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
蘇玉瑤見到蘇澤肩膀受傷,連忙將他扶進了屋內,蘇澤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這傷口是他自己割的,不過是皮外傷罷了。
「聽說亞父也受傷了。」
蘇澤點頭說道:「我已經派人請亞父來家裏養傷了。」
蘇玉瑤連忙點頭說道:「亞父一直一個人住,阿爺在世的時候就希望他住進家裏,阿兄這次費了不少口舌吧。」
口舌都是沒費,靠的是武力。
蘇澤交代妹妹說道:「亞父來家裏後,你要讓他好好在家養傷,沒事別亂跑。」
「阿兄放心!交給我了!」
看到元氣滿滿的妹妹,蘇澤點點頭,門外傳來車馬聲,就見到【膽小的粗使僕人】和蘇林攙扶着李統從驢車上下來,【目盲的藥師】也跟在車後,手裏捧着藥罐。
看到亞父臉上的繃帶,蘇玉瑤也心疼的問道:「亞父,您這是怎麼受傷的?」
李統說道:「從馬上墜落的,人老了,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蘇玉瑤看着李統臉上的繃帶,疑惑馬上墜落這怎麼會弄傷臉,難道亞父是臉着地的?
說完李統看向蘇澤,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蘇澤連忙說道:「我攙扶亞父進屋子休息!」
蘇澤已經將父親留下的主屋清理出來,鋪上了嶄新的床榻,他攙扶李統進入屋子後,李統看向蘇澤說到:
「沒想到阿澤你都這麼大了,你阿爺泉下有知,應該倍感欣慰了。」
蘇澤端上木盆,幫着李統解開臉上的紗布,又按照【目盲的藥師】的吩咐給李統臉上的傷口換藥。
這期間李統至始至終都沒有哼一下,等蘇澤重新纏上紗布後,李統這才說道:
「我曾經做過屯騎營教頭,認識幾個百夫長,此外伱阿爺也曾經做過屯騎營旅帥,等你上任的時候我陪你一起去,應該不會有人敢刁難你。」
「屯騎和材官並列為羽林精銳,能不能讓底下的士卒歸心,還要阿澤你自己的本事。」
蘇澤連忙記下來,李統在羽林多年,雖然一直都是不大不小的教頭,但是威望很高,再加上自己父親的餘蔭,蘇澤對於做好這個屯騎旅帥也有了一些信心。
李統接着說道:「我是乞活後人,給你的那捲兵書,就是家祖李農傳下來的。」
「亞父,羽林軍中還有多少乞活後人?」
「不多了,乞活後人以《殺胡令》為行事綱要,北地這百年間漢胡爭鬥,不少先輩都死在了戰爭中。如今留在羽林的乞活後人就剩下一百多戶了。」
一百多戶?這個數字反倒是超過了蘇澤的預計,他又問道:「這些乞活後人身手如何?」
李統說道:「乞活後人大抵都有家傳,身手自然是不錯的。」
李統又從懷裏掏出一張泛黃的絹帛道:「這是家傳的《殺胡令》,據說是家祖李農親書的。」
「我已經老了,也沒有後人,這份《殺胡令》傳給你,明日我會謄抄一份乞活後人的名單給你,屯騎營中的乞活後人我會親自打招呼,他們一定會支持你的。」
「多謝亞父。」
李統突然正坐說道:「阿澤,當日你說胡患不在草原,在六鎮,這是為何?」
「亞父,為何突然問這個。」
李統感慨說道:「幾年前,我和你阿爺也討論過這個問題,當時他就說了類似的話,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看的。」
阿爺?
這具身體的父親,能被孝文帝簡拔為羽林郎,果然不是普通人物,歷史上又有多少本可以載入史冊的人物,默無聲響的死在了角落裏?
面對李統探究的目光,蘇澤只好說道:「亞父,六鎮設立之初,是為了防禦蠕蠕人。整個六鎮以國族大姓與漢祚高門為鎮將,以漢人豪強和部族豪帥為軍主,又以底層漢人、不願意遷都的國族部落民和歸順柔然高車部落民為兵源。」
「在孝文帝時,六鎮每年都會發動對蠕蠕的征討,每次都能獲得大量的戰利品。那時候鎮將和君主能以軍功晉升,軍民也能分得戰利品養家餬口。」
「那時候六鎮經常追出草原,一度將蠕蠕部落趕到陰山以北。」
李統是經歷過孝文帝時代的,他當然知道這些,他連連點頭,眼睛中也放出光芒。
「但是等蠕蠕部落前往陰山以北後,六鎮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建立軍功,鎮將和軍主無法通過戰功離開六鎮,反而成了洛陽公卿鄙視的鄉巴佬,而六鎮軍民更是沒有戰利品補血,六鎮貧瘠,那時候只能靠朝廷徵調糧食救濟,那時候僅僅能勉強維持。」
「而到了宣武帝對南朝動兵,朝廷的糧食就運往南方戰場,六鎮徹底淪為朝廷棄子。」
蘇澤看向李統問道:「亞父,您是六鎮軍民,是贊同孝文皇帝的漢化之策,還是反對孝文皇帝的漢化之策?」
李統感覺到了恐懼。
如果是草原南下,北魏還有軍隊,而且草原上的胡人也是為了搶劫。
但是如果原本作為防禦草原的六鎮亂了呢?
李統不敢想,他看向蘇澤說道:「你說六鎮必亂?而且是胡亂?」
蘇澤搖頭說道:「六鎮必亂,那時候已經不分胡漢,而是為了生存而亂,那時候必定席捲整個北方。」
李統看向蘇澤,最後長嘆一口氣說道:「亞父老了,二十年前談及這些,亞父我提上弓騎上馬就會去六鎮,如今聽到這些,只想六鎮能晚一點亂,別讓我看到這盛世亂了。」
「亞父,如今已經不是盛世了。」
李統聽完,長長嘆了一口氣,這時候妹妹蘇玉瑤急忙敲開門道:「阿兄,那陳留公主府的漂亮姐姐又來了!」
蘇澤想起了當日在獵場上,和陳留公主的賭約,難不成她真的把貼身侍女綠珠送來了?
這公主也太瘋了,蘇澤從李統的房間裏退出來,走到了宅子的門前。
只看到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蘇澤宅子前,幾名公主府的侍女,圍着一名身穿綠色襦裙的蒙面女子,看到這熟悉的打扮,蘇澤不由的頭疼起來,這瘋婆子真的捨得把貼身侍女送給自己?
身穿綠色襦裙的蒙面女子見了蘇澤後,卻沒有傳達陳留公主的命令,而是轉身就爬上了馬車。
另一名陳留公主府的侍女提醒蘇澤道。
「請蘇旅帥上車,公主準備的禮物在車上。」
上車?
蘇澤看看周圍,此時天色已經暗了,公主府的馬車應該是拿着宵禁通行的令牌,才打開建陽里的里坊大門進來的。
夜色朦朧中,讓自己上車?
「請蘇旅帥上車。」
蘇澤咬咬牙,自己可是有系統的穿越者,一個大男人,不就是公主府的馬車嗎?還能強了自己不成?
幾次和那綠珠接觸下來,應該不是陳留公主那樣的瘋批,自己上車應該是安全的。
在侍女下一次提醒之前,蘇澤登上了馬車。
陳留公主的馬車非常的華麗,車內的空間不小,還都鋪設了軟榻。
馬車四周則是用氈布包裹,不僅僅可以阻擋料峭春寒,也可以阻擋馬車外窺探的視線。
可是馬車內並沒有點燈,蘇澤爬進了馬車後,車外的侍女就合上了帘子,整個馬車內一片漆黑。
蘇澤靠着馬車門帘坐下,他對着黑暗中的車廂說道:「綠珠娘子,你回去告訴公主,殿下的好意蘇某心領了,我們蘇家院子太小,容不下你這公主府的貼身侍女,你還是回去伺候公主吧。」
蘇澤說完剛剛想要下車,一陣香風襲來,一雙柔荑纏繞上了他的胸口,緊接着一雙軟嫩的嘴唇堵住了蘇澤的嘴。
本來以蘇澤的力氣,他可以輕易掙脫束縛,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就使不上力氣,接着蘇澤就如同深海中的鯨魚,被「八爪章魚」緊緊的纏住了身體。
。。。
過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馬車的晃動這才停止,蘇澤這才匆忙的跳下馬車。
一名侍女遞上錦帕,對着蘇澤說道:
「蘇旅帥,這是公主賜下的一點『甜頭』,殿下希望您能繼續努力。」
說完這些,華麗的公主府馬車立刻轉向,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一直等到公主府的馬車離開,站在門內的蘇玉瑤這才衝出來,看着蘇澤關切的問道:「阿兄,沒事吧?」
蘇澤尷尬的說道:「沒事沒事,玉瑤我們回屋吧。」
蘇玉瑤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阿兄,這公主賜了你什麼東西啊?」
回到到剛剛馬車內的景象,蘇澤的臉也是一紅,他連忙說道:「公主托貼身侍女給阿兄我帶了幾句話。」
蘇玉瑤畢竟未經人事,她連忙說道:「這應該是對阿兄很重要的消息吧?」
「為什麼這麼說?」
「我看馬車晃得厲害,應該是讓阿兄很激動的消息吧?」
蘇澤難掩尷尬的說道:「夜裏春寒,回去吧。」
轉頭看向公主府馬車離開的方向,剛剛車上的女子,真的是綠珠嗎?
不過想想,這可是能寫出《木蘭辭》的北朝,北朝的民風比起隋唐還要開放。
——
一夜無話,其實蘇澤的傷勢早就好了,但是他並沒有去羽林軍中,而是借着養傷的名義,邀請諸多羽林來他家做客宴飲。
其中一部分是當年他在城牆執勤時候的下屬,上次入幕選鋒中陸征吃了大虧,不僅僅沒能選上,還被蘇澤射殺了戰馬,被戰馬甩出去受了不輕的傷。
陸征乾脆就請了長假,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蘇澤立刻派遣蘇林給楊宗甲送去了絹帛,又讓他走了負責宮門的羽林校尉門路,被提拔成了臨時隊正。
楊宗甲自然對蘇澤感恩涕零,帶着弟兄們來看望蘇澤,蘇澤立刻表示以後值守宮門弟兄們的解甲錢他會繼續出,氣氛更是熱烈到了極點,眾人恨不得直接在院子裏就拜蘇澤為大哥了。
接着來看望蘇澤的,是上次隨着蘇澤參加入幕選鋒的漢人羽林騎士們。
能參加入幕選鋒的,在漢人羽林中也都算是家境殷實的,不少人就在屯騎營或者材官營這一類的精銳營中效力,雖然因為行刺的事情,大部分漢人羽林並沒有能成為白衣秀士,但是清河王也都給了賞賜,或者提拔了他們的軍職。
這部分人算是漢人在羽林軍中的年青一代中堅力量,而在襲擊國人羽林的行動中,他們也都是射過國人羽林的馬的,也算是結下了不小的仇怨,如今蘇澤是屯騎營旅帥,已經是眾人中職位最高的了,大家又有獵場狩獵的同袍情誼,自然而然的就依附了過來。
他們都能自備戰馬參加入幕選鋒,家境自然不是楊宗甲這些底層窮羽林能比的,對於這些漢人羽林中高層的年青一代,結交成本就要比結交底層軍士高多了。
不過對付他們蘇澤也有妙招,能去參加入幕選鋒的,自然也都是有上進心的漢人羽林,蘇澤一面讓蘇林傳授他們騎射的技巧,一面又承諾會在傷好了之後,代亞父李統傳授他們兵書,這幫漢人羽林的菁英也迅速匯聚在蘇澤身邊。
最後一部分就是藏在羽林軍中的乞活後人了。
這部分人是最難搞定的。
乞活軍距離今時已經經歷太多朝代更迭了,雖然乞活後人還有李統這樣的「軍主」,但實際控制力已經很弱了。
要不然也不會出現李統獨自一人行刺阿那圭的事情。
這些羽林後人中,大部分都有家傳的射術,基本上集中在材官營,蘇澤雖然有名單,但是並不準備直接上門拉攏他們。
但是王惠這個材官營的百夫長,蘇澤並不準備放過他,而是派遣蘇白前往他家敲打他,嚇得王惠第二天就帶着禮物上門拜見蘇澤。
蘇澤並沒有交代他具體做什麼事情,只是讓他將材官營旅帥侯淵的消息及時向自己匯報,就打發王惠回去。
這期間,聽說蘇澤受傷的高歡,撅着腚帶着禮物來探望了蘇澤,卻從蘇澤家中順走一壇好酒,說是等着傷好了要和蘇澤暢飲。
劉貴的從兄劉伯之帶着清河王府的藥師上門給蘇澤換藥,從劉伯之口中蘇澤也得知了清河王的現狀,胡太后聽說清河王受傷後,立刻派大長秋劉騰詔清河王入宮,這次面見太后結束,清河王重新獲得了出入禁中的權力,恩寵如初。
送走了劉伯之,蘇澤卻對清河王的未來沒那麼樂觀。
不過此時朝局更迭,和他這個小小的羽林旅帥還沒什麼關係,蘇澤關心的是,商店刷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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