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紹珩不好勉強。
兩人並肩站在電梯裏,氣氛逼仄。
白七七心跳加速,不敢正視他的臉。
她想,是時候離開了。
離開才能徹底放下。
再回,一切都是過眼雲煙。
叮。
電梯門打開,陸紹珩的聲音也隨之響起,「七七,到了。」
「嗯。」
白七七跟着走出去,很快見到了骨瘦如柴的老爺子。
「爺爺。」
白七七看到老爺子淚涌如泉。
「七七,是七七嗎?」老爺子同樣激動,推開正在給他餵水的阿姨就要下床。
「爺爺是我,我來看您了。」白七七接過阿姨手裏的水,「我來餵您喝水。」
「好,好。」
老爺子見到她很是興奮,讓所有人都出去,包括陸紹珩。
白七七伺候好老爺子喝水,又把帶來的東西打開,「我帶了梅花酥,這家店的最正宗,給您拿一個嘗嘗。」
老爺子黯淡無光的眸瞬間亮了起來,如同得到糖的孩子,「還是七七最疼我,知道爺爺我好這口。」
白七七給老爺子拿了一塊,「慢慢吃,吃完喝水。」
「嗯。」老爺子咬了一口,無比滿足,「好吃。」
「但是只能吃這一塊哦。」
老爺子:
「明天還可以吃,這個能放。」
老爺子苦逼:明天,明天那幾個兔崽子還能讓他吃才怪呢。
他活到這把年紀真的知足了,聽醫生的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死去不是留有遺憾麼。
這樣的日子老爺子一天也不想多留,沒了老太太,他思念成疾。
「爺爺,我陪您說說話吧。」
「好,爺爺也是好久沒看到你了。」老爺子嘆息,「你奶奶走了以後,我身體就一直不好,苦啊,難受啊,爺爺真的不想再折騰了,想下去陪你奶奶,她這個人吶其實很膽小的,沒有我在身邊會很不習慣,夜裏也會害怕」
老爺子說了很長一段話,都是他和老太太曾經的恩愛。
白七七聽得淚流滿面,感觸頗深。
那時候的愛情很單純,牽手就是一輩子,認定了就是一生。
世界變了,人心也變了,這麼淳樸的愛情現在真的很難見。
最讓人羨慕的是,爺爺後來事業做強做大也沒有忘記初心,對老太太一如既往,兩人恩愛了一輩子,是他們學習的榜樣。
可惜啊,他們的兒子和孫子都沒有繼承爺爺的專一。
「七七,你幫我勸勸阿珩,他啊,就是從小沒有父母的疼愛,性格偏執,什麼事認定是怎樣就是怎樣,一意孤行慣了。」
老爺子握住白七七的手,很認真的告訴她,「你跟他說,凡事不能強求,把我留下來也是痛苦,讓我明天出院回家,什麼時候要走了就安安靜靜的走,也是一種福氣。」
「待在醫院裏,於我來說是折磨。」
白七七抹了把淚,「爺爺」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勸我是不是?」老爺子笑道,「七七,你是個好孩子,我和你奶奶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阿珩的良配,所以很贊成這門婚事!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又是給我們陸家生孩子,又是幫我們照顧孩子,你還提升了自己!」
「七七,你和你奶奶一樣能幹,爺爺對你這個孫媳婦一直都滿意,也認定!可惜,阿珩不懂得珍惜,還是讓你受傷了,爺爺很心痛。」
「緣分這東西啊趕不走,如果你和阿珩的緣分盡了,爺爺也不強求了,人總不能太自私,我和你奶奶很後悔,沒能教阿珩怎麼去疼一個女人,怎麼去維持一個家,他是強大的,也是個有能力的孩子,悟性很高,但是在感情方面太遲鈍!」
「你就和他說,爺爺這樣活着很累,也沒什麼放心不下的,這輩子我和你奶奶活夠了,知足了。」
人生哪有什麼圓滿。
孩子們有孩子們的想法和生活方式,他真的管不了太多。
和老爺子聊完,白七七很長一段時間都走不出來,回去的路上是陸紹珩開車,她保持沉默。
爺爺的話歷歷在耳。
到了天琴灣,陸紹珩提醒,「七七,到家了。」
事實上這一路他都開的很慢,也感受到她情緒的低落。
「今天謝謝你,願意去看爺爺。」
「陸紹珩,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
陸紹珩知道她想說什麼,爺爺什麼性子他一清二楚。
她要說,他聽着。
像這種相處的日子是奢望。
「爺爺很想念奶奶,他的病應該就是心裏病,治不好。」
陸紹珩開了車窗,有涼爽的晚風吹進來,兩人都很清醒。
「我知道。」他說,「但是,醫生也說爺爺的身體狀況比較好,只要把這個坎過去還有幾年好活。」
「爺爺很痛苦。」
「人生下來就是來受苦的,人間疾苦懂嗎?」
「陸紹珩,你很自私。」
「是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爺爺不想這樣。」
「所以呢?」陸紹珩的臉驀然變得陰鷙,「你讓我眼睜睜的看他死?」
死!
這個字的震懾力太大了,白七七無法說出口。
她也接受不了爺爺馬上就死。
「白七七,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像你從來都不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一樣,你除了會指責我,怨恨我還會什麼?」
白七七震驚。
「你說什麼?陸紹珩,你在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七七,難道失去孩子只有你一個人痛苦嗎,我也是人!你好好想想清楚,假如我真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你還能見到韻韻嗎?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你又知道嗎?」
陸紹珩大概是憋得太久了,一股腦將心裏的怨氣抖了出來。
他不想做背後的男人了,得讓白七七知道真相。
「你,你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壓力,醫生要考慮孕婦的心情,又得把最好的方案告訴家屬,我是家屬,做所有的一切都得我來,包括故意讓你流產,你覺得是我不想要孩子,殺了他媽?」
白七七:
「我故意質問你,故意惹你生氣!做法可能有點偏執,有點狠,可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七七,你如果繼續倔下去會沒命的!你有想過頌頌他們嗎?」
「他們也是你的孩子,也需要母親的愛,難道你就要為了一個沒出生的孩子傷害他們嗎?至於我,你大概從來沒考慮過吧!一個連孩子都不考慮的人,我還奢望她能想到我嗎?」
白七七泣不成聲。
她捧着臉,淚水怎麼都止不住。
她激動不是因為陸紹珩說這番話,其實她何嘗不知他的用意,只是受不了他的方式。
是,她也承認自己死心眼!
唯一過不去的是,當時那種情況下,他為了劉昕指責她的樣子,成了她的噩夢和心魂。
死去的孩子也不會原諒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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