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陽縣已經不遠了,莫折大堤感覺很難受。
雖然莫折大堤通過盤問戰場逃兵,估算這支騎兵也就是千人規模,但是他的部眾已經被嚇破膽子。
緊接着,後方又傳來消息,襄武縣方面的官軍,也開始襲擊大軍尾部,截殺叛軍秦州往來的信使。
就在莫折大堤猶豫的時候,老天爺給了他最後一擊。
北風呼嘯中,雪花從天上落下,莫折大堤終於下定了決心,退兵!
隴西地區一旦下雪就會溫度劇降,本身莫折大堤的軍隊就沒有準備多少冬衣,拉來的炮灰怕是全部要凍死。
首陽和襄武的表現,又說明守衛隴西郡的官軍是精銳,那自己這些叛軍就再也沒有勝算。
只能說莫折大堤也是梟雄,在決定退兵後他就非常果斷。
打仗不是即時戰略遊戲,遊戲裏拖出來士兵點點鼠標就行了,軍隊出動就是有損失的,撤退更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情。
諸葛亮和姜維都北伐,為什麼諸葛亮六出祁山,蜀國國內還支持?姜維就打了幾次,國內就要造反了?
除了諸葛亮本人的威望之外,諸葛亮幾次出征,都能將大部分部隊帶回來。
而姜維的幾次北伐,蜀漢軍隊就是打了勝仗也損失不小。
撤退並不可恥,可要將軍隊儘可能的保全帶回來才是本事。
但是莫折大堤顯然沒有這個本事,或者說他本來也沒有這個打算。
莫折大堤帶領的就是成分複雜的叛軍聯軍,他只要將自己本部的兵馬帶回秦州就算是達成目標了。
至於那些拉來的炮灰和其他軍頭的隊伍,把他們留在隴西郡並不是一個很壞的選項。
既然決定了要潤,莫折大堤也很果斷。
他讓大軍裹挾着搶來的人口牲畜,轉頭就向秦州方向逃跑。
侯景抓到了機會,再次出兵追擊,又從莫折大堤身上咬下一塊肉,解救了一部分莫折大堤搶來的人口牲畜。
莫折大堤的大軍更是嚇破膽子,莫折大堤心一橫,乾脆連炮灰也都丟下,直接帶着剩餘的正卒向秦州逃奔。
慕容紹宗從襄武城出來攔截,這一次莫折大堤是掏出了老本,帶領自己的部曲親自衝鋒,慕容紹宗擔心襄武有失,最後還是退回城,讓莫折大堤的軍隊逃回了秦州。
等到消息傳回狄道城的時,城內歡呼雀躍,蘇澤卻十分的淡定,這個結果也是意料之中的。
自己積累了這麼久,如果連這點叛軍都搞不定,那豈不是白練了。
不過蘇澤還是正色說道:
「賊軍雖退,但是依然有很多逃竄的賊軍在隴西郡內落草為寇,為禍鄉里,所以各家送來的兵繼續留在狄道,隨本將軍在隴西郡內剿匪去。」
眾人聽到這裏,也覺得蘇澤說的有道理,莫折大堤大軍退走了,但是留下的潰逃士兵也很多。
這些士兵抱團後變成匪盜,散落在隴西千溝萬壑的中,也會對自己村寨造成了不小的威脅。
而且蘇澤大軍擊潰莫折大堤的軍隊,在隴西郡已經建立起威望。
如果不是蘇澤,隴西郡落入賊軍之手,那自己家族就不是出點兵出點糧這麼簡單了。
想到這裏,眾人也只能說道:「唯!」
蘇澤也沒想到進軍隴西郡這麼順利,看着天空中飄落的雪花,蘇澤恍然大悟,原來是冬將軍發威了。
莫折大堤撤退,但是蘇澤並沒有停止後方河州涼州的募兵訓練工作。
大雪一下,今年的仗是打不成了。
等到來年春天,自己的兵練成了,就是反撲秦州的時候了。
正好這些散落在隴西郡的潰兵,可以當做自己練兵的靶子,也可以用他們作為藉口,控制隴西郡。
蘇澤甚至要感謝莫折大堤,隴西這個地方,自古以來就相當排外,如果不是他,自己也沒這麼容易把手伸進隴西郡。
——
等到崔延伯風塵僕僕的逃到華州治城華陰縣的時候,華州也開始落下鵝毛大雪了。
剛出了岐州,崔延伯就得到了消息,此次帶兵平叛的主帥是丹陽公蕭寶夤。
聽到這個消息,崔延伯可以說是怒髮衝冠。
別人也就算了,自己和蕭寶夤可以算是政治盟友,蕭寶夤竟然坐視雍城被破,也不出兵救援。
這次出逃,崔延伯的親信部曲損失過半,身邊僅剩下不足百騎,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軍事聲望完全破產。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將領的軍事威望也決定了軍隊的戰鬥力。
被冠以跑跑將軍名聲的主將,要讓屬下如何信任?
昨天你崔延伯拋棄了雍城軍民逃跑,明天也可能拋棄我們逃跑啊?
崔延伯征戰一輩子,將聲望都扔在了雍城,這又讓他如何不氣。
不過這是面子,更重要的是里子。
崔延伯部曲損失過半,這些部曲可不是普通的兵,而是崔延伯這些年來積攢的基層軍官和精兵種子。
有這些部曲在,崔延伯只要重新招募士兵,訓練後就能拉出隊伍來再戰。
如果這些部曲都戰光了,崔延伯這個年紀就沒辦法再從頭開始訓練一支軍隊了。
崔延伯本想要和蕭寶夤算賬,可等他趕到華陰城的時候,蕭寶夤頂着大雪在城門外迎接自己。
這下子把崔延伯整不會了。
看到崔延伯後,蕭寶夤立刻上前,親自扶着崔延伯下馬,然後對左右說道:
「賊軍方興,難於爭鋒,崔公非戰之罪也!」
「崔公,古之關張也。今年何患不制賊!」
蕭寶夤上來就定了吊子,不是崔延伯太菜,而是敵人發展勢頭猛,丟了岐州不是崔延伯的罪過。
接着蕭寶夤又給崔延伯上了高帽,稱讚他是和蜀漢關羽張飛一樣的猛將,稱讚他的勇猛。
最後蕭寶夤說道:「本都督已經向朝堂上了請罪奏章,岐州陷落,罪責都在我,崔公是平叛功臣!」
聽到這裏,崔延伯滿肚子的火就沒辦法發作了。
這還要怎麼樣了呢?
自己責怪蕭寶夤不救援自己,可是蕭寶夤又不是自己的部將,也沒有義務要救援自己。
現在蕭寶夤幫自己脫罪,又當着眾將抬自己,如果再翻臉那就是自己不要臉了。
崔延伯想明白了這一點後,立刻後退半步,躬身叉手說道:
「大都督,下官守土有責,罪責在我。」
蕭寶夤立刻拉着崔延伯說道:「崔公莫要自責,賊軍雖然勢大,但是不可久持,日後平叛還要倚仗崔公呢!」
「我為崔公準備了接風宴,速速進城吧!」
這下子,崔延伯那點不痛快全部拋諸腦後,乖巧的跟隨蕭寶夤進城,柳楷等河東士人簇擁在兩人身邊,關西士子則冷眼看着這齣好戲。
禮遇崔延伯,這自然是柳楷給蕭寶夤進的策。
至於為什麼柳楷要保崔延伯,自然是還因為崔延伯的姓。
崔延伯出自清河崔,不過他這一支從祖父一輩,就在已經在南朝效力了。
崔延伯是在孝文帝時期帶城投降北魏,這種事情在南北朝也是常有的,大家族往往在南北都有下注,崔延伯只是看到了南朝亂局,帶城投降北魏而已。
崔延伯投降後,得到孝文帝的重用,在對南朝作戰中立下功勞。
又經歷宣武帝至今,他早已經重歸清河崔氏宗籍。
對於柳楷來說,崔延伯就是河東「自己人」。
蕭寶夤麾下的這些關東士子們,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們沒有武將。
無論如何排擠關西士人,他們都是有兵有宗族在關中的。
就比如被派去河州的蘇亮,他的家族也是能夠拉得出幾百個精兵作戰的。
也可以說朝堂派遣蕭寶夤為帥平叛,就是看中他在關西士人中的影響力。
這時候對於柳楷他們這些關東子弟來說,就需要一個能領兵作戰的人,才能維持他們在軍中的影響力。
門第高,輩分高,又剛剛打了敗仗的崔延伯,自然是最好的拉攏對象了。
於是就有了城外的這齣好戲。
對於這一切,長期被關東子弟欺壓的關西子弟早就看出了門道,他們也更加抱團,要和關東人爭奪話語權。
——
岐州,雍城。
莫折天生的軍隊已經在雍城搶殺三天了。
莫折天生並非是天性殘忍,而是劫城,或者說是屠城,這種事情有時候並不是主帥能控制的。
如果是蘇澤的嫡系,他平日裏賞罰分明,在軍中有威望,可以攔住軍隊屠城。
但是換做是蘇澤帶領非嫡系的軍隊,面對士兵要求屠城的請求時候,他也要斟酌一下要不要拒絕。
大軍攻打了這麼久,死了這麼多人,城破了之後還不讓弟兄們發泄發泄?
莫折天生本就是叛軍,他手下的隊伍成分很雜,對他來說屠城就是一次分贓。
如果不讓弟兄們屠城,那誰還跟着你打仗?不屠城大家怎麼發泄,不屠城大家怎麼發財?
對於主將來說,屠城不是一個道德問題,而是一個財政問題。
不搶劫不屠城,城內的士兵和百姓誰養?
殺俘也是同樣的道理,長平之役白起殺俘,是因為趙國投降的人太多了,秦國連自己的大軍都養不起了,都要秦王掏空家底來籌集糧草了,這麼多趙軍俘虜誰來養?
放了他們,日後又是秦軍的威脅,所以白起才下令坑殺俘虜的。
莫折天生對屠城沒有心理負擔,城內最美的女人也已經送到了他的帳篷里。
因為姿色出眾,這名丙姓高門的女兒沒有成為營妓,她的姊妹們就沒這麼幸運了,這些饑渴的士兵最喜歡的就是高門的女眷。
她們很少能撐過三天,這也不是精神上的羞辱,而是身體就撐不過去。
大雪紛飛,開春以前是不要想再用兵了。
莫折天生已經打聽到,朝廷派遣丹陽公蕭寶夤領兵入關平叛,這位西道大都督接到了岐州刺史崔延伯的求援,並沒有派兵支援岐州,而是帶領大軍去了華州。
對於這個消息,莫折天生很高興。
華州是險,但是他可是叛軍,叛軍吃撐了才去主動打官軍!
擺在他面前的,是兩個道路。
一個是繼續西進,攻打長安。
長安對於關中的政治意義重大,攻下長安後,關中叛軍的影響力會進一步擴大,而且長安可是兩漢舊都,關西高門也都在長安置辦家業,可是能夠搶到很多錢糧女人的。
而且攻打長安還有一個隱形的好處,因為長安的政治象徵,大魏朝堂絕對不會允許它落入叛軍手裏,那就會敦促蕭寶夤出兵。
如果能擊潰蕭寶夤的軍隊,那關中其他州郡就會立刻投降。
另一條路,就是北上高平郡,打通北方各州的聯繫。
莫折家造反,除了秦州刺史李彥本身不當人之外,也有「真王」使者的鼓動。
真王的影響力遍佈北方各州,一旦攻佔高平鎮,那北方各州的「真王」追隨者們,就會發動更大規模的起義。
一旦整個北方都起了烽煙,那北魏朝廷定然左支右絀,最起碼會減少對蕭寶夤的支援。
當然這兩條道路,也不是莫折天生想出來的,而是在天水城中的「秦王」侯剛的分析。
莫折天生也承認,這老匹夫還真的有兩把刷子,對北魏朝堂的判斷也很毒辣。
不過到底怎麼打,還是要當家的老爹決定,只是不知道隴西郡的戰事是否順利?
如果按照那位秦王的說法,佔領隴西郡後攻入河州,那真的就有了割據一方的基礎了。
只是莫折天生沒有想過,蘇澤也拿了佔領古涼州的劇本,而且明顯蘇澤這邊的進度要快得多。
只要能將秦州叛軍趕下隴西地區,那連五涼政權都沒做到的事情,就在蘇澤手上完成了。
這場籠罩整個關西的大雪中,所有人都各懷心思,籌謀着明年的計劃。
——
神龜二年,年末。
神龜這個吉利的年號,並沒有給北魏朝堂帶來任何新氣象。
可就算是關中叛亂,洛陽公卿們還是要過年。
今年洛陽的奢靡之風尤甚往年,各宗王公卿大臣的府邸,都用錦緞裝扮迎接新年。
洛陽各佛寺也舉行新年祈福法會,洛陽城內百寺鐘鳴,跪拜在佛寺前,等待佛寺施粥的百姓比往年更多了。
除夕,胡太后在嘉福殿設下宴席,宴請皇室宗親和勛貴大臣。
在洛陽外湯沐的陳留公主,也在年前返回洛陽,參加了除夕的皇室宴會後,洛陽城內飄起了大雪,陳留公主拉了拉身上的狐裘,想起了在西北的某人。
神龜三年(公元520年),正月初一。
胡太后和小皇帝又給卿貴賜食。
負責賜菜的內侍,陳留公主看着眼熟,等到接下了皇室賜食後,陳留公主這才認出,這不是就自己推薦到宮裏的蘇順嗎?
怎麼才一年不到,蘇順就穿上了小黃門的衣服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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