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伴隨着一道略顯得綿軟的破空聲,岳含章手持着一截很細很柔軟的短棍,此刻正伴隨着姜靈修的越步與揮掌,不輕不重的抽打在了姜靈修的手肘以及小臂的後半部分。
那短棍便是岳含章從外面取來的教具,是他從那片小樹林中就地取材,選的樹芯部分,兼顧韌性與柔軟,讓人能夠感受到明確的力道擊打,卻又不覺得疼痛。
但是很多時候,這樣的打擊方式本身,已經和疼痛與否毫無關係了。
岳含章覺得這是成年男女生之間應該保持距離的禮貌方式。
但是伴隨着那如羚羊掛角一般的擊中,伴隨着他手中的那一截短棍像是靈蛇吐信一樣正中准心。
剎那間,正在演繹着這第一掌的姜靈修,陡然間從形神合一的狀態之中跌落出來。
那一瞬間,她像是無法再竭力掌控自己那些極端翻湧的劇烈情緒。
以凶戾兼且氣急敗壞的眼神朝着岳含章這裏怒目而視。
仿佛下一刻,她便要騰躍而起,將那入神的一掌打在岳含章的身上。
而原地里,迎着姜靈修這下意識的目光,岳含章反而稍稍眯着眼睛。
虛幻的視界之中,鎏金色的輝光像是隔空映照着姜靈修的身形,以單線程的方式演繹着其武道的細節,並且全數灌輸在了岳含章的心神之中。
「別看我,看我也入不了神,記清楚了剛剛我那一下的力道,抬肘的時候,往前多送半分,如此發力方能酣暢淋漓。
另外,生氣也沒事兒,不妨將這一口惡氣,將這一股戾氣,帶入你拳法的形神合一中去。」
這會兒,岳含章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異常的飄忽,像是一個不怎麼帶感情的人在機械式的捧讀一樣。
仔細聽去時,似乎還能夠聽出岳含章那飄忽聲音之中難掩的疲憊。
這是因為,哪怕是在給姜靈修糾功的時候,那寧寂世界之中,岳含章都維持着那轟鳴樂章的多重奏鳴。
甚至因為對於武學的拆解與重構,這會兒,四路躍淵步已經在多線程的演繹之中,開始模擬着不同「路況」,不同情況之下的施展方式。
還有因為靈蛇之形與意的相趨近,如何在熟稔的運用着步法的時候,施展蠆指散手這樣的殺伐招式。
那蛇軀曲中有直的發勁力道,如何從腳下升起,最後擰動渾身力氣,進而傳遞到指尖處。
越來越多的道海流光加入到了這一重多線程的推演之中,算力的激增,也意味着每時每刻之間灌湧入岳含章心神記憶之中的武道學識也越發磅礴。
此刻岳含章的疲憊,尤甚剛剛演武之時。
或許也正是因此,當岳含章再開始指點姜靈修的時候,那些屬於成年人之間的客套之類的虛浮說辭,從他這裏盡去。
他開始變得直來直去起來,教學的方法與言辭都略顯得苛刻。
可偏偏是這樣的糾功方式,反而對姜靈修形成了極其有效的溝通。
幾乎在岳含章話音落下的瞬間,那一切激涌的情緒便全數在姜靈修的眼神之中被重新束縛與掌控。
緊接着,當姜靈修再度立身中宮天元之位的時候,邁步,揮掌,剛剛時岳含章所指點的要旨便被姜靈修一絲不苟的做到。
甚至包括將那些許凶戾的情緒帶入到形神合一中去。
變化十分明顯,但是在機械腦海加持之下的「岳老師」看來,這一掌中卻仍舊有着太多的不足。
嗖——
不等掌風破空,岳含章這裏手腕一甩,便又是靈蛇吐信。
時間便在這樣的糾功過程里一點點的流逝去。
而岳含章也正是因為對於姜靈修的武道認識越發深入,便越是震驚與不解。
他甚至開始慶幸,早晨的時候沒有冒然答應和姜靈修之間的比武。
因為姜靈修身軀之中蘊藏的氣血實在是太過於渾厚了,這種渾厚超過了岳含章最初的預計與想像。
作為一個正在衝刺三趟拳架周全整勁的武道修士而言,哪怕離着這一目標還有數掌的距離,但岳含章已經能夠對周全整勁,對於武道第一重境界,有了十分準確的認知。
但若是將這種認知,與此刻姜靈修身軀之中蘊藏的氣血相比較的話,那麼幾乎是一碗水和一缸水之間的分別。
這至少是武道好幾重境界的修士才應該有的氣血底蘊。
岳含章無法想像,眼前這具勻稱的身軀之中,是怎麼樣自然生長、積蓄出這樣的氣血根基的。
這不科學,更不武學。
岳含章只好將這渾厚的氣血歸咎於姜靈修背後的大世家對她培育的好。
但緊接着,岳含章的不解也隨即油然而生。
氣血的積蓄很可觀,武道意志雛形的蘊養甚至還要超過氣血的累積。
但是偏偏,這些與姜靈修的武道境界之間極致割裂着。
只論純粹的武道進境,姜靈修像是剛剛掌握形神合一狀態一樣,倘若早晨的時候艾駿能夠突破,僅以進境而言,他當與姜靈修並駕齊驅。
這便也意味着,姜靈修幾乎是先有的武道意志的雛形,然後才接觸的武道修行。
這已經不是瘸腿偏科那樣簡單了,這種培養方式簡直讓岳含章覺得匪夷所思。
氣血的過度積蓄他還能理解,但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一個人在沒接觸武學之前,就先凝聚出武道意志了?
無中生有?倒反天罡?
岳含章想不明白根由,但是在機械腦海的輔助下,他至少知道朝着什麼樣的方向去指點姜靈修。
不僅僅是加深她形神合一的狀態,更是要讓姜靈修主動意識到自身武道意志雛形的存在,並且將之融入到拳法的形神合一中去。
哪怕是先上車後補票,至少也要在武道的修行過程之中,將這些融合為一體。
岳含章隱約有所意識到,倘若武學的形神合一與武道意志長久地處於割裂的狀態,那麼走到高深處,將會有極大的隱患。
時間便在這樣的沉浸糾功過程之中飛逝了去。
很快,一節課的時間走過。
嗖——啪——!嗖——啪——!
伴隨着姜靈修略顯得意猶未盡的立身收起拳架的時候,她武道之上的形神合一,在短短的時間內便被推進到了第二掌。
沒有氣血與意志的困擾,這幾乎是岳含章推着她大步疾行的進境。
所以當姜靈修將一枚塑封丹藥遞出來的時候,岳含章毫無遲疑的將之接下。
寶藥誠然珍貴,但是這寶丹,岳含章也拿的踏實。
只是當岳含章接過寶藥之後,姜靈修那伸出的手卻並不曾收回。
「怎麼了?」
岳含章有些不明所以。
「教具。」
聞言,岳含章下意識的將手中的這一截短棍樹芯遞給了姜靈修。
「你要這個做什麼?」
很罕見的,岳含章見姜靈修低了低眼帘,半是像在看那截短棍,又半是像在透過短棍,看向岳含章。
「銷毀。」
得,這話說的有點咬牙切齒,還帶出點兒小情緒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部分的武道意志在這一過程中與形神合一相融合的緣故。
這會兒,岳含章竟覺得姜靈修身上的人味兒更濃了些。
大抵也是帶入了太多老師的情緒在其中。
無端的,他竟有了些欣慰的情緒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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