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了一大跳,差點就從床上蹦起來了,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聽見外面傳來了花竹的一聲呼喝:「什麼人?!」
那個人影一閃,不見了。
我又是一怔,眨眨眼看着窗戶上,就像是演了一場皮影戲似得。
什麼人?
緊接着,花竹跑了過來,窗戶上映出了她纖細的身影,我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披着衣裳走過去打開門,花竹立刻就迎上來:「顏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出什麼事了?」
「剛剛這裏有人!」
「哦?」
「顏小姐沒看到?」
我抓緊了胸前的衣裳搖了搖頭:「我躺下不久就睡着了。」
「哦……」
花竹大概覺得有點遺憾,自己沒能立刻過來抓住那個可疑的身影,微微的撅起了嘴,我輕聲說道:「花竹姑娘,是不是你看錯了啊?」
她抬起頭來看着我,眼睛睜得大大的,帶着幾分委屈:「怎麼會?」
我笑了一下:「我不是說你做得不好,只是淮安府畢竟不是金陵府,跟之前是不一樣的。況且你看淮安的人對咱們這一次來這麼看重,連內外城都宵禁了,又有那麼多人巡邏把守,怎麼可能還有閒雜人等跑到我的房間裏來呢?」
「……」
她雖然還有些不服氣,但聽我這麼一說,倒也沒有立刻反駁。
我說道:「也許是你把那些巡邏的人看錯了,也不一定?」
「……」
「總之,你也不要太緊張了。咱們走了那麼久才到這裏,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
花竹立刻說道:「師傅說了,要讓我好好保護顏小姐。」
我柔聲道:「你辛苦了。」
「不辛苦。顏小姐,天色晚了,你還是進去睡吧,我不吵你了。」
「嗯。你也去休息吧。」
我退回房裏關上門,還能聽見花竹打哈欠的聲音,她的腳步聲慢慢的遠了。
我坐回到床頭,也沒有點亮蠟燭,就這麼看着窗戶,外面透進來的淡淡的光也越來越暗淡,那個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沒有再出現,我終於撐不住一陣一陣襲來的困意,慢慢的閉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正好。
我睜開眼沒一會兒,外面就有一批侍女來服侍我起身。這些人顯然都是那個周成蔭的家奴,官家的侍從沒有這麼年輕貌美的,她們服侍我梳洗完畢之後,外面就有人送來了早飯。
竟然擺了一大桌。
我看了一眼,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說道:「我一個人,用不了這麼多飯菜。你們是不是送錯了?裴公子和夫人在那邊。」
廚房的人畢恭畢敬的說道:「沒有弄錯。這是老爺交代我們給您送來的。」
「哦……」
我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周成蔭讓他們給我送來。
再看看那些專程來服侍我,一個個伶俐過人的丫頭,我倒也明白過來——昨天晚上裴元修表現得太過平淡,或者說有點油鹽不進的感覺。周成蔭也是想要奉承他的,既然從他身上不好着手,當然就要從他身邊的人着手,而昨晚,裴元修對我表現得那麼緊張,當然都是被人看在眼裏的。
於是我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坐下來沒吃兩口,裴元修就來了。
他休息了一個晚上,人也比之前經歷了幾天跋涉後的樣子精神了一些,看見我坐在桌邊吃東西,眼睛裏就漫出了笑意,走過來坐到我的旁邊,一旁的侍女也是有眼力的,急忙也給他盛了一碗粥,他接過來笑盈盈的吃了起來。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抬頭一看,是那個周成蔭走到了門口。
他一看到裴元修,急忙附身行禮:「公子。」
裴元修手裏還端着半碗粥:「你怎麼來了?」
「在下原本過去找公子商議一些事,聽他們說,公子來了這裏,所以在下就——」
他一邊說着,一邊用眼角看了我們一眼。
「什麼事?」
「就是昨晚說起的,用那些暴民的家眷逼迫他們現身,然後……」
裴元修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我們出去說。」
「是。」
他起身,又回頭看了我一眼,道:「你多吃一點。」
我一直沒說過話,這個時候也只是悶悶的「嗯」了一聲,看見他們兩走了出去,那個周成蔭目光還閃爍着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顯然,一大早裴元修就專程過來陪我用早飯這件事,又被他看在眼裏了。
而我,雖然一直把頭埋在粥碗裏,但他們說的話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用那些暴民的家眷逼迫他們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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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間過得很慢。
雖然淮安府內非常的安靜,大概是因為現在處於非常時期,整個淮安都非常的安靜,街道上也沒什麼人,我坐在屋子裏,除了風聲,還有州府里來來往往服侍的下人,其他的聲音幾乎都聽不見。
但來往的人卻很多。
大概是有人打過招呼,也可能是他們都看出了我身份的特殊,吃過早飯之後,來我這裏送禮問安的人就絡繹不絕,剛開始花竹還沒說什麼,但時間長了看見我也有些乏了,便直接站在門口堵住那些人。
等到她又把一撥人勸走之後,我問她:「裴元修和你師父呢?」
花竹說道:「他們好像跟淮安的那個周老爺有什麼事要做,剛剛看到他們去外面了。」
「哦……」
我點點頭,又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經快要到中午了,便自己去倒了一杯茶喝,在外面服侍的幾個丫頭一看見,急忙過來說道:「怎麼能讓您親自動手呢?」
我說道:「只是小事而已。」
就在這時,遠遠的,傳來了一陣鼓點聲。
聲音很小,因為距離太遠了,如果不注意都聽不到,周圍的那些人嘈雜喧鬧,也沒有一個聽到了,只有我在一聽到的時候,手一松,茶杯跌落到地上,哐啷一聲摔了個粉碎。
這一下,所有人都驚呆了。
大家看見我皺着眉頭,一隻手扶着桌子,一隻手捂着肚子,慢慢的彎下腰去。
他們嚇壞了,問道:「夫人你怎麼了?」
「你哪裏不舒服啊?」
我咬着牙道:「我……我肚子——」
這話沒說完,周圍的人已經嚇得面無人色,怎麼也想不到我剛剛還好好的,現在突然就肚子不舒服了起來,花竹也急忙走進來,看見我這個樣子,立刻說道:「你們趕緊去通知我們公子!還有,叫大夫,趕緊叫大夫來啊!」
那些人慌忙的跑了出去,剩下的兩個和花竹一起扶着我走到床邊,這個時候我已經說不出話來,靠在床頭幾乎要昏厥過去。
不一會兒,就聽見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也不知道裴元修剛剛在哪裏,這麼快就回來了,他一衝進來就立刻跑到我的身邊,抓住我的手:「輕盈,你怎麼了?」
我滿頭大汗,只睜開眼看了他一下,輕輕的搖頭。
周成蔭他們也跟着跑了進來,一看到我的樣子,立刻轉頭質問那些丫頭和侍從:「怎麼回事?怎麼會這個樣子?」
那些人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說道:「我們也不知道,夫人剛剛突然就說肚子不舒服了。」
「那之前你們做什麼了?」
「我們什麼也沒做啊。」
「是啊,我們只是看到夫人倒茶喝,就進來幫忙……」
「夫人親自倒茶喝?那要你們來幹什麼?!」
周成蔭氣得怒罵那些人,我聽得眉頭直皺,半晌才輕輕說道:「跟他們沒關係,我只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肚子就突然難受起來。」
一邊說着,我一邊看向門口:「大夫來了嗎?」
裴元修也回頭去看,周成蔭立刻指着那些人罵道:「還不快去催!」
不一會兒,大夫就被他們請來了。
那大夫大概以為就是循例的對孕婦做個檢查,但一把脈,臉色就變了。
裴元修立刻問道:「怎麼回事?」
那大夫好像有點不敢相信自己似得,又用力的扣住了我的脈門,神情凝重的診了一會兒,旁邊的周成蔭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問道:「你說話啊!」
那大夫抬起頭來看着我,又回頭看向裴元修他們:「夫人的……脈象……」
「到底如何?」
「不太妙啊。」
「什麼!?」
裴元修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他問道:「怎麼回事?」
他並沒有大發雷霆,但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只是不苟言笑,都會給人一種非常強大的壓力,更何況這個時候還有一個急切不已的周成蔭,那大夫也有些緊張起來,像是生怕自己弄錯了,又急忙回身摸住我的脈門診斷,裴元修問道:「她的脈象到底如何?」
那個大夫一頭的冷汗都下來了。
「夫人的脈象……脈搏浮散,稍按即無,似是……似是……」
「似是什麼?」
「似是……散脈。」
「散脈?」
他的眉頭又是一皺:「散脈如何?」
大夫怯生生的說道:「散脈,產婦得之,則是即將分娩。但是,像夫人現在這樣,不過懷胎月余,根本未至產期,出現散脈,怕是——怕是即將墜胎之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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