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他淡淡的,說得雲淡風輕:「畢竟你在這裏,和宮裏其他的人不同,朕讓他們多看顧看顧你這裏。」
&
我心下瞭然,也沒多說什麼,眼看着他要往裏走,我雖然是想帶着妙言出去逛逛的,這個時候也少不得又回去,他走進屋子,搓了搓手:「呵,你這裏好暖和。」
素素急忙上前來請安,然後替他脫下大衣裳掛在一邊,裴元灝又將一雙凍得發白的手放在香爐上烘了一會兒,掌心裏蓄着慢慢的裊裊輕煙,等一放手,那輕煙就忽的一下四散開去,倒像是被他放走的一般。
他回過頭來看着我,微笑着問:「昨晚睡得怎麼樣?」
「……」
我一時有點不好回答這個問題。
想來,這種事常晴不可能隱瞞他,今天連這些護衛都派來了,但要說不好,只怕又太掃皇帝的面子,想了想,說道:「倒也還好,只是外面風有點大。」
&你放心,朕會給你們擋着的。」
「……」
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而他似乎也不想得到我的回答一般,走過來從我手裏牽過妙言,抱到懷裏,微笑着逗着她。
我就在一旁站着。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看着我:「對了,剛剛你們是要出去做什麼?」
&
我還沒來得急反應過來,吳嬤嬤已經在一旁說道:「外面天氣好,姑娘想要帶妙言公主出去走走。」
&這倒好,」他微笑着將妙言放下來,對我說道:「正好朕也沒什麼事,就一起出去走走也好。御花園裏有些梅花,開得正好。」
「……」
我原本想着,若是跟他一處,還是不要出去惹人嫌,不過聽到最後一句,倒讓我有些心動。
那天讓妙言有了反應的,就是在御花園牆頭看到的那枝梅花,今天再過去看看,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新的進展,而且——
說到底,這一次重新入宮,我的心裏還記掛着太上皇那邊的事,而那件事問別的人,哪怕皇后常晴,都是不行的,只有他一個人,能給我答案。
想到這裏,我輕輕的點點頭:>
於是,三個人便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我還看了一眼,院子周圍的護衛,他似乎真的派了不少的人手,里里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這樣一來,晚上若再有什麼歹人想要靠近我的房間,就真的難如登天了。
我稍微的放下一點心來。
不過,放下的心沒一會兒,就提起來了。
我們走出景仁宮的時候,正好看見扣兒從外面匆匆的進來,手裏的托盤上放着一隻小碗盅,蓋得嚴嚴的,一看見我們,急忙停下來請安。
裴元灝也停了下來:「這是什麼?」
扣兒忙回道:「啟稟皇上,這是剛剛熬好的藥。」
&後怎麼了?」
&幾日娘娘精神不太好,昨夜又勞了神,就有些起不來了。」
裴元灝皺了一下眉頭。
我急忙問道:「那請太醫過來看過了嗎?」
&剛請了。」
&醫怎麼說啊?」
&醫說,娘娘是憂心操勞過度,加上本身體虛畏寒,昨晚又有些着涼,一夜沒睡,就受不住了。先開了些湯藥調理。」
裴元灝的臉色微微的一沉:「這樣的事,為何不見你們來回過朕?」
扣兒一聽,嚇得急忙跪了下來,說道:「皇上恕罪。只因娘娘說這是小事,皇上近日來憂心國家大事,已是非常辛苦了,萬不可再添皇上的煩惱。」
裴元灝沉默了半晌,說道:「她倒是賢良。」
……
聽到這句話,我和扣兒都微微的顫了一下。
這句話,自然是對皇后最好的褒獎,可不知為什麼,此時此刻,從裴元灝的口裏說出來,又是那樣不冷不熱的口氣,卻反而讓人覺得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一回想起昨天在御書房外,裴元灝對常晴那不冷不熱的態度,我的心裏更加的發沉了一些。
想到這裏,我勉強笑道:「皇后娘娘為了皇帝陛下,的確是憂慮勞碌,陛下——不去看看皇后娘娘嗎?」
裴元灝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看了看還跪着不敢動的扣兒:「皇后現在在做什麼?」
&皇上的話,皇后娘娘正在午睡休息。」
他笑了一下:「既然皇后是在休息,那朕也不好過去打擾,就讓她好好的休息吧。」
「…>
&們走吧。」
說完,便牽着妙言往外走去。
我一時有些躊躇,還想再問兩句,但眼看着他們已經走遠了,只能回頭看了扣兒一眼,輕輕的朝她點頭示意,然後轉身追了出去。
冬天的陽光其實並沒有什麼威懾力,照在白皚皚的積雪上,這樣久了,也沒見冰雪消融,寒氣仍舊一陣一陣的襲來,但是,就是這樣燦爛的陽光照在積雪上,反射出的幾乎耀眼的光芒,即使沒有溫度,也讓人覺得溫暖,竟似有些輝煌之感。
我們一路着,不一會兒,就又到了御花園了。
這裏的積雪,倒是被人提前打掃一空,只留下牆頭積壓的皚皚白雪,襯着那天地間似乎絕無僅有的一枝紅梅。
鮮艷的顏色,在這樣的陽光下,越發顯得嬌艷炫目了起來。
裴元灝領着妙言走過去,然後指着前方:「就是那裏吧。」
我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在跟我說話,急忙點頭:>
他微笑着,低頭撫摸了一下妙言的頭髮:「朕的女兒倒是知道,什麼是好風景。」
說着,他又回頭對我道:「朕讓在哪邊熱了一點酒,去哪兒坐着吧,曬曬太陽也好。」
&
我也沒有別的辦法,跟了他出來,自然只有跟着他走,繞過前面的紅牆,過了拱門,就上了一條長廊。
走着走着,覺得周圍的景致越發的熟悉起來。
最後,已經要走到長廊的盡頭了,看見前方一座高台,而玉公公和其他幾個小太監垂着手,在下面等候着,我才恍然想起來——這裏,就是當初他為我起的那座涼台。
不過,跟着他走上去,才發現這裏已經不是什麼「涼台」了,高台的幾邊都垂下了厚重的帷幔,只有迎着陽光的那一方敞開着,將熱氣攏在裏面,陽光也能照進來,倒是冬日賞雪景的一個好去處,高台中央的那張石桌上,正用小爐子溫着酒,還擺了兩碟蜜餞乾果。
&看這裏,好不好?」
我茫然的,沒說話,只慢慢走到敞開的那邊,看着下面。
整個皇城裏,還是一片雪景,晶瑩的白雪幾乎落滿了每一處,遮住了紅牆碧瓦,也仿佛把這宮裏一切的污穢都遮掩了,看不清那些陰暗的角落,一切都展示在陽光之下,仿佛這裏也變得堂堂正正,黑白分明了起來。
可見,這世上的文飾,有多大的作用。
而人心的掩飾,就更讓人分辨不清了。
我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感覺到一陣細細的風吹來,屋檐上的雪沫被吹得慢慢飄落下來,我輕輕的伸手,看着那雪花在空中飄飄悠悠的,映着陽光一閃一閃,像是螢火蟲翻飛一般,落在手心。
只是,不等我仔細去看,就已經化作虛無。
一時有些怔忪,而裴元灝已經牽着妙言走了過來,指着下面那一株鮮艷如火的紅梅,說道:「在這裏,正好可以看得到。妙言,你來看看。」
說完,他抱起妙言,指着那一方嫣紅的顏色:「看見了嗎?」
妙言還是木木的,就這麼被他抱在懷裏,頭靠在他的額頭上,靜靜的。
我看了她一會兒,輕輕的嘆了口氣:「那梅花又不是老君的丹藥,也不是次次都有效驗的。」
&妨,」他倒是信心滿滿的:「連那些老舊的病症都能有解法,更何況她還小,朕就不信,上天會讓朕的女兒一直這樣下去。」
「……」
我聽出他這話的意思來,一時有些恍惚,也沒有接話。
妙言畢竟大了,這樣抱着也有些沉,他便抱着她走回到桌邊坐下,酒已經溫好,玉公公想要上來服侍,被他一揮手:「行了,這裏不用你們服侍,就在下面候着吧。」
&玉公公便也退了下去。
我看他抱着妙言只顧逗孩子,也無法,便拿起酒壺來給他斟了一杯酒。
他抬頭笑看着我。
&不喝嗎?」
「……」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伸手將酒杯往他的面前推了一下,然後輕輕的說道:「這一次進宮,民女也知道事出突然,多有不妥,住進景仁宮之後,也給皇后娘娘添了不少麻煩,娘娘的病,就因為民女而引起的。」
他的臉色頓時微微一沉。
半晌,他說道:「你是這麼想的嗎?」
我說道:「昨夜也是我屋裏的人大驚小怪的,引得娘娘過來,着了涼。」
「……」
&後,又大半夜都沒睡好。」
「……」
裴元灝沒說話,而是拿起我推到他面前的那杯酒,剛要放到嘴邊,又勾起一邊的嘴角淡淡的一笑:「她睡不着,可不一定是為了你那邊的事。」
「……?」
我一愣,抬頭看着他。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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