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師那巴掌瞧着重,實際只是擦着邊打過,
宋敏咬着唇跪下,哽咽着撒嬌:「沈家欺我如此,父親不幫我撐腰也就算了,怎麼還胳膊肘往外拐。」
「糊塗,」宋太師恨鐵不成鋼地戳着宋敏額頭:「同為父出來,為父與你好好說道說道。」
凌厲的目光在臉上掃過,沈月仿佛有種被看穿內心的寒意,
肩背僵直,她維持着行禮的動作,
直到雙腿有些發顫,她方覺察身上打量的目光收了回去,
沈月不知宋太師同宋敏談了什麼,和沈毓婉在老夫人院中干坐了半個時辰後便被丫鬟引回各自的院子,
窗外風聲呼嘯,身上的淤傷縱使擦了藥依舊疼得讓人睡不着,
沈月側身躺着半夢半醒眯到天亮,剛睡着便聽凝香輕喚:「姑娘醒醒,大人接我們回府了。」
沈崇文上門來接?
莫非是昨日宋太師許了沈崇文好處?
惺忪睡意去了三分,她坐起身頭有些發暈,
凝香見沈月雙目無神的模樣,狠狠心讓人打了盆冷水來,用帕子一浸直接敷在沈月臉上:「大姑娘院中早早就有了動靜,姑娘您可得打起精神來才行,」
水溫冰的有些刺骨,沈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今年這天有些奇怪,還未立冬溫度便驟然降了下來,等到寒冬臘月還不知會多冷。」凝香翻了件比甲給沈月套上:「姑娘身量又長了,依着今日這天氣,冬裝該裁了。」
「是啊,等到寒冬臘月可是會凍死人的,」
沈月伸手穿衣,
目光落在院中枯木上,眸光微暗,
不知朱謹那邊的物資準備得怎麼樣了,
依着朱謹的性格,他定然不會置百姓於不顧,
*
攝政王府,
朱謹將各州府報遞給高仲,墨色瞳眸晦暗:「高先生所預言的寒潮已有苗頭,不知這幾日能否邀居安公子一敘。」
「殿下稍等,容鄙人問一問。」
高仲翻看府報,腦海中浮現京郊的那幾倉庫木炭糧食,口水都險些流出來,窮了這麼久,終於能躺在銀子上睡覺了!
「說起來,本王有一惑還請先生解答,」朱謹一直暗暗留意着高仲的反應,見他兩眼放光,立刻猜到那位居安公子怕是也屯了不少禦寒物資,
只要順着這條線去查,想來應該能查到那位神秘的居安公子些許線索,
指骨扣着桌面,他聲音低沉:「不知高先生為何執着於崇武門那邊的宅子,可是因為居安公子住在附近?」
「殿下多慮了,鄙人住在那兒純屬是私心所致。」
一聽他這問題,高仲將府報送還給朱謹,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道出:「這個說來有些難以啟齒,鄙人當初被人追打,承蒙沈二姑娘停車所救,一見傾心。」
他訕笑着兩手揣進袖口:「您也知道,我一個又窮又瘸又老又無身份的人,怎麼敢肖想沈家嫡女,這不才想着住在隔壁,偶爾能躲在暗處見她一面已是幸事。」
他和沈月的交集瞞不過攝政王府的探子,索性不如他丟點臉將事情圓過去,
高仲眼尾瞥着朱謹晦暗不明的眸色,接着唏噓道:「說起來,我答應替公子賣命也是為了以後,萬一日後沈二姑娘因毀容嫁不出去,我有個身份也好上門求娶,」
話一落,他見朱謹唇角往下墜了半毫:「先生倒是有自知之明。」
「.......」
這話怎麼這麼不愛聽呢,
高仲臉色頓時也垮了下來:「殿下,莫欺少年窮。」
「在外別提起沈二讓你上車的話,對她名聲不好,儘快去聯繫居安公子。」
高仲離開後,朱謹雙手交疊靠在圈椅上,左眉疤痕挑動:「聽雨,跟着他。」
燭火晃了晃轉瞬間恢復如常,
沈二,
高仲倒是提醒了他,
他還欠着沈二一個丫鬟和婆子。
「阿嚏!」
好端端的,誰又在罵她?
沈月倚在美人榻上揉着鼻尖,將手中信紙遞給凝香:「燒了吧,」
「告訴高先生,五日後的末時,我請攝政王殿下去花船喝花酒,」
五天的時間,足夠她身上的淤青痕跡全部消退,
屆時再墊肩墊鞋,想必無人能將居安公子同沈家二姑娘聯繫在一起,
凝香點頭,用蹩腳的字跡將沈月的消息寫好捲起來塞進小竹筒,再抬頭,瞧見沈月又拿起書看了起來,勸道:「姑娘,您得早些休息,明日還要去給老夫人請安,」
「知道了,這就歇着。」
許是被宋太師教訓過,一連幾日,宋敏母女都安分得緊,除了請安,其餘時間都在院中。
沈月對鏡試着喉結,凝香在身後伺候,
「姑娘,那個血沫還要繼續塗嗎?」
「塗,怎麼不塗。」沈月瞥了眼旁邊宋府送來的新面具和首飾,輕蔑一笑:「沈毓婉害得我險些被人凌辱,不出了這口惡氣,我怨恨難消。」
宋太師護着不追究又怎麼樣?
她本就沒有寄希望於任何人幫她。
「今日買的馬蹄糕不錯,一會兒派人給林姨娘送一碟去嘗嘗。」
兩三日的功夫,
沈毓婉院中一到夜半就有鬼敲門和嬰兒啼哭的消息在沈府上下傳得沸沸揚揚,再加上府中姨娘通房接連着紛紛病倒,說瞧見早夭的孩子回來尋母親,一時間流言四起,都說是當初被宋敏心狠手辣害了的孩子回來索命。
翌日,
沈月請安時撞見林姨娘身邊丫鬟向沈老夫人告罪:「姨娘昨夜瞧見兩位小公子手拉手哭訴冤屈,清晨便發起來高熱,這會兒正人事不省。」
沈月憂心道:「林姨娘病得這般嚴重,大夫怎麼說?」
「大夫只說是鬱結於心,風寒入體,其餘也找不出毛病。」
「其餘幾位姨娘呢?」
「相同。」
沈老夫人顯然也聽說了最近的傳聞,閉着眼手中佛珠撥弄得飛快,
半晌,沈月見她睜眼,渾濁的雙目透出一絲精光:「月丫頭,同我一起看看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到林姨娘院中,
「林氏怎麼樣了。」
林姨娘身邊的大丫鬟紅英紅着眼,顯然剛哭過:「回老夫人,姨娘還沒清醒,一直說着胡話,」
「祖母,您在外面歇一會兒,我進去看看。」
沈月扶着沈老夫人在廳堂坐下,寬慰道:「您是沈家的福星,有您坐鎮林姨娘定然不會有事,」
「把這個給林氏戴上,」沈老夫人沉吟片刻,將手上佛珠褪下來放進沈月手中:「這是當初鴻源法師贈予我的,這些年也一直受香火,任她什麼鬼祟都得退避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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