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和他都顧不上周圍那些人驚恐萬狀的目光,只顧着往裏走去。 Δ 我緊握着輕寒的一隻手,感覺到他的指尖在涼,甚至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回應我了,眼淚就止不住的往外涌。
淚水,灑了一路。
玉公公也緊跟在我們身後,他不敢多說什麼,只低了眼神讓幾個護衛隨時跟在裴元灝的身邊,等到裴元灝走到東廂的一個房間門口,他自己大概已經撐到了極限,腳在台階上一絆,整個人差點就栽倒下去,幸好旁邊的幾個護衛急忙伸手過來扶住了他,也扶住了輕寒。
「皇上小心!」
「皇上,這點事還是讓屬下來做吧。」
裴元灝氣喘吁吁,大概也實在撐不下去了,脫開雙手,輕寒被那幾個人接了過去。
我更用力的抓緊了他的手,淚眼婆娑的望着他,裴元灝扶着門框喘了一口氣,才回頭道:「傳太醫,傳醫官,把城內的大夫都給朕叫過來!」
玉公公一聽,急忙道:「是!」
他轉過身去,匆匆忙忙的便下去傳旨,不一會兒,整個官署內就已經是雞飛狗跳,所有的人都忙成了一片。
而我牽着輕寒的手,跟着那幾個護衛一起進到了房間裏,他們將他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上,而即使這樣的小心翼翼,他的嘴角還是不斷的往外涌着鏽紅色的鮮血,乾淨的床褥不一會兒已經被染紅了大片。
我一手緊握着他的手,一手捧着他的臉,而他完全失去了意識,消瘦的臉龐軟軟的便偏向了一邊。
「輕寒……輕寒……」
我哭得淚如雨下,捧着他的臉不斷的呼喊着:「你醒一醒,你應我啊!」
「……」
「輕寒,你千萬不要,千萬不要……」
在界河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不會再丟下我,你讓我放心的,難道現在,你就要這樣讓我眼睜睜的看着你離去嗎?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就在我慌亂不已的時候,一個人慢慢的走到了我的身後,一隻手沉沉的放到了我的肩膀上。
回頭一看,是裴元灝。
他的臉色陰沉,看着床上的輕寒,閉緊了嘴一言不。
我哭着道:「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這一刻,我也許真的是瘋了,我竟然會去問他該怎麼辦,我竟然無助到去向他求救,而他,氣息更沉重得好像心頭壓上了一座大山,沉默了半晌,他竟然對我說道:「你先不要急。」
「……」
「朕在。」
我哭着說道:「他不能死!」
他沉聲道:「朕,不會讓他死……」
「……!」
這句話像是一點光,一下子照進了我的心裏,我有些愕然的望着他,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我竟然為了輕寒而在向他尋求安慰和幫助,而他,竟然說——他不會讓輕寒死?!
若是在平時,我肯定會認為自己瘋了。
但也許這一刻,真的瘋了會比較好,我會相信他的許諾會真的兌現,我會相信,輕寒也會兌現他的許諾,不會再拋下我。
就在我和他無言對視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沉重而凌亂的腳步聲。
玉公公帶着幾個人匆匆忙忙的走進來:「皇上,太醫來了!」
一聽他的話,裴元灝氣息一沉,立刻轉過身去,太醫,帶着官署的醫官,甚至還有幾個平民打扮,大概真的是城內的赤腳醫生都被他們找來了,一個個哆哆嗦嗦的跪在裴元灝面前請安,裴元灝只說道:「去救人!」
一群人立刻走到床邊來了。
帶頭的那個太醫一看到他枕下被染得一片鏽紅,立刻皺緊了眉頭,而其他幾個醫生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似乎意識到,他的病情不尋常,幾個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我說道:「你們快啊!」
「……!」
他們被我吼得顫了一下,看着我也滿身是血的樣子,不敢違抗,那個太醫哆哆嗦嗦的說道:「顏小姐,請先放開他的手。」
我雖然退到了一邊,滿是鮮血的手仍舊牽着輕寒那隻垂在床沿外,幾乎已經冷得像冰塊一樣的手,他這麼一說,我愣了一下,那太醫說道:「微臣等需要先給公子診脈。」
我這才慢慢放開了他的手。
那太醫小心的接過了他的手,扣住脈門診了一會兒。
他一言不,但花白的眉毛已經慢慢的皺成了一團,其他幾個醫官和大夫在身後,輕聲的問道:「大人,是何情況?」
太醫診了一會兒,慢慢的放開,說道:「你們也過來看一看。」
幾個大夫便都上前來給他診脈。
我焦急的盯着他們,只希望有人能夠在診脈之後露出一點有把握的表情,告訴我其實他還有救,但眼看着一個兩個人上去,每一個診過脈之後,眉頭全都擰成了疙瘩,而輕寒的氣息,也似乎越來越弱,我只覺得心如刀絞的痛苦,已經要把我壓垮了。
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顏小姐?」
轉頭一看,是那個太醫。
我急忙振了振精神:「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辦法?」
那太醫道:「煩請顏小姐將公子是如何中毒的,中毒之後有什麼反應,都告訴老夫。」
對了,大夫都講究望聞問切,輕寒中毒是在將近數月之前,他們必須要問清楚當時的情況,才能斷症的。
我極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一邊回憶,一邊將之前在璧山他如何中毒,中毒後那些慘烈的症狀,包括薛慕華用了什麼法子給他延緩毒,到妙扇門門主給他解毒,而他卻不等毒性完全驅除就趕着來救我,這些事都一一告訴了他。
因為害怕他不了解情況而斷症錯誤,我儘量將他中毒後,那些痛苦的經歷都詳細的描述了出來,可是,越說,自己就越痛,連聲音都在抖。
房間裏,傳來了一個人沉重的氣息。
那個老太醫皺着眉頭聽完了我說的話,再回頭看向床上的人,眼中多少也有些不忍和敬重,但,他始終沉默不語的樣子只有越來越讓我喘不過氣,我滿眼含淚,哽咽着說道:「到底怎麼樣,你們,你們能不能救他?」
「……」
「說話啊!」
幾個人看着我,卻都不敢說話。
而正在這個時候,其中一個醫生,似乎是他們從城內找來的,不知道在輕寒的身上怎麼動了一下,原本昏迷不醒的他一下子出了痛苦的呻吟,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血,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輕寒!」
我嚇得魂不附體,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你到底怎麼樣了?他到底怎麼樣了?你動了他哪裏!?」
那個大夫這個時候已經嚇得面無人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口中直喊饒命,而我身後,一直沉默着不一語的裴元灝這個時候說道:「拖出去,砍了!」
玉公公原本站在後面,也是一臉焦急的看着這邊的情形,聽到他這句話,還愣了一下:「啊?」
然後,他立刻回過神來,急忙對着外面揮了揮手,立刻就有兩個侍從進來,將那個醫生拖了出去。
遠遠的,還聽到那人哭嚎着求饒的聲音。
那一個小小的事件,似乎更讓那些大夫意識到了這件事,床上這個人的重要性,一時間已經沒有人再敢上前了,而那個老太醫,取了輕寒吐出的血查驗了一番,又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後去取了自己的藥箱,上前來將幾根銀針分別扎進了他的胸前和臉部,仿佛稍微緩解了一點他的痛苦,可我仍然能聽到輕寒喉嚨里出的近乎野獸一般的低咆聲,是他無意識的,也是最真實的表現。
他,仍是痛不欲生!
接下來呢,還有什麼辦法?
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他不那麼痛?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他留下來?
我戰慄不已的看向那個老太醫,卻見他抬手擦了一下滿頭的冷汗,然後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到裴元灝的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裴元灝眉頭一皺,那太醫伏倒在地,說道:「請皇上,賜微臣死罪。」
「……!」
裴元灝沉聲道:「你死之前,也給朕說清楚!」
那老太醫似乎已經下定了什麼決心,又或許,在說這句話之前他就已經接受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這個時候反倒沒有了剛剛來時的那種驚恐懼怕,只低着頭,說道:「劉公子體內的毒,深入臟腑,難以拔除。」
裴元灝道:「朕現在不用你們拔除他體內的毒,朕只要他活下來!」
「……」
「你若是,連讓他活下來都不能,那朕也真的不必留你們了。」
那太醫一言不,只深深的將頭埋在兩手間。
而肩膀,也有了微微的顫跡。
裴元灝的眸色一沉,道:「你若要死,那麼死前,也不妨就把該說的都說清楚了!」
那老太醫沉默了許久,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一般,說道:「罪臣聽了顏小姐的描述,再看劉公子毒的情況,罪臣現,劉公子體內的毒,原本是已經趨於平緩,但——」
「但什麼?」
「但,似乎就在不久前,他不知道服用了什麼東西,激化了體內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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