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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了。」
楊國忠的聲音充滿了唏噓,蒼老的面龐眺望着遠方兵權的交接,緩緩道:「一場驚世佈局,消滅了景王造反的隱患,整頓了五軍營,替換了宣府節度使,除去了朝中的騎牆派,清洗了宗室,扶持了周元上位…」
「陛下這一招實在太高明了,收穫之豐,超過這九年在位的總和了。」
徐世功淡淡道:「我們下邊的人出了問題,都被清除的同時,我們還因此要退讓許多,至少在周元的官職晉升方面,插不上嘴了。」
鄧博尺道:「整個神京,可謂改天換地了,之後很多年,神京或許不會再出什麼亂子了。」
「再下一步,周元恐怕就是要平定中原了吧。」
吳清榮瞪眼道:「怎麼可能會那麼快,照我看來,他起碼需要兩年時間,整頓自己的根基,積蓄自己的力量,再起兵中原。」
「另外在我看來,陛下針對國事,向來是謹慎的,此次周元的確護駕有功,但卻沒有證明自己的打仗帶兵能力,甚至未必會被委以重任,至少不會直接派到中原去。」
工部尚書皺眉道:「所以,周元會是個什麼職位呢?」
楊國忠看向前方,輕嘆道:「看下去你們就明白了。」
眾人看向前方,五軍營剩下的五萬多人,已經全部投降,丟盔卸甲跪在地上,一個個都被綁了起來,將由冀州、山東兩地的大軍,押往神京。
陛下雖然答應了他們,不治死罪,但流放、勞役這些是免不了的。
至於宣府的兵,則是依舊由姚廣義帶回宣府,屆時再平穩過渡給薛長岳。
錦衣衛和內廷司嚴密看守着姚廣義,不可能再給他任何機會。
死是一定要死的,只是怎麼個死法兒,就看陛下的心思了。
「參見陛下!」
「吾等參見陛下!」
無數大軍跪了下來,直到此時,昭景女皇才終於現身。
她沒有對景王說一句話,她甚至不屑於對景王說話,只是看向那群跪在地上,滿頭大汗的宗室。
「背叛皇室,背叛大晉,轉投叛軍,你們真是先帝的好兒子、好侄子啊!」
以賢親王為首的宗室跪在地上求情,但顯然這已經無濟於事。
昭景女皇淡淡道:「抄沒家產,沒收天地,下半輩子去宗人府好好反省吧。」
這是重要的一環,做任何事都需要錢財,國庫又沒銀子,周元整頓神京的銀子也花得差不多了。
那便只能從這些富得流油的宗室身上想法子,他們家家戶戶擁資百萬,足夠緩解國庫的壓力了。
直到此時,昭景女皇才看向五軍營的叛軍,冷聲道:「爾等蒙受皇恩,卻不思報國,反而行大逆之事,雖然有受蠱惑之疑,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五軍營全體將士,一律抄沒家產,女眷老幼流放西海,青壯年一律發配西南,勞役一生,遇赦不赦。」
此話一出,五軍營無數將士痛哭出聲,雖然沒死,這又比死好到哪裏去。
家沒了,人生也沒了,西南窮山惡水之地,又能堅持幾年。
這些終於清醒過來的將士,面如死灰,癱在地上,心中只有絕望。
「陛下!臣周元!有事啟奏!」
聲音極大,震徹四周。
昭景女皇皺眉道:「周卿何事?」
周元沉聲道:「關於五軍營反叛一事,還有內情,請陛下允臣細說。」
「說吧。」
昭景女皇的臉色並不好看。
周元大聲道:「陛下,臣曾於臨安府任職錦衣衛百戶,調查過震驚南方的賭坊一案,深知賭毒乃人間惡疾,足以摧毀一切。」
「及至神京之後,常與老友汪汪大人會面,談及軍中涉賭一事。」
昭景女皇疑惑道:「汪汪大人是誰?」
糟糕,口頭禪沒改掉,丟大臉了!
周元乾咳了一聲,正色道:「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王昂大人。」
「他曾暗中調查過五軍營涉賭,宗室勛貴利用身份之高貴,開設賭局,專門騙取兵丁和中下層將領之餉銀,所貪數目之巨,駭人聽聞,多數兵丁每月餉銀皆被騙取一空,還欠下大額債務,利息高到驚人。」
「因此,五軍營將士迫於償還債務之壓力,生活困苦,被迫走上絕路,故而被景王利用,無奈反叛。」
昭景女皇面色一變,厲聲道:「大膽周元!你這是在為叛軍求情嗎!」
「王昂何在!給朕滾出來!一併跪着!」
人群之中的汪汪大人,正吃着瓜呢,心中高興這次贏了,肯定升官發財,沒想到直接被周元套了出來。
聽到這聲吼,他嚇得屁滾尿流,踉蹌着跑了過來,趴在地上喊道:「王昂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昭景女皇凝聲道:「周元所言,可是實情?」
王昂吞了吞口水,低聲道:「啟稟陛下,周指揮使所言,確乃實情。」
昭景女皇道:「那你也是在為叛軍開脫了!來人!把周元和王昂給朕抓起來,押回神京。」
「他們既然為叛軍開脫,便與叛軍一同發配西南,苦役一生!」
「是!」
幾個內廷司女衛沖了上來,當場就把王昂和周元按在地上,綁了起來。
楊國忠等一眾閣臣對視一眼,不禁微微一嘆。
曾程忍不住道:「好想出去說一句公道話啊。」
鄧博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曾大人還是老實點吧,這等好事還輪不到你,陛下顯然在給周元鋪路,你敢出去當好人唱紅臉,陛下保准收拾你。」
曾程嘆了口氣,道:「看來陛下這是要周元接手五軍營啊!這些士兵,是此次大局最後一網魚了。」
楊國忠道:「無法阻止,這件事我們只能退步,這場叛亂大局,我等扮演的絕色太爛了,只能忍着。」
而數萬五軍營將士,心頭本來就已經絕望,看到周元出來為他們說話,卻被綁了起來,自然心中五味雜陳。
「陛下!臣錦衣衛指揮斂事熊闊海,有事啟奏!」
聲音傳遍四周,無數人都不禁朝這個胖子看去。
昭景女皇眯眼道:「怎麼?你也要為叛軍求情嗎!」
熊闊海正色道:「微臣不敢輕言叛軍之事,然微臣認為,食君祿而為君分憂,當有一片赤誠之心,凡事查明是非,查清原由,以供聖君裁斷,此乃為臣之道也。」
昭景女皇瞥了四周一眼,擺了擺手:「罷了,周元,你便詳細說說情況,朕也不是聽不進諫言之君。」
「多謝陛下。」
周元站了起來,大聲道:「寧侯陳敬孝,乃賢親王長子,與曹燁交好,常利用身份之便利,在軍中私自開設賭坊,佈置騙局,引誘軍人參賭,騙取軍餉,牟取暴利,已達數年之久,金額可達數百萬兩白銀。」
「此人喪心病狂,膽大包天,竟又拿着騙來的錢,借貸於兵,再讓兵丁參賭,直至將兵丁搜颳得一乾二淨,生活都難以為繼。」
「曹燁死後,五軍營更無人做主,參賭情況更甚,寧侯更加肆無忌憚撈錢。還不起錢的士兵,只能變賣家產家資,但依舊填不滿欠下的大窟窿。」
聽到此處,四周無數的五軍營將士,已經是滿臉通紅,低下頭小聲啜泣。
周元看向眾人,沉聲道:「諸位一定認為,賭狗不值得同情,但若是精心策劃的騙局呢?」
「身邊總有人在賭,在贏錢,勸你去賭,你不賭便孤立你,甚至欺辱你,讓你不得不賭呢?」
「這就是寧侯的手段,為了讓更多的人參賭,他下了非常多的功夫。」
「甚至,他勾結幫會成員給士兵家屬下套,讓家屬欠下巨額債務,士兵因急需銀錢,走投無路,便鋌而走險參賭。」
說到這裏,周元深深吸了口氣,道:「景王為什麼可以利用他們?因為在一個月前,景王便勾結寧侯,大量催債催款,甚至查抄五軍營將士的家,用盡手段逼他們到絕路。」
「而在軍餉方面,陛下或許不知,五軍營已經三個月沒發軍餉了!」
「國庫撥過去的白銀,全部被景王的心腹扣留了,根本沒發給五軍營的將士。」
此話一出,五軍營無數的士兵都猛然抬起頭來,滿臉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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