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頭看着他,在夜色中,他一眼看到我有些蒼白的臉色和失神的眼睛,一時間也怔住了,我的嘴唇微微顫抖着,輕聲道:「輕寒,你陪我過去看看吧。」
「……」
「我沒有告訴衛陽,也沒有去問查比興和蕭玉聲他們,我的心裏,很不安。」
「……」
「因為,我在意識到,那個閣樓可能有問題的時候,就已經想到,會不會是母親安排的,因為這個藏書閣是她讓人修的。可是我不知道的是,她安排這些來做什麼。」
「……」
「你陪我過去看看,我想要知道,到底是不是我胡思亂想。」
雨仍未停,風卷着牛毛一般的細雨吹過來,寒氣像是凝結成了尖針,扎進了人的身體裏,更扎進了心裏。感覺到我在瑟瑟發抖,輕寒微微蹙了一下眉頭,然後上前一步,將我抱進了懷裏。
他沉聲道:「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呢?告訴我。」
我被他緊緊的抱着,屬於他的體溫和味道立刻薰染上來,驅走了身上的寒意,可有一種寒涼還是按捺不住的從骨子裏透了出來,我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聽着自己的牙齒打磕的聲音,過了許久,才啞聲道:「我在胡思亂想,那個可能存在的密室里,放着什麼。」
「……」
「輕寒,我娘雖然話不多,雖然心事重,可她是個磊落的人。」
「……」
「修密室這種事,不應該是她這種人去做的。」
「……」
「如果藏書閣是她修的,如果她真的在修藏書閣的時候授意修建了一個密室,如果她真的在密室里藏了什麼東西……」我猛地顫抖了一下:「我突然覺得,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她,對我好陌生的。」
「……」
「輕寒,她還會是我記憶中的那個母親嗎?」
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用力的抱緊了我。
而我也緊緊的依偎在他懷裏,雙手用力的抱着他,風雨中,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輕聲說道:「我可以帶你過去看,但是在去之前,你應該自己先平靜下來,而不是要去尋找真相來給予自己平靜。平靜應該是自己給的,不是別的人,別的事給的。」
「……」
「不管那個藏書閣里到底有什麼,是不是真的有密室,密室裏面又隱藏着什麼,可你應該先明白一點,你的母親不管做了什麼,她都是你的母親。」
「……」
「如果她在自己的女兒面前都是虛假的,那你的心裏,怎麼會有愛?」
「……」
「你應該相信她。」
「……」
「不管發生了什麼,你如何看待她,她就是個什麼樣的人。」
「……」
他這些話並沒有給我保證什麼,可卻真的讓我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的確,我如何看待一個人,如何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去判斷一個人,不就代表了,那個人在我的心裏是什麼樣子嗎?
我的母親,我知道她是個善良的,磊落的人,這就夠了。
就算我要懷疑她,也應該在找到了真實的證據之後,而不是自己先垮掉信心。
想到這裏,我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抬起頭來,輕寒的雙臂也鬆開了一些,低頭看着我:「現在,冷靜下來了嗎?」
「嗯。」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都是這麼大的人了,突然變得那麼急躁了起來。」
他的臉上浮起了一點微笑來,安撫的道:「這和你多大沒有關係,因為是你娘,在她面前,你永遠就只是一個孩子而已。況且——」
他握着我的手:「我知道,她對你有多重要。」
我抬眼看着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牽着我的手,柔聲道:「走吧,如果你真的要去看,我陪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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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細得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但天黑之後周圍就冷了很多,他還特地給我加了一件衣裳,兩個人撐着一把傘,提着一盞防雨的琉璃燈,一起往前走去。
白天喧囂的書院,這個時候安靜得什麼都沒有,整座山幾乎都是黑漆漆的,只剩下了我們眼前的這一團光亮,和兩個人整齊的腳步聲,低沉的呼吸聲。我被他緊緊的攬在懷裏,走過了風力最強的那條長廊,就隱隱的看到夜色中藏書閣的輪廓了。
他低頭對我說:「你想要怎麼看?再去樓上看嗎?」
「……」我想了想,搖頭:「那裏我們已經看過好幾次了,也看不出什麼東西來。」
「那你——」
「我們去那裏看。」
我伸手,指向了前方。
輕寒往前看了一眼,下意識的深吸了一口氣。
我指的,不是藏書閣,也不是天一門,而是藏書閣後面,那條長長的石階通向的西山的主峰。
來這裏的這麼多天,雖然查比興他們幾乎從不限制我們的行動,但我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走到藏書閣的後面,去登上西山書院的主峰,因為那上面,是西山書院最中心的地方,似乎所有來這裏的人也都知道這個不成的規矩。
除了山長,和他允許的人,沒有人能夠隨便靠近那裏。
而我知道,太子念深就是因為進入了那裏,才一直沒有再出來。
輕寒在西山書院呆的時間應該比我更長,他當然也更明白這個約定俗成的規矩,所以立刻蹙了一下眉頭:「你,不會要上去吧?」
我輕聲道:「我並不想要進去,只是,我想看看,藏書閣的樓頂,到底是什麼。」
周圍的山峰沒有比這裏更高的了,只有繼續往山上走,才能看到。
他抬頭往上看了看,整個書院都是黑漆漆的,那裏當然也不例外,甚至來這裏的這麼多天,都沒有看到上面有過燈光煙火,他想了想,才說道:「上去可以,不過雨天路滑,你要小心點,抓緊我。」
「嗯。」
兩個人很快便走過去,繞到藏書閣的後面,這裏有兩條窄小的小路從左右兩邊延伸出去,最後都同歸到了上山的石階前,我們走了右邊的小道過去,這裏因為走的人少,路雖然乾淨,但兩邊的花草特別的繁茂,被雨水淋得悉悉索索作響,才剛走到石階前,我的衣裙已經濕透了。
輕寒提着燈籠走在前面,一隻手牽着我登上了石階。
雖然夜來風涼,細雨連綿,不過他的手卻仍舊非常的溫暖,被他牽着,有一種格外安穩的感覺,所以,在登上第一級台階的時候,我就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而在我的眼前,立刻浮現出了藏書閣。
現在,我們登上了第一級台階。
不過,藏書閣的階梯和這裏的石階不同,它是環繞着藏書閣的四壁八面盤旋而上的,而這裏的石階卻是直通向山頂,所以,在藏書閣內攀登好幾級,才相當於這裏的一級台階。
我輕聲道:「走慢一點。」
他在前面聽見,也沒有說話,但速度立刻就慢了下來。
於是,我在「藏書閣」內登上了一段台階,腳下也登上了一級台階。
他走在前面牽着我的手,沒有快一點,也沒有慢一點,好像也置身在那個「藏書閣」里,跟我一起登上那盤旋的階梯。
兩個人就這樣一句話都不再說,卻默契無比的往上走着,細雨打在頭頂的油紙傘上,淅淅瀝瀝的聲音襯得這一刻越發的安靜,好像整座西山都只剩下了我和他。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我仿佛「看見」了頭頂上的那道暗門。
然後,我停了下來。
輕寒也立刻停了下來,我睜開眼睛,看見他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就看向了我身後。
我也回頭,看向了身後。
這一看,我深吸了一口氣。
我們兩站的這個地方,可以平視到藏書閣的上方,但是,離樓頂,的確還差了很長的一段,約莫,就是四、五丈的距離。
他喃喃道:「果然。」
我也點了一下頭——我的判斷果然沒有錯。
那麼接下來,就應該再往上走,看看樓頂上到底是什麼。
可是,我們兩個人都沒有立刻轉身繼續往上走,而是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去,往上面看去。
這條石階攀登起來不覺得什麼,但其實是非常高的,一條山徑直通向山頂,加上西山的主峰高聳入雲,周圍常年都有雲霧籠罩,更給人一種幾乎快要凌登天境的錯覺。
但是,我們知道,那裏不是天境。
那裏是西山書院的一部分,雖然沒有任何人把守,可是卻形同禁地。
沒有任何一個學生,敢隨意的靠近這裏。
而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再往上走四、五丈,距離不算長,台階也不過就是幾十級,可是,那裏,正對着山頂,也就是西山書院的最後一道門——正立門。
而那一道山門之後是什麼——
我們全都一無所知。
「走吧。」
輕寒說着,便牽着我的手,繼續往上走去。
這一段的台階我們很快就登上去了,但我的心跳比剛剛更加強烈了一些,因為眼前一片漆黑,連一點燈火都沒有,身後也是茫茫無際的山野,我突然有點不知道,自己應該抬頭往前看,還是回頭往後看。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那一剎那,輕寒突然熄滅了手中的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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