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陽火車站的站台前,與往常一樣,熙熙攘攘的人群,乘客扛着大包小包的準備上車,帶小孩的更是看緊了孩子,李平安在一邊提示着注意安全,一邊幫大家搬行李。
忙活了一陣,李平安低頭看了看時間,八點了。要發車了,
「汪新還沒來?」跑到師父身邊,問了一下。
「再等等」馬魁抬頭看了看時間,有些生氣。警察要言行禁止,汪新不守時是對自己的不負責。
倆人正說着話,汪新拿着包從遠處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來到倆人身邊。
「那啥,出門拉肚子了,上了趟茅房。來晚了。」
馬魁嚴肅的看着他,盯的他有點毛骨悚然。
「自己看看,幾點了。」
「人有三急嘛」
「這要是有案子,你耽誤這些時間,罪犯早跑了。」
「這不是沒案子嘛?」
汪新這麼一說,馬魁更生氣了,本來說兩句就過去的事,你還一個勁頂嘴,李平安都看不下去了。
「你知道啥時候有案子啊?罪犯會等你麼?人有三急,是不可避免,你不能早點出來?打好提前量?就你話多呢,你有理啊?」
汪新不說話了,他看出來李平安是藉機提醒他閉嘴。他要不說這話,馬魁說不定會更生氣了。有他打圓場,馬魁也不好再說什麼。
冷哼一聲,就上了車。
李平安無奈的看了汪新一眼,這大師兄真不好當啊。
汪新默默跟上,心裏還有點委屈,不就耽誤一點時間麼?
列車緩緩啟動,馬魁帶着倆徒弟開始新的工作,列車上人一如既往地多,有的人直接我在行李上,或者坐在地上,火車到站幾個小時甚至十幾個小時,如果一直站着,腿會受不了。
車廂里,有的人在打撲克,有的人在喝酒,自帶的黃瓜味離老遠就可以聞到,清新誘人,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嘗嘗。移動的一節節車廂,如同一個人間的小社會,馬魁帶着李平安和汪新,一前一後的開始巡查。
「那誰的包啊,拿下來,別掛着,自己抱着」
魁指着一個掛着的黑色皮包說道。
「我的包」一個男乘客回答。
「自己抱着,別掛着。」
「我盯着呢。」
「人有打盹的時候,賊可沒有,你眼睛快還是他們的手快?丟了可不好找。」
馬魁說完,那個男人一把就把包拿下來了,緊緊的抱在懷裏。
馬魁看了他一眼,繼續巡查,不斷的提醒乘客注意自己的隨身物品,直到走到車廂連接處。
看到了一個老瞎子坐在地上,手裏拿着一根大骨頭在啃,汪新看了他一眼,超前走去,卻被老瞎子的拐棍攔了一下,差點絆倒,李平安看到,這老瞎子明顯故意的。
「你幹什麼!」汪新差點摔倒,說話就有點沖。
「不好意思,眼神不好,看不見人。」老瞎子啃的豬骨頭,一嘴的油,不時的嗦着手指頭。
李平安沒有說話,和馬魁一起站在一邊,看着汪新怎麼處理。
「嘿,你這人,正好,剛才還沒注意到你呢,你票呢,拿出來,查票!」
一聽汪新要查票,老瞎子嘿嘿一笑,「啥票,沒見過,不認識。」
「車票,伱上車不買票啊?沒票你坐啥車。」汪新看出來他是故意的了,更來氣了。
「沒票就不能坐車,這話誰說的,這是我家,我在家裏待着,買什麼票啊?」
「這咋就成你家了?」汪新第一次遇見這種沒理還非要找三分的主,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我告訴你,沒票一會就給你攆下去了。」他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畢竟沒有票不讓坐車,這是列車的規定。
「我還告訴你,想當年,這車給我攆下去多少回了,咋攆下去的,我就咋上來,來來回回,我不還是坐在這,這車快,但是從來沒有把我甩下去,這麼說吧,只要我活着,我就得在這,這就是我家。」
「你這還是個慣犯呢?那正好,你把這些年的車票都補了吧,」
「沒錢,你咋給我攆下去,我還能上來,你信不?」
汪新愣住了,這不是老無賴麼?無助的抬頭看向馬魁「師父,這咋整?這滾刀肉啊。」
「咋整?你惹的事,你自己擺平唄。」馬魁往門邊上一靠,抱着膀,看着熱鬧。
汪新又看向李平安,師兄救我!
李平安則是在觀察着老瞎子,通過剛才那些話,他覺得這老瞎子不簡單,一輛列車這麼多年,不可能發現不了他這種逃票行為,可是像他說的,送下去了,他還能上來,這麼多年依然在這,這說明什麼?說明這是被允許的,列車上的人都知道他,默認不查他車票。
而為什麼這麼做,估計是有原因的。
想明白了這些,李平安就懂了。為啥馬魁光看着,不幫忙,有時候,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誰都有困難的時候,他們乘警能做的,就是這些力所能及,遇到困難能幫則幫。對他們來說是小事,對別人而言,可能是一種恩情。
「剛才慷慨激昂那段咋樣?」老瞎子嘿嘿一笑,臉色變得和藹可親,不再像剛才那樣窮橫窮橫的。
李平安覺得這老瞎子是個有意思的人,眼睛雖瞎了,但是這心,看着比誰都清明。
「要不下站讓他下車吧?」汪新還是覺得規矩不能變,沒票就不能坐車。
「像他說的,你給他送下去了,他還能上來,你能怎麼辦?」
「那就再送唄,」
「你也就這點本事了。」馬魁嘆了口氣,失望的看了他一眼。這孩子腦子好使,就是不靈活。
「那你說,咋整?」汪新覺得碰到滾刀肉,就得這麼辦啊。要不咋整,他又不給錢。
正聊着呢,老陸走了過來。
「喲…挺熱鬧啊,你也在呢啊?我說咋沒看見你呢,跑這坐着來了。」
老陸一看到老瞎子,就認出他來了,熱情的和他打招呼。
「這兩天傷風了,在外面熬了兩宿,沒回來。」
「這回來就有大骨頭啃?」
「這都是車裏好心人給我的,看我可憐,那是人家心善。」
「行,還有骨頭啃,還不錯。那你待着吧…我走了。」老陸點了點頭,轉身要走。
「你走啥啊你走,你是不是還有東西沒給我呢?」老瞎子伸手給他攔了下來,拿着茶缸子端到他面前,好像篤定了他有東西給他一樣。
「你不傷風了麼?鼻子還這麼靈?」老陸瞅着他老小孩的樣子,笑着拿出了兜里的雞蛋,放到了他的茶缸里。
「車上老人了,多少年了,無兒無女的,老哥一個,比我在這車上還早呢。說句玩笑話,他都算看着我長大的,讓他在這待着吧。」給完東西,老陸才抽空和馬魁他們解釋。
李平安恍然,果然是這樣。馬魁點了點頭,汪新卻不同意。
「那不行,不買票就不能坐車。」
「那你把他趕下去吧」馬魁說完沒看他一眼,陪着老陸走了。
汪新呆在原地,火車開着呢,我能給人家攆下去啊?你到是挺聰明,轉身就跑了。
其實他堅持的規則也沒有錯,只是汪新不懂,社會是人類社會,人情冷暖,交情事故,規矩可以冰冷,但是人心得是熱的。這世間百態,不是一件事就能懂的。
「我來吧,老人一個,也不容易,他要有錢也不至於這樣。」
李平安拍了拍他。他其實沒錯,不買票是不能坐車。
拿出錢遞給了他,讓他去補一張錢。汪新拿着錢卻沒動。
「去啊,買張票,愣着幹啥」
汪新覺得不能這樣,如果都這樣學,那你有多少錢給人家補票啊?可是一時間也沒別的辦法,最後還是拿着錢去補票了。
「大爺,你就在這休息吧,一會票給你送過來,不能弄丟了奧。」
「嗯吶,我就在這,哪也不去。你放心吧,我不給你們添麻煩。」老瞎子吃着骨頭,聽到李平安的話,笑着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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