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些人已經紛紛俯下身來,其中一個仔細的辨認了一下,連聲音都變了:「大小姐?!」
「……!」
一聽到這個稱呼,我幾乎要從地上彈起來,而周圍的人眼疾手快,急忙上前來扶着我,七手八腳,也小心翼翼的將我扶了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下面那一批人已經揚聲道:「不要動手!是薛小姐!」
這邊的人也立刻說道:「我們找到大小姐了!」
兩邊一通氣,全都安靜了下來,我只聽着夜風中傳來了他們悉悉索索走路行動的聲音,而我看着周圍的這幾個高大矯健的男子,先鬆了口氣。
他們叫我大小姐,至少不是海蛇幫的人。
我急忙問道:「你們是——」
&小姐,我們是跟着裴公子出海的!」
一聽這話,我頓時一個激靈。
&豐?!」
&是裴公子。」
我急忙上前抓住一個人的袖子:「他人呢?」
&經上了島。」
「……」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情又黯了一下。
之前我們聽蕭玉聲的話,已經確定海蛇幫跟顏輕涵聯合了,但裴元豐有沒有跟他們聯合一直是個未知數,可現在看到他們,知道裴元豐已經上島,那就已經證明,裴元豐也跟他們在一起。
至少,是暫時的結盟。
我不由的皺緊了眉頭。
這個時候,下面的人已經扶着薛慕華走了上來,這些人小心翼翼的打亮了火摺子,我勉強借着火光一看,只見薛慕華被摔得不輕,衣衫碎裂頭髮凌亂都是小事,她的臉上和身上添了不少擦傷,尤其一只手磨得完全破了皮,血肉模糊的一片,看得我心驚肉跳。
急忙說道:「你沒事吧?」
她搖頭:「我沒事,小傷,等上點藥就好了。」
她是神醫,這些小傷當然不算什麼,但痛還是會痛的,我聽見她說話的時候都咬着牙,但始終沒吭一聲,也就知道,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小題大做,便也沒有多問。
她轉頭看着那些人,說道:「元豐呢?」
那些人對視了一眼,道:「就在山下。」
&顏輕涵,還有,還有那些海蛇幫的人在一起?」
&的。」他們回答道,又急忙說道:「裴公子擔心小姐落入那些海盜的手裏,聽說這裏是他們的老巢,所以暫時跟那些人停戰,先上了這座島,那個什麼海蛇幫的人說,已經得到消息,劫持薛小姐的那些海盜會打回來,所以他們現在都在西岸設防。」
&你們怎麼——」
&公子看了一下山勢,說這邊雖然險峻,但萬一海盜從這裏登陸,兩邊夾擊,我們在下面也會很麻煩,所以讓我們先上來探探路,沒想到就遇到了大小姐和薛小姐,真是萬幸!」
的確是,萬幸。
海蛇幫雖然是這片海域上最大的勢力,顏輕涵也文武雙全,但畢竟不是真正學過兵法的武將,這一方面比起裴元豐實在差太多了;而鐵面王也是在戰場上一場一場熬過來的,他懂得如何因地制宜,也深諳排兵佈陣之道,他跟裴元豐這樣對上,倒有些棋逢對手的意味。
但,我不能讓他們對上!
想到這裏,我急忙問道:「他現在在哪裏?帶我們去見他,告訴他,薛小姐是安全的,並沒有被海盜劫持,讓他千萬不要跟那些人同流合污!」
那幾個人一聽,急忙點頭,又說道:「大小姐,薛小姐請放心。裴公子說了,他雖然跟那些人停戰,但並不是跟他們一路,只是要借他們的風上島找薛小姐,也要找他要找的東西。」
「……」
我和薛慕華對視了一眼。
&公子現在就在山下,我們馬上下去吧。」
&
話音一落,我們立刻轉身往山下走。
薛慕華受着些傷,難免行動不便,我盡力的攙扶着她,而自己當然也有些行動遲緩,全靠周圍那些人小心翼翼的護着我們,一路跌跌撞撞的,雖然是險象環生,但幸好有他們在,都有驚無險的過去了。
眼看着我們已經挪到半山腰,但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我忍不住問道:「還有多遠啊?」
&遠了。」
那些人回答道,其中一個也往前疾走了幾步,看了看下山的路,突然將指頭放到嘴邊,發出了一聲很奇怪的聲響。
我立刻意識到,這是他們用來聯絡的哨聲。
這個海島雖然大,卻出乎意料的寂靜,整座山上幾乎連一隻鳥都沒有,更聽不到什麼蟬鳴鳥叫,他這一聲哨聲不算嘹亮,但在這樣寂靜的山嶺里,還是傳得很遠。
幾乎是立刻,山下也傳來了一陣暗暗的哨響。
那是——
我們都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薛慕華更是激動得探身向前望去,我極力的拉住她,防止她又腳滑跌下去。
兩邊來回吹響了幾聲哨響,立刻,我們聽見山下傳來了不小的響動,好像有一群人在匆匆的往山上趕,我們這邊好幾個人也都迎了下去。
不一會兒,就聽見了前面有人碰頭,說話都聲音。
這個時候,薛慕華已經完全控制不住,掙脫了我的手跌跌撞撞的就往下走去,她的腳步不穩,好幾次都險些滑倒,但都控制着自己,我一邊跟在她身後想要告誡她,一邊聽着下面也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立刻,一大隊人從下面走了上來,而其中一個高大的身影一下子沖了上來,眼看着薛慕華就要跌倒,伸出手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裏!
薛慕華幾乎還沒有回過神,撞進那個人懷裏的時候,還有些發懵。
我的腳步停在了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我聽着那個熟悉的聲音,發出沉重的喘息,好像這些日子都沒能放鬆一口氣似得,終於在這一刻,他沙啞着嗓子開口,也全是不敢置信:「是你!」
「……」
&的是你!」
「……」
&華,我終於找到你了!」
直到這個時候,聽到了他的聲音,感覺到了他的心跳,也被他的手臂牢牢的錮在懷中,薛慕華才終於意識到,她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豐……」
當她一開口,幾乎已經帶着哭腔,就要哭出來了。
而下一刻,裴元豐放開了她,借着周圍那些人手中的火摺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卻看着她滿身是傷的樣子,尤其她抱着他胳膊的手,手背上一大塊皮肉都磨破了,鮮血直流。
他小心的捧着她的手,眉心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又不敢隨便碰她的傷口,那粗大的手碰着她細白的手放在掌心,看了很久,突然抬頭說:「還痛不痛?」
這樣血肉模糊,哪有不痛的?
可薛慕華卻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紅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靜靜的被他護在掌心,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好多了。」
他的臉上露出了狠狠的咬牙的痕跡,但終究沒再說什麼。
他們什麼都沒有再說——雖然在我看來,他們已經把離別之後,想要說的話都說盡了。
終於,裴元豐抬起頭來,看見了人群中的我,也皺緊了眉頭:「青嬰……」
我幾乎是大鬆了一口氣:「元豐。」
&
&到你就好了!」我走上前去,說道:「你趕緊想辦法帶你的人,這島上所有的人離開天權島!」
他的眉頭立刻緊皺起來:「為什麼?」
&面王要殺掉島上所有的人!」
&面王?」
他愣了一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然後看着我,又重複道:「鐵面王?」
&
&說的是——」
&京的鐵面王,八大天王之一!」我明確的說道:「他沒有死,只是失蹤了,他失蹤那些年一直在西川跟着我娘一起修行,後來是為了幫我娘出海做一件事,現在那件事做完了,他在東海上漂泊了幾十年,是為了保護一些東西。」
「……」
&他對我們沒有敵意。」
「……」
裴元豐原本聽着這些話,就好像天方夜譚一樣,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而聽到我的最後這句話,更是大惑不解,甚至有些好笑了——我剛剛才說,鐵面王要殺掉島上所有的人,可轉頭又說,他對我們沒有敵意。
好像是在自己打臉一樣。
我急忙說道:「他要殺島上的人不假,那主要是為了杜絕有人想找到佛郎機火炮,回中原去打仗,造成生靈塗炭,但他並不是真的跟我們有過節,不信你問慕華小姐——」
說完,我看向薛慕華,她也從善如流,急忙對裴元豐說道:「真的,其實大哥不是壞人,他之前打顏輕涵的船,也是因為知道他們都是出海找那個什麼火炮,才打他們的。我落水之後,他們把我救上了船,這些日子也是他們一直照顧我,並沒有為難我。」
裴元豐皺緊了眉頭。
我不知道這些日子他經歷了什麼,但從他漆黑的臉色來看,他的神情雖然剽悍,卻也透出了幾分遮掩不住的憔悴,甚至連眼睛裏都全是紅血絲。也許這些日子,他是徹頭徹尾的將渡海飛雲和那上面的人當做海盜,和劫持薛慕華的敵人,可現在我們突然告訴了他那麼多震撼的真相,每一樣都不是他能輕易接受的。
也難怪,他需要一些時間了。
但,也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之後,他再開口,就問了一個讓我啞口無言的問題:「你說他要殺掉島上所有的人,怎麼殺?」
「……」
&算他實力很強,能攻得上這個天權島,但要殺掉這裏所有的人——只怕不是那麼容易的吧?」
「……」
的確!
看來,裴元豐真的是個打過仗的人,一語中的!
這,也是我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鐵面王要怎麼樣才能殺掉整個天權島上的人?以現在渡海飛雲的實力,是遠遠不夠的,除非,那批佛郎機火炮都在他的船上,但他已經清楚的告訴我了,那批火炮根本沒有交到他手裏,是我母親親自處理的。
想到這裏,自然更深的疑惑就出現了,我只能用力的甩甩頭,拋開那些東西,讓我可以專心的考慮眼前的問題。
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辦法,難道他是在危言聳聽?
不,不可能!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轉機,但這件事,我相信他不會是危言聳聽,更不可能說過就算了。
他要殺這個島上的人,就一定有他的辦法。
想到這裏,我抬起頭來對裴元豐說道:「我現在還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辦法,但我相信,他既然放了這樣的話,就一定能做得到。我希望能儘快通知到其他的人,尤其是——輕涵,顏輕涵,他現在如何?」
裴元豐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
一看他的樣子,我急忙問道:「他怎麼了?」
&裴元豐似乎還有些遲疑,斟酌了一下之後,才說道:「他現在的狀況很不好。這段航行讓他的身體已經耗損了很多,他實在不應該這樣做,但現在他完全不顧這些,連自己都死活好像都不顧了,就一定要找到那個佛郎機火炮。」
「……」
&了這個目的,他連那群海盜都能合作。」
我也皺緊了眉頭。
裴元豐說道:「我覺得他的情況很不對,所以停戰之後也一直跟他們在一起,我也是想看着他,他——他畢竟是你,也是顏輕塵的堂兄弟,顏輕塵都沒有對他下必殺的命令,所以我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我的心情沉重得有些難以負荷了。
如果說之前,還只是一個隱隱的懷疑,那麼現在,有一些事也許已經可以明白了。
顏輕涵在西川的時候就提過好幾次,而就我所知,那也是事實,他出生之後體弱多病,大夫斷言他活不過二十歲,現在他多活了這十幾年,對來他說的確是賺的。
但,也已經熬到頭了。
所以,他之後這一系列近乎瘋狂的舉動,其實我也多少明白是為了什麼。
想到這裏,我急忙就要往山下走:「帶我去見他!一定要讓他離開天權島!」
可就在我剛剛走出兩步,卻見裴元豐沒有立刻跟上來,他一邊扶着薛慕華的胳膊,一邊回頭往山上望去,微微蹙了一下眉頭,說道:「你們兩個女人,是怎麼上來的?」
&
我一下子回過神來,薛慕華急忙伸手攀着他的肩膀,說道:「我們是被那個蕭無聲帶上來的。」
&無聲?」
&就是在西川很有名的,西山書院那個——」
&玉聲的兄弟?」
&是他。」
&也來了?」
裴元豐的眉頭都擰緊了,轉頭看向我,我點頭道:「你走了之後,輕塵就開始安排出海的人,原本是要把西山書院的好幾個學生都找來,但他們有事推脫了,只有那個蕭玉聲來了,他一來,他的那個兄弟也就跟來了。」
&你們——」
&面王之前要攻打這個島,蕭玉聲就和劉輕寒一起上島,留下了我和韓子桐,還有慕華小姐,但我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就把蕭無聲留在了身邊。後來才知道,鐵面王的真正目的是要殺掉這裏所有的人,所以就讓蕭無聲帶着我和慕華小姐上島。」
說着,我抬頭看了看周圍,一片漆黑的夜幕下,整座山已經安靜得不再有任何響動,甚至也沒有一點光亮,完全無法判斷出到底他們去了那裏。
我的心情也不由的緊張了起來:「剛剛我讓蕭無聲去通知他的兄弟和劉輕寒,讓他們也趕緊離開這座島。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了。」
裴元豐沒有接我的話,只站在那裏,低聲喃喃道:「蕭玉聲……蕭無聲……劉輕寒……」
然後又回頭,看着山下:「顏輕涵……韋正邦……還有鐵面王、韓子桐,加上咱們……」
他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冷意:「還差兩個,就都快到齊了。」
「……」
我愣了一下。
雖然情況緊急,雖然思緒混亂,但這個時候,我還是立刻就明白,他說的「差兩個」,是指誰。
的確,這天下幾分的勢力,這些手握重權,有的甚至左右着一方命運,還有是代表這這些勢力的人,幾乎都到齊了。
難以想像,這樣的齊聚,若在中原大地上,只怕是難得一聚的,更不可能如此平和的一聚,但現在,卻在一座海外的小島上成形。
世事,實在難料。
想到這裏,我也不由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薛慕華,說道:「世事難料。」
薛慕華也輕輕的點了點頭。
裴元豐倒沒有感嘆太久,立刻收回心神,說道:「那你現在是要去找顏輕涵,你要說服他放棄尋找佛郎機火炮,離開這座島?」
我點頭:「必須要說服他。佛郎機火炮根本不在這座島上,所有人都撲空了。」
&麼?!」
這一回,裴元豐也大吃一驚:「不在這裏?」
&在這裏。鐵面王親口告訴我的,他出海的目的並不是來藏匿佛郎機火炮,而是要做其他的事,至於那批火器,」我頓了一下,說道:「已經被我娘,在幾十年前就處理了。」
「……!」裴元豐已經說不出話來,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走到他面前,用一種異樣冷靜的口氣說道:「我們趕緊下山去,通知顏輕涵,我去說服他!」說着,我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已經和漆黑的天色分辨不開的山巔,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派幾個你手下的人繼續這樣搜山,一定要找到他們,一定要告訴他們,火炮不在島上,讓他們立刻離開天權島!」聲去通知他的兄弟和劉輕寒,讓他們也趕緊離開這座島。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了。」
裴元豐沒有接我的話,只站在那裏,低聲喃喃道:「蕭玉聲……蕭無聲……劉輕寒……」
然後又回頭,看着山下:「顏輕涵……韋正邦……還有鐵面王、韓子桐,加上咱們……」
他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冷意:「還差兩個,就都快到齊了。」
「……」
我愣了一下。
雖然情況緊急,雖然思緒混亂,但這個時候,我還是立刻就明白,他說的「差兩個」,是指誰。
的確,這天下幾分的勢力,這些手握重權,有的甚至左右着一方命運,還有是代表這這些勢力的人,幾乎都到齊了。
難以想像,這樣的齊聚,若在中原大地上,只怕是難得一聚的,更不可能如此平和的一聚,但現在,卻在一座海外的小島上成形。
世事,實在難料。
想到這裏,我也不由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薛慕華,說道:「世事難料。」
薛慕華也輕輕的點了點頭。
裴元豐倒沒有感嘆太久,立刻收回心神,說道:「那你現在是要去找顏輕涵,你要說服他放棄尋找佛郎機火炮,離開這座島?」
我點頭:「必須要說服他。佛郎機火炮根本不在這座島上,所有人都撲空了。」
&麼?!」
這一回,裴元豐也大吃一驚:「不在這裏?」
&在這裏。鐵面王親口告訴我的,他出海的目的並不是來藏匿佛郎機火炮,而是要做其他的事,至於那批火器,」我頓了一下,說道:「已經被我娘,在幾十年前就處理了。」
「……!」裴元豐已經說不出話來,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走到他面前,用一種異樣冷靜的口氣說道:「我們趕緊下山去,通知顏輕涵,我去說服他!」說着,我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已經和漆黑的天色分辨不開的山巔,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派幾個你手下的人繼續這樣搜山,一定要找到他們,一定要告訴他們,火炮不在島上,讓他們立刻離開天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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