,動手術之後養了一陣出院之後,又有點其他症狀。」
他們實在是太久沒見了。
哪怕隔着網絡,也感到有些莫名的拘束。
林折夏:「那你家家裏的事情怎麼樣了。」
遲曜:「還在處理,新生產線的問題如果解決不了,工廠和當初買的這片地本身也還有一定估值,應該能填上。」
只不過這個「填上」,付出的代價是多年心血付諸東流。
寒暄過後,兩個人陷入短暫沉默。
林折夏發現那種猛然間發現對方,比上一次,離自己又遠了一點的感受在瞬間捲土重來。
原來兩個再熟的人脫離了相同的環境和社交圈之後,也會變得無話可說。
「遲曜。」
她最後舉着手機,對準夜空裏的煙火說,「新年快樂。」
煙火升空,在黑夜裏綻開。
-
「新年快樂。」
京市第一人民醫院裏。
少年對着手機,放低聲音說了一句。
手機屏幕上,煙火絢爛,鏡頭晃了下,應該是有小孩從她身邊跑過去,吵吵鬧鬧的,在喊她「姐姐」。
過了會兒,視頻里的女孩匆忙說了句「我媽叫我,我先掛了」。
視頻通話中斷。
遲曜在長椅上坐了幾分鐘,他把手機收進口袋裏,雙手插兜,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緊接着,身後的病房裏傳來白琴的聲音:「——遲曜。」
遲曜應了一聲,推門進去。
由於生病,加上遲曜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白琴這個從來沒有服過軟的女強人,開始依賴自己這個兒子,她人生中難得有這麼柔軟的時刻:「你在外面幹什麼呢?」
遲曜說:「打了通電話。」
說完,他又走到床邊,扶白琴起身後問:「要不要吃個蘋果。」
遲曜照顧她已經成了習慣,很快把蘋果削好遞過去,白琴接過蘋果的時候正想感慨,意外窺見遲曜放在她床邊的手機亮了下。
他的手機屏保是一張照片。
白琴仔細去看,看見一片藍紫色的繡球花團,和一個女孩子蹲在花邊的側影。
她覺得眼熟。
想了很久才想起來她對這個女生的印象源自哪裏。
印象來源於多年以前,她和寒山回去取東西,忽然跑出來攔住他們去路質問他們為什麼不陪遲曜的那個小女孩。
兩張臉很相似,只不過記憶里那個小女孩年紀還很小,臉上還有嬰兒肥。
而照片裏的女孩子,五官清秀,個子比起小時候高了不少,帶着少女時期特有的纖細。
白琴咬了一口蘋果,問:「你和以前的朋友,還有聯繫嗎?」
遲曜說:「有。」
醫院外面也在放煙花。
兩個人難得一起過年,居然是現在這樣的景象。
白琴難免感傷,她忽然說:「媽以前,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你的成長過程,我錯過了很多。」
遲曜在收拾果皮,聞言,手上動作頓了下。
「以前我像個背着重殼不得不往前走的人,一路上,我覺得背着的這個「殼」很重要,事業很重要,錢很重要,社會聲望很重要,別人眼裏的「白老闆」三個字很重要。」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媽媽』這個詞在我的生命里,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她那麼多年,一直錯過了最重要的東西。
白琴坐在病床上想,那個女孩子當初說的話是對的。
但當時,她和遲寒山急着回京市,只覺得這孩子年紀小不懂事。
「這段時間,一直是你照顧我,」白琴看着遲曜,「你高三,還要學校醫院兩頭跑。我從來沒想過,現在居然會是我倚靠你,你在我沒有看到的地方獨自成長成了一個很出色,很了不起的『大人』。」
出乎她意料的。
遲曜收拾好水果刀,看向她,一字一句說:「我不是。」
白琴愣了下。
他又說:「我不是一個人獨自長大的。」
-
在林折夏以為她和遲曜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之後的某一天,她忽然間有了一種新的感受。
高考前一次的很重要的模擬考。
她超常發揮,連一向容易失分的數學都考得很好,年級排名進了年級前二十。
這個成績,幾乎是「一班」優等生的成績。
老劉和老徐兩個人都欣喜若狂,老劉更是特意把她叫進辦公室,連連誇她是「黑馬」。
「小林啊,我是萬萬沒有想到啊,」老劉拍拍她的肩,遞給她一張由他親自打印的劣質獎狀,「沒想到你在學習上有這樣的天賦。」
「作為入學成績被划進七班的學生,通過自己的不斷努力,以一己之力挑戰一班。」
「學校需要你這樣的人,需要你這樣的優秀代表。」
「」
林折夏低頭看了眼,劣質獎狀上劉主任的大筆寫着:學習奇才林折夏!
她深吸一口氣:「謝謝劉主任。」
老劉擺擺手:「不客氣,你要是想謝謝我,那下周一的升旗儀式,你上去演個講吧?發表一下學習心得,給大家做做考前動員。」
「?」
林折夏忍不住說:「劉主任你,挺會做生意的。」
老劉一錘定音:「那就這麼說定了啊。」
「」
在升旗儀式上發表學習心得。
這種事情在入學的時候,她根本想像不到。
以她的性格,她是那種站在在台下給別人鼓掌的人。
林折夏拿着獎狀從辦公室出去,嘆了口氣,雖然不至於抗拒,但想到多少還是有點緊張。
她回到家,寫完兩套題之後,開始寫學習心得。
她的學習方法其實很笨拙。
沒有什麼很特別的招數,寫完後,自己也覺得這篇心得念起來會很無聊。
在上台的前一天,她恰好收拾書櫃。
打開櫃門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擺在書櫃裏的那隻小兔子。
因為保護得好,平時收納在柜子裏,所以小兔子鑰匙扣看起來還是很新。
她拿起它,某一瞬間,好像回到她和遲曜一起蹲在娃娃機面前的時候,她仿佛能看到少年勾着鑰匙環,把它送到她面前的樣子。
還有那天,他曾對她說過的話。
「膽小鬼。」
「你明天應該不會太倒霉。」
在這天之前,林折夏覺得她和遲曜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遠得就快要抓不住了。
但也是在這天,她恍然發現,原來過去那段漫長歲月里的無聲陪伴,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浸入了彼此的骨骼里。正因為他的存在,所以她身上的某個部分才組成了現在的她。
這才是她和遲曜之間真正的距離。
儘管,他其實已經不在她身邊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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