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涼一下子卡了殼,可這是在外面,又不能抱着他撒嬌。她像怕他將自己甩開似的,緊緊握住他的手。
葉輕蘊冷冷地瞥着她,不過手卻沒有從她掌心裏面逃脫。
忽地,許涼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埋怨自己開竅太晚:「扔了還可以撿起來啊!」
說着便往會館裏面去。到了那個垃圾桶邊上,左看右看,它嚴絲合縫,根本無處下手,急得她出了一層虛汗。
葉輕蘊看她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對着別人他有千重手腕,萬般對策,可是面對這個傻疙瘩卻沒辦法。總不能讓她當眾去翻垃圾桶吧?
他找來會館的工作人員,讓他們先把垃圾桶搬到其他地方去,以免其他人圍觀。打開之後一眼就看見躺在廢報紙上的手錶。
許涼比看見親人還激動,將手錶拿起來,眼睛閃亮着對他說:「你看,在這兒呢!」
葉輕蘊握住那塊手錶,點點頭,剛才那一點惱怒被她臉上的燦爛笑容給淘汰到身後去了。
不過童湘碰過的東西,許涼實在不想讓他再繼續帶着。說她小氣也好,心胸狹窄也罷,他現在歸在自己名下,就得除去其他女人的氣息。
於是她故意道:「這表已經這麼舊了,改天我買個新的給你吧」
葉輕蘊看她拿出紙巾,將表仔細擦乾淨,說不用了:「能看準時間就行了,要我真想換一個,家裏的表還少嗎?」
其實是捨不得這表而已。那時候他要出國了流血,許涼絞盡腦汁才決定送手錶給她。錢是她自己掙的,在幾家餐廳飯店奔波,在裏面給人彈鋼琴。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彈鋼琴,有些生疏了,彈的時候又沒人幫着翻譜,她做夢都在記琴譜。
明明是在假期,她卻很忙,早出晚歸。葉輕蘊想着自己都快走了,都不見她多陪陪他,又生氣又擔心。
害怕這一走,自己在她心裏的位置跟着化整為零。
問她,她也支支吾吾,不肯吐露實情。葉輕蘊氣悶,甚至想過不出去,就在國內守着她。
直到有一天同夏清江出去散心,打桌球。中午找了一家餐廳吃飯,看見她穿着一條淡藍色的印花裙子,坐在琴凳上彈着。
他拉着夏清江就出來了,其實很想衝進去質問她,但如果她想告訴自己的話,肯定在質問她的時候就坦白了,不會等到現在。
只當是她想體驗一下社會生活,要是在以前,他肯定拉着她就走。但就快和她分開,她做什麼事,他都想捧着她。
於是每天她一出門,他就跟在後面,怕她年紀小,被人騙,或者遇上壞人。
這一守就是大半個月,等他走的前一天,許涼才把禮物拿出來。很中規中矩的國產手錶,葉輕蘊在她淚眼朦朧的時候戴在手腕上,之後從未離身。
他曾天真地以為,阿涼和他的心是一樣的,這塊手錶便是他們的信物。
葉輕蘊誤會這塊表,誤會了很多年。現在陰差陽錯,阿涼真的到了他身邊,總讓人感慨良多。
許涼堅持要把這塊古董表給收藏起來,「你看看,這幾根走針都快骨質疏鬆了」,她仍是堅持不懈地勸說他,其實是不想童湘沾過的東西被他戴在手上。見一次,反胃一次。
「要不我們買一塊情侶表,我們結婚這麼久,沒玩兒過那種情調呢!」,她滿嘴跑火車,連「情調」都拿出來當自己的幫手。
葉輕蘊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小心思,順着她的話說:「好,好,什麼都聽你的。要是不答應,估計我耳朵能被你給累死」
見他答應,許涼自以為得逞,眉開眼笑地偏了偏腦袋,一路走一路跟他說起今天那隻長頸鹿生產的危急景象。
兩人依在一起的背影映在另一個人的眼眶裏。她深深地吐納着,似乎胸口有一團沉沉的鬱氣。
孫思和見旁邊的人停下來,盯着某一處出神,出聲詢問道:「怎麼了?」
林雪禪轉過頭來,又是笑靨如花,亮眼的五官被笑意一襯,更加令人眩暈。
她演技眼見着又上了一層樓,夜宮將林雪禪修煉成了一個刀槍不入的妖精。那個深不見底的地獄教會她一個道理:真正的演技老師教不出來,片場磨練不出來,是殘酷的現實壓迫出來的。
如果讓此刻脫胎換骨的林雪禪去演戲,一定能摘得影后桂冠。
孫思和看她這副樣子,仔細地瞧她一眼,算是對眼前這份美貌的捧場。
「剛剛在看什麼?」,他鏡片後的那雙眼睛微微一閃,溫聲問道。明知道剛才經過面前的是誰,明知故問罷了。
「沒什麼」,林雪禪笑得越發溫婉,臉上那張面具更牢不可破。
孫思和沒說什麼,手臂仍讓她挽着。兩人指紋認證之後,這才進了會館大門。
這裏孫思和並不常來,他的事業並不在枝州,所以在這邊的人脈並不算廣。想要在這裏更上一層樓,就要搭上一條大船。
抱大腿當然要選最粗的那條,葉輕蘊便成了首選。
以前他在葉輕蘊手底下做過事,對方開出的條件足夠優渥,不過事後就當沒他這個人似的。孫思和當然知道葉輕蘊並不想看見自己,因為夏清江找到他的時候,一再警告,那事兒要三緘其口,不准外泄一個字。
他當然不敢,這世上敢得罪葉輕蘊的人只怕還沒出生。
這次要再想於葉輕蘊面前露臉,就得順着他的意思來。
這麼一想,他低頭看了言笑晏晏的林雪禪一眼,忍住心裏的那份噁心,將她摟得更緊。
現在將她碰的有多高,將來她就摔得有多慘。葉輕蘊要看的,就是她這份「慘」!
孫思和牽起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一路上童湘都儘量忽視周圍緊逼在自己身上,若有若無的打量。
這裏都是枝州名流,也有不少紈絝愛玩兒的,是夜宮的常客。有些,也在床上領略過林雪禪的風騷。
此時見她混到這裏來了,不禁側眼相看:夜宮的免費公主倒是有些手段,這才多久,便又替自己找了下家。只不過她風塵里打滾的這身泥,她身邊那男人能不能幫她洗乾淨?
林雪禪走到包廂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體竟在微微發抖。她滿臉蒼白地笑着,多無懈可擊的妝容都遮掩不了。
這次孫思和沒再過問她,整理了一下衣着,展顏進去了,對着一眾客戶笑容可掬。
林雪禪在酒桌上不停被人灌酒,孫思和一點兒沒有幫她擋酒的意思。有人來敬她,他也幫着別人勸着,「小林,李總可是我的大客戶,他的酒能青春永駐,不喝可划不來」;「喲,王總也來了,小林可別跟他客氣,王總就愛和漂亮姑娘拼酒」
她強顏歡笑,將酒一杯杯往肚子裏灌,根本來不及看上一杯喝了多大的量,下一杯又緊接着來了。
胃裏火辣辣地燒着,林雪禪覺得自己大半個胃都成了灰燼。她已經無力阻擋那些在自己身上揩油的手。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孫思和就是她最後一根稻草。為了將來能堂堂正正重新步入公眾視線,為了能再像個人一樣活着,那現在她就要把姿態低下去,不把自己當人看。
林雪禪將自己滿身的不幸都算在許涼頭上,要不是她,自己怎麼會被葉輕蘊和辛五算計得這樣慘!她是天之驕女,所以就要將自己踩在泥土你襯托她麼?
總有一天,她會捲土重來!
恨意在酒精添柴加火的作用下越燒越旺,她兩眼火星子地站起來,道了一聲惱,跌跌撞撞地走出包廂。
林雪禪在洗手間吐了兩次,補了妝,臉色才看起來好一些。
她扶着牆,兩腿發軟,身上作痛——既然自己是免費的,那些男人怎麼會錯過,什麼手段都往她身上用,讓她生不如死。
等走到一個房間門口,她心口忽地一跳,嚇得往後退了兩步。裏面那個男人,不正在雲頓莊園,將自己帶到顏藝珠和葉輕蘊談話那個房間的那個嗎?
他簡直是林雪禪這些不幸的起點,要不是因為他,她怎麼會因為被綁而心生怨恨,怎麼會設局讓許涼身陷囹圄,又怎麼會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
在林雪禪眼裏,他就是那個打開地獄大門的人!
她心裏又恨又怕,看他指揮房間裏其他人的樣子,肯定有些來頭。
這時候男子帶着人,眼見着要往外走。林雪禪情急之下,慌忙躲到走廊上一株高大植物的後面。
男子帶頭從面前經過的時候,林雪禪聽他道:「顏小姐那邊會客已經開始了,中途她要補妝,你們先在旁邊侯着。記住一條,時時刻刻把規矩刻在腦子裏」
林雪禪看着一幫人跟在他身後走遠了,眼眸里滿是恨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冷靜了一會兒,她正想回到孫思和所在的包廂,這時候想起男子剛才說的是——「顏小姐」?
她這才意識到事有蹊蹺,當初童湘告訴自己,綁架她的主謀是許涼。可剛剛那男子,話里話外與之有瓜葛的只有顏藝珠。
林雪禪看了一眼房間裏面,還有其他人在。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自己紊亂的呼吸,一步步走了進去。
還沒往裏面走,立刻有人擋住她道:「小姐,抱歉,你不能進到這裏來。這兒是顏小姐下屬專用的休息室」,不僅顏藝珠本人,連為她服務的這一票也成了快升天的雞犬。
林雪禪知道這些人向來狗仗人勢,欺軟怕惡,於是端肅着表情,冷笑道:「我和顏小姐一起出國留學的時候,恐怕你還沒現在這麼大造化呢!」
那人被她這身氣勢給唬住了,拿得起放得下,連連賠罪。
林雪禪怕那男子又折回來,想着速戰速決,便直接問道:「好久沒與顏小姐敘舊,都不知道她身邊有哪些人了。剛剛帶頭走出去的那個男人,是誰?」
面前的人奇怪道:「連泰老早就跟在顏小姐身邊,是她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對顏小姐忠心耿耿。您是顏小姐朋友,連這個也不知道麼?」
林雪禪見他起疑,丟下一句:「不是跟你說了,很早沒和顏小姐見面嗎?記不住她身邊的人,有什麼奇怪?」
她腳步匆匆地從裏面出來,太陽穴突突地跳。那個男人只聽命於顏藝珠,綁架自己的,便很有可能是他的老闆。
冤有頭債有主,難道從一開始,她就被人騙了嗎?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童湘故意誤導自己,是把她當做一把致許涼於死地的刀麼?
林雪禪這樣一想,全身發冷,力氣被自己的猜想驅趕得一乾二淨。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原來夜宮不算是真正的地獄,人心才是!
「雪禪,是你在那兒嗎?」,忽然一道悅耳的女聲自身後傳來。
林雪禪身體忽地一抖,眼睛脩然瞪大,像瀕死的人瞳孔忽地放大。她慢慢直起快彎成蝦米一樣的身體,轉身朝童湘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笑臉:「你好啊,童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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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瑪,讓這倆噁心的女人相愛相殺去吧,大家周末愉快,麼麼噠(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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